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性命雙修

第二十八章 性命雙修

碧真講的這些,梅清有些是了解的,如道教源流展的一些情況。但涉及內外丹道之別,燒煉之法,便兩眼一抹黑了。事實上在梅清一直以來的思想認識中,所謂丹道就是把水銀加礦物燒成藥丸子,然後就吃下去聽天由命。運氣好功力強的,可以逼出來增強抵抗力――如記憶中某個叫梅風的大姐;運氣不好或功力不強的,十有登時就要駕鶴西遊、魂歸地府――如史書上某些迷戀此道的帝王將相。

碧真聽了梅清的解釋不由大笑道:“梅風?卻是哪方高人,莫非你是梅家的哪位前輩麽?你說的倒也不全是錯,外丹一道,若得其真,最是益人;若稍有誤,最是害人。隻是此道久未聞有得真諦。何況我看不少自稱善練外丹的家夥,連最基本的養氣功夫都沒有。須知外丹亦需以內丹相鋪,你以為隻光燒燒火,就能煉出真正的還丹來不成?那還不滿世界都是仙丹了。”

梅清一聽有些意外地道:“這外丹不是支上爐子燒就成了麽,隻要按比例算好藥,看好溫度,到了時間自然轉化麽?”

“哪這般容易的?”碧真一臉好笑地道:“就說是外丹,亦是神念所寄,元氣凝結,講究氣機交感,不過是借了外力罷了。要真是支了爐子燒就行,那大家還修的什麽真,全改行做燒炭工得了!算了,不提這燒煉外丹之事了,反正無論如何,估計現在世人是再無緣得見真相了。還是隻說內丹罷。金丹大道,雖然萬千,但其入手,不過性、命二字。有修命不修性的,也有修性不修命的;有由性入命的,也有由命入性的。其中種種,難分軒輊。”

“外道修行,多由修命入手,如行氣、導引之法;禪門中人,多由修性入手,