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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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集團的常年顧問律師王振明,自他老婆和張英大吵的事情發生後,至今還沒有去華夏上過班。用他的話講,他無顏麵對華夏的廣大職工,更沒臉麵對張英。他明白,自己的老婆弄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張英身上,這對她的愛人,對她的家庭,對華夏集團造成的影響是很惡劣的。一天他接到徐會計的電話,告訴他華夏集團發生的一係列事件,要他立即回公司幫助處理這些事情。

王振明受聘於華夏集團常年法律顧問,華夏集團出了這樣的事,他自然責無旁貸。事又不巧,江東市一家塑料公司也是他的受聘公司,正在北方打一場經濟官司,一時走不開,直到昨天總算回到了江東。今天一早,他驅車來到華夏時,算一算,張英已經去拘留,快一個星期了。

徐誌明和華金平已在總經理的接待室等待王振明了。

看上去,徐誌明精神很萎靡,嘴唇上起了很多水皰,人也瘦了,老花鏡時時往鼻尖上掉,他時時用手指往上推。華金平憂慮地吸著煙。

王振明問道:“廠裏目前的情況如何?”

“很不好。”徐誌明兩眼無光,歎著氣說,“現在是謠言四起,好像是華夏公司徹底完蛋了,因為人心不穩,已有上百號工人跳到新宇彩印公司去上班了。幾個大業務單位都要取消國慶前的供貨計劃,現在各車間幾乎處於停頓狀態,麻煩更大的是,銀平陪陽光集團的陳老總去四川考察,昨天才回到中原。陽光的副總直接對陳老總建議,陽光的一切包裝,暫時不能讓華夏印製,也說要看看華夏的情況再定。媽的!這些大公司,我們跟他們的關係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就算這次我們廠裏出點小事跟他們有啥關係?這不是落井下石嗎?王律師,說起來都氣人啊!”

王振明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雙眉緊鎖,深深地感到目前華夏集團局麵的複雜性和嚴重性。想了想,說:“徐老會計,我們要放寬一點想,華夏集團剛換了領導人,而又發生了印製假冒產品的事情,再加上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一宣傳,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我們是酒廠的老板,也會停止這種業務關係的,為啥?因為目前酒廠有顧慮,怕今後我們也會把他們的酒盒高價賣給人家使用。所以,徐會計,目前那幾家大酒廠,對我們華夏采取的措施是很正常的。”接著王振明問華金平,“你看目前的情況如何辦?”

華金平把腦袋靠在沙發背上,吐了一口煙,哭喪著臉說道:“王律師,這幾天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父親好端端把一個公司交給我們,還沒幾個月,公司弄成目前這副攤子,叫我們如何麵對老人呢?”

王振明聽得出,華金平的言外之音,自然是把罪孽和責任推給張英。仿佛他這個副總經理是一點沒有責任的。王振明微微地點著頭,一推鼻梁上的眼鏡,說道:“華經理,你的心情是能理解的,不過,我想,張總經理在拘留所,家裏有孩子,公司裏有事情,外麵對她說三道四,在裏麵又身不由己,她心裏的壓力,日子的難熬可想而知。”

徐誌明歎著氣說:“王律師說得對呀,馮小妹和她父親去拘留所看她,怎知隔一夜,人樣就變了,變得人瘦了,麵孔沒有血色,嘴上起了水泡。她在裏麵難受哪。王律師,你一定要花力氣,想法把阿英弄回來。”

王振明說,這自然是義不容辭的。

他讓人把馮小妹叫到接待室,問明了生產假冒產品的過程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後,說,既然石景山知道許黑子的手續不假,就算有人向市局反映華夏做假冒產品,石景山應該向市局澄清事實,不該派人來抓啥假冒產品吧,說明這裏有蹊蹺,有陰謀。

經王振明一分析,徐誌明、馮小妹都感到吃驚,要立刻向上麵反映情況,為張英澄清事實,告他石景山!

徐誌明問金平:“你對這樁事如何想法?”

金平像早就明白內部的情況,蹙著眉頭說:“當天我就打電話問石景山,到底是咋回事?你們既然對馮小妹說,許黑子的手續是真的,為何要來抓我們的產品呢?”

徐誌明忙著插嘴問:“石景山啥說?”

“石景山說是我們華夏的工人向常駐江東五穀集團辦事處舉報的,辦事處再向市工商局打電話,要我們立即去青龍賓館找許黑子對證。我們的同誌,趕到青龍鎮賓館找許黑子,不知誰走漏了風聲,他連夜就逃走了。市局這才確定,許黑子是拿了五穀的各種手續、證件,實在是搞知名品牌的假產品。”

“就算這樣,我們華夏有啥責任呢?”徐誌明問,“怎知有人向五穀辦事處舉報後,五穀大為惱怒,非要工商局懲辦此事。”

“石景山說,我們工商所本不願為難你們華夏公司的,說這樣的大事情,華夏公司為啥不跟五穀公司或者跟我們辦事處聯係一下,再生產酒盒呢?這明擺著廠家和不法商勾結起來,搞假冒名牌產品。”

華金平一番話,說得徐誌明、馮小妹心驚肉跳,目瞪口呆。

徐誌明歎口氣說:“金平,你跟石景山是老同學,就不能請他表兄薑副局長,去五穀辦事處說說情,對我們馬馬虎虎,罰點款算了,讓阿英早些回來。”

馮小妹也忙湊嘴說:“華經理,你去求求石景山,你們畢竟是老同學,請他幫忙一定行!”說著,小妹的眼圈紅了起來。

金平吐了口煙,歎口氣說道:“我對石所反複講了,我說罰款沒問題,把張英放回來,不然,對華夏公司的影響太大了。他說家有家規,國有國法,要不是薑局長幫忙,張英非判刑不可。現在拘留幾天,實在是意思意思,做給五穀人看的,讓他們出口氣。石景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說啥……”

當然,當時石景山在電話裏悄聲對他說了這樣一席話,使華金平震驚不小。他說,老同學,你太不開竅了,你不見,張英就幾個月把華夏公司搞得****一坨,你就不心痛你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嗎!你願意把幾千萬資產打水漂嗎!麗麗可不甘心哪!目前,能掙到這個機會,真是老天賜福,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了。現在,你聽我老同學的話,別管張英的事,自己養精蓄銳,準備坐總經理的位置。石景山說的這番話,華金平沒有向大家透露出來。

盡管石景山對金平說的一番話,看來很誠懇,天衣無縫,似乎沒有他幫忙,張英果真吃官司了。但王振明反而覺得,石景山對金平說的話是虛偽的,其實暗地裏,他在操縱著一個陰謀,而且這個陰謀,越顯得確切了。

“華銀平知道這件事嗎?”王振明問徐誌明。

“張英一被帶走,我就跟銀平打電話,我這個外甥,狗屁!他說張英不撞南山不回頭,還說,張英再當總經理的話,華夏公司非垮台不可!王律師,我說張英還是好的,大家看在眼裏,幾個月來,她不計較個人得失,勤勤懇懇,不分晝夜,做了多少事情。這回她肯定上了人家得當,害了她。王律師,你要好好地調查,把事情的真相弄清楚。”

王振明點點頭說:“老會計,你放心,我會盡力的。”

王振明在江東市有關部門摸了一些情況後,才去黑山。

黑山拘留所所長鄧法青是王振明多年的知心好友。一見王振明驚愕地說:“張英就是你現在任職的華夏集團總經理?呀!我差點得罪你這個老朋友了。我看了看她的材料,覺得有蹊蹺,這個女人有氣質,有魄力,能任一個大公司的一把手。當時,我就斷定她不會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定有原因。但是,她在青龍鎮派出所的材料上又簽了字,這把我弄糊塗了。我總覺得張英這案子有問題,說不定是受陷害的。所以我特地把她安排在隻有兩人住的房間裏,那地方不比三星級差,你要不要去看看?”

王振明遞給他一支蘇煙,笑著說:“鄧老兄,別說廢話了,給我們一個安靜的辦公室,我要向她好好了解一些情況。”

“一句話。”鄧法青笑笑說。

鄧法青把張英和王振明安排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並給他們沏了茶。他出門的時候笑著說:“你們放心談吧,我絕對沒有放竊聽器。”

這話,張英聽得也笑了起來。算來,兩人相隔月餘沒見麵了,王振明氣色雖無大變,但也顯得心境不佳。張英在拘留所裏雖不到一個星期,但變化較大,臉孔失去了往日的紅潤,變得蒼白憔悴了,嘴唇口起了水泡,但她的兩眼仍然閃動著明亮的光芒,反而顯示出一種清麗脫俗的漂亮來。兩人相視而笑了笑。由於王振明老婆上次和張英吵了一架,兩人不像早先那樣無所顧忌了。但,兩顆心之間又似乎更靠攏了,產生了一種特有的情感,這種情感以前是根本沒有的。這可從兩人的眼神中看得出來。奇怪,人類怎會有如此複雜的變化,大概人類是高等動物的緣故吧。

“苦了你了,阿英。”王振明的兩隻手緊緊地捧住張英一隻很白淨的手。兩眼定定地盯住她的清亮的眼睛。她梳理得整齊的頭發,已有幾絲不易看到的白發。

張英沒有從他的兩手中抽出手來,她帶著一種怨恨的目光說:“你怎麽到現在才來!”

她進拘留所第二天就想,華夏公司是沒有人能幫她洗清這冤案的,唯一的希望是在王振明身上,他畢竟是江東市的名律師。然而一連盼了好幾天,王振明始終沒有來看望她,真是望眼欲穿哪!

王振明把自己的境況向她說了,連連向她歉意。張英白了他一眼,說:“看你甜嘴。”接著,她從王振明手裏抽出手來,攏了攏自己的頭發,側著頭,微笑著問,“你以為我會搞假冒產品嗎?”

王振明又捉住她的手,發誓說:“今天割掉我的頭,也不會相信你會去做假冒產品的!”

“為啥?”張英臉上露出喜悅,又側頭問他。

“你會做假冒產品,老頭子就不會把華家的小媳婦捧上台了,你也就不會叫張英了。”

“你這樣信任我?”張英的臉上微微地露出了紅暈。

張英深情地看著王振明,問:“目前,華夏的情況如何?”

王振明避開她的目光,點燃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想:是否把華夏目前真實的情況告訴她呢?一時猶豫不決。

張英兩眼射出銳利的目光,逼著王振明說道:“你說嘛,天塌下來,不過是個洞!有洞我們可以補!啥了不起,振明別像娘們支支吾吾的!”

王振明這才說道:“對!你說得好,有洞隻要補麽!我相信你!你有能力對付的!”於是,把華夏公司目前的困境全盤托出。

張英聽後,臉色凝重。突然,憂慮地說:“他們會不會把我的事搞成刑事案件?”

王振明很有把握地說:“這不可能,你們生產的所謂假冒產品,一沒有造成社會影響,二,其中有多種原因可以理解。三,華夏是青龍鎮的骨幹企業,每年向政府交那麽多的財政收入,隨便會把一個總經理弄到刑事案件裏去嗎?”

阿英低下頭委屈地說道:“就算判刑,我也沒啥,就是我父親歲數大了,又很倔強,恐他會闖禍!我兒子強強,是我的心頭肉,他爸又不常在家,我就是放不下這一老一小。”她說著,眼圈發紅,拿出手帕擦眼睛。

王振明心裏也不是滋味,馬上裝出笑臉說:“好個兩麵三刀的總經理,剛才還說天有洞,可以補,好氣魄!現在卻婆婆媽媽的了,其實他們都好好的。”接著王振明高興地說:“我的張總,告訴你個好消息,今天我去有關單位摸了底,事情都明白了。我向你保證,不出三天,你一定會堂堂正正地回到華夏公司去!”

張英臉上綻放出喜悅之色,說:“振明,你別吹牛!”

王振明趁機又抓住她光滑的手,深情地看著她兩隻大放光彩的眼睛。

這時,張英高興地問王振明:向廣東姚老板準備進兩條新的生產線,為華夏公司使用,好不好?王振明呆呆地望著張英高興得像花朵一樣的臉,突然,他張開兩手緊緊地抱住張英,心情顯得十分激動,喃喃地說:“阿英,你在這種地方,還在想著華夏的發展!我小看你了!你是偉大的企業家!你是女中豪傑,佩服佩服!華老總有眼光啊!”

張英被他抱得幾乎透不過氣來,胸口別別地跳動著,臉孔很快熱起來,一會她猛地把他推開,結結巴巴地說:“振明,別別這樣,孩子都大了。”說著,她向窗外看看,還好,沒有人看見。

兩人坐回凳子上,互相對望一下,王振明嘿嘿地笑著。張英滿臉通紅,抿著嘴唇,沒有作聲。

一會,王振明笑著說:“阿英,這回你來拘留所,值!給你弄了兩個好項目,你是個福將!”

“去你的!”張英甜甜地瞥了他一眼,接著低低地問王振明:“你老婆和我吵架後,你倆怎麽著了?”

“你對我們的事情感興趣嗎?”

“呸!啥人感興趣!”她白了一眼,其實她心裏很想知道他們的情況。

王振明握著杯子的手指,無意地動著,杯子慢慢地在桌麵上轉動。“我問她,你到華夏去興師問罪,問到點啥呢?她沒有回答我。我又問她,是哪根神經觸動你去華夏的?她說是有人給她打了電話。我說,一個電話你就信以為真了,你可真幼稚,怎麽就不先弄清楚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目的何在?她一聽我的話,就凶狠地吼,王振明,今天你怎麽啦?我原諒了你,不把你的醜事抖出來,你卻反而不識相,要抓把屎往臉上塗不成?當時,我的肺差點被她氣炸了,對她還能說啥?”

“你不知道,她下麵的話啊,更叫人啼笑皆非。”王振明搖搖頭,自嘲地笑著。

“她怎麽說?”張英卻來了興趣。

“怎麽說?她說你長得人高馬大的,像個土墩子一樣,實在難看,女人嘛,要長得小巧玲瓏才好看,還說你當時穿一件花點子襯衫,十年前,這種襯衫,她就送給打工妹穿了,你還穿著爭俏呢。”

張英不由笑得更燦爛了,說:“我沒有跟誰爭俏呀,她真會冤枉人。”

王振明笑著搖搖頭。

張英又問:“以後,你倆就和好啦?”

“哪有這麽簡單?第二天我遞給她一張紙條。”

“啥紙條?”

“離婚書唄。”

“呀,就為這一點小事就跟她離婚?”張英十分驚愕。

“跟她這種人還能過日子嗎?”

王振明歎著氣,道出他老婆的情況。她家父母是退休拿高工資的人,家庭條件好。,高中畢業後,沒考取大學,從此過起社會生活:每天進舞廳,小館子,化妝品商品。跟王振明結婚後,王振明給她找了個事業單位,弄到輕鬆的工作。她指著王振明的鼻子,對他說,你把我當啥啦,讓我守著八個小時坐板凳哪!她仍然過起快活逍遙的社會生活來,反正王振明有的是錢。上次,她在華夏公司吵架的事,王振明知道後大為惱怒,遞給她一張離婚書。他父母、親戚做了王振明大量工作,強迫她對王振明作檢討,在眾人的壓力下,她隻得說幾句軟話。

“她當真檢討了?”張英蠻有興趣問。

“檢討了,不過她那檢討叫人哭笑不得。”

“咋回事?”

“她說,下次我再不跟那女人打架了,她力氣大,我是打不過她的。”

張英笑的前仰後合。

“後來她對我說,舞廳裏大小老板有的是,我隨手抓一把,個個比你小律師強!阿英,你說氣不氣人?我跟她的婚姻是長不了的。”

張英笑道:“別氣別氣,以後總會好的,女人嘛,要騙的,你應該在這個方麵下點功夫。”

王振明苦苦一笑:“我對她完全絕望了。我在苦惱的時候,阿英,我總想起那年暑期裏患腸炎,在衛生院裏吊鹽水,你燒了鯽魚湯來看我,是多麽美妙的一幕。我永遠忘不了。阿英,你呢?”

“……”張英低頭微微一笑。

那次張英到衛生院,王振明母親回家給兒子弄飯菜。王振明要小便,張英不避嫌疑,一隻手扶住王振明,一隻手高舉著鹽水瓶來到衛生間,王振明坐在便桶上,打量著麵前的張英,聞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女人味。從她的襯衫下麵,看到她的奶白色的胸罩,兩隻鼓鼓的**。他的心跳得很快。在病房裏,兩人無所不談,談大學,談理想……那時的情景,曆曆在目。

此時,鄧法青推門進來,說道:“你們談得津津有味,今天我可沒有權利帶你們去食堂吃飯,振明,隻能你一個人去。你的老板隻能去規定的地方用餐。”

王振明故意不悅道:“法青,你也太一本正經哩,我們老板已進來好幾天了,沒吃到好飯菜吧,今天,你就不能弄幾個菜,讓我陪著她吃餐飯嗎?飯錢嘛,不用你掏腰包,一切由我支付。”

鄧法青也笑了起來:“振明,雖然我掙的錢不如你多,但老兄請你吃一餐還是有能力的。這樣吧,我叫廚房弄幾個菜,你倆就將就一下,就在這辦公室裏用餐吧。”

鄧法青要王振明趕快去找青龍鎮請沈世清書記,讓他跟市裏管政法的領導說明情況,市領導一定會支持華夏集團的。隻要某領導向我們打個電話,我們立刻放人。王振明心裏有了底。中飯以後,就匆匆趕到青龍鎮鎮政府。

“王律師,幾個月來,華夏公司在張英的領導下,彩印業務雖逢淡季,但華夏還是穩中有升,很有起色。大家正為華夏而感到欣慰,卻來了個假冒產品事件。”沈世清一麵給王振明沏茶,一麵緊皺雙眉說:“我開會回來就追問石景山這件事,他說,五穀集團的介紹信、準印證等材料都是真的,而且,而且我們的孫會計告訴華夏的車間主任馮小妹,證件是不假,做不做是你們公司的事,你們自己拿主意。石景山說工商所無責任可負。”

王振明說:“沈書記,既然五穀的各種證件是真的,華夏印製他的商標就不該查處,青龍鎮工商所為何一早派人去華夏查處假商標之事呢?”

沈世清說:“石景山說,是華夏的職工,見膠印車間連夜做大集團酒盒,苗頭不對勁,就給駐江東五穀酒業集團的辦事處打了舉報電話,五穀辦事處的人再打電話,給市工商局,市局才勒令我們工商所懲辦此事。他們接到電話就去賓館抓那個姓許的騙子,發現姓許的逃掉了。石景山他們才知道華夏上當了。石景山說,市局和他們根本不想把這件事擴大,無奈五穀辦事處給他們壓力,說這件事不幫他們殺殺歪風,他們要上告工商局。工商所沒有辦法,隻得弄個人去拘留一下,應付一下五穀方麵。”說到這裏,沈世清歎了口氣說:“隻怪華夏馮小妹等職工,缺少法律意識,工商所方麵也算極盡能力幫忙的了。華夏弄個其他人去拘留幾天,張英何必自告奮勇,一定要自己去呢,真是壞了大事。”

“全是一派胡言,沈書記,你也給騙了!”

“啥,我給騙了!”沈世清吃驚不小。

王振明說:“上午我去了江東日報和五穀集團辦事處。我向五穀集團辦事處的負責人說明了所謂華夏公司生產假冒產品的全過程,他們說,既然如此,為啥上次沒有給我們講明情況,我們可以不追究華夏公司的責任麽。”

沈世清十分驚駭,“五穀辦事處真是這麽說的?”

“書記,我們能騙你嗎,你親自可以去問一下。”

“好好,我剝石景山的皮!他毀我青龍的長城啊!石景山為啥要這麽做?畜牲!”

“書記,你別先激動,事情到底是啥回事,需要調查核實才能定弦。”接著王振明對沈世清說了一個更嚴重的事件,“張英是上星期一晚進拘留所的,第二天一早《江東日報》就發出一條新聞,說江蘇華夏彩印集團新任總經理,不懂法律,藐視法律,和不法商販勾結一起,指使工人印製五穀集團名牌酒盒,遭到法律製裁。張英現已拘留待處等……沈書記,《江東日報》這條消息,要了華夏的命了,不是嗎!聽說,新宇的吳天玉當天就開緊急會議,全廠動員起來,準備新的戰鬥,派出得力的銷售員,帶上《江東日報》,奔赴華夏公司大型的業務單位,打攻堅戰,果然起了效果。過去,山東、中原幾個大酒廠中秋、國慶的酒業旺季,大批酒盒都要向華夏公司下定單,如今,一份訂單都沒有下給華夏公司。說要看張英的情況,結果如何。”王振明說到這裏,顯得十分痛恨,說:“沈書記,目前華夏五百來員工,被新宇的招工通告誘惑,已過去了三分之一,業務基本暫停,陷於癱瘓狀態,要是再不給張英洗清冤案的話,華夏是沒有希望了。”

沈世清臉色鐵青,問王振明,“《江東日報》的事是誰去搞的。”

“我們問了當事記者,他們說那天當晚是一個姓吳的老板辦的手續的,當然我們得到工商所方麵的許可的。”

沈世清大拍桌子,喊道:“混蛋!這些混蛋!毀我青龍的事業啊!”

王振明說:“書記,發急沒用,目前我們首先要把張英的事搞清楚,讓她早一天回來,才能挽回華夏的局麵。”

“張英在裏麵心情如何?”

“很好,一如既往,一點不怨恨,不傷感,就是對兒子、父親和銀平有牽掛。還有,沈書記,告訴你個好事,張英在裏麵碰到廣東一個機械廠的女老板,向她定了兩條生產線,很先進,都是跟彩印配套的。她跟我談起這件事時,高興勁就不用說了,仿佛她不是在拘留所,而是在哪家大酒店定了一筆大業務似的。”

沈世清並沒有高興起來,反而沉痛地說道:“張英這麽個好的企業家,我們黨委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去拘留所吃苦,我有責任哪!”說著,兩眼潮濕了。

這時,徐誌明和馮小妹、金阿福等人推門闖了進來。徐誌明氣急敗壞地大喊:“沈書記,出大事哩!”

沈世清和王振明驚駭地看著他。

“徐老會計,別急別急,天塌不下來,慢慢說。”沈世清安慰著說。

馮小妹已把被孫麗夢用手帕包好的血肉模糊的斷指放到沈世清辦公桌上。沈世清的臉色變了,當他問清手指來曆後,吃驚不小,驚問:“張大奎在哪?”

徐誌明說:“在鎮派出所。”

青龍鎮派出所在鎮政府大院後麵的小園子裏。沈世清和眾人來到所長辦公室。劉永山副所長和石景山在辦公室裏談話。

見沈世清書記來了,劉永山慌忙站起身讓座,拿出杯子想為他沏茶。

沈世清一抬巴掌,肅然道:“慢!我不是來喝茶的,張大奎呢?”

“在旁邊的拘押室裏。”劉永山謹慎地回答。

沈世清虎著臉,對劉永山和石景山說道:“人家已經斷了一根手指,你們不想法送往醫院救治,卻在這裏喝茶商量如何把他送往拘留所去,是不是?”

“不不,書記,不是這麽回事。”劉永山臉色大變,說話也有點結巴了。

石景山也忙著說:“沈書記,事情是這樣的。這老家夥到所裏來,一定要我放他女兒回來。我說,我是個國家幹部,我怎能知法犯法,再說,我也沒這個權力放你女兒。結果,他拿起刀斬了個手指,逼著我打電話給拘留所放人。我不肯,他還要把我摔到窗外去。”

沈世清責問石景山:“你怎麽沒死?人家的手指倒是真斷了。”

“呀,沈書記,你怎能說這種話?要不是我們的孫會計求饒,我早被他扔出去變成肉餅了。”

沈世清板著臉,沒有理他,和王振明等一起往拘留間走去。老於世故的石景山此刻臉孔也變了色,他跟在劉永山後麵,想跟他講什麽。劉永山也沒有理他。

張大奎坐在拘留所空地上發呆,臉色蒼白,失去了往昔的勇氣。斷指還在滴血。他一見沈世清他們到來,立即跪在書記麵前,哭了起來,憤怒地罵道:“書記!石景山畜生,他騙我!他說隻要我肯斬斷一個手指,他馬上把阿英從拘留所放回來!沈書記,請你做主,我女兒是冤枉的,一定有人害她的……”

在場的人都憤怒起來。沈世清咬了咬牙齒,沒有讓淚水流出來。他兩手顫抖,把張大奎扶起來,說:“老人家,別這樣,別這樣。先去醫院,把手指治好,你女兒是不會有問題的,很快就會出來的!”當他回身找石景山時,石景山已沒了蹤影。

沈世清鐵青著臉,要王振明立即跟紀委、司法的同誌一起開會,查清華夏生產假冒產品的真相,對那些不法分子,給予嚴懲!

石景山坐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臉色難看,張大奎的事使他惶惶不安。他是一所之長,出了事大家總該留下來,幫著出出點子,想想對付的辦法。他抬頭看看時鍾,離下班還有三十秒呢,怎麽一個人都沒了。這些該死的畜生,以後別怪我心狠手辣,一個個開銷你們。他這想著,總感到無比的孤獨。

燒飯的老賈從菜場買了幾塑料袋菜,從園門裏進來。石景山從窗戶裏發現了他,大喊:“老賈,你上來一下。”

老賈氣喘籲籲爬上樓,彎著腰,細聲問道:“所長,啥事?”

“孫麗夢到哪裏去了?”

“孫會計?我到街上去買菜了,沒……沒看見她呀。大……大概下班了吧。”

“你得注意她點。”

“我……我注意她做啥?”老賈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腦袋說。

石景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朝老賈揮揮手:“去吧。”

老賈搖搖頭,退出辦公室。心裏無論如何不明白:咋啦?讓我注意孫麗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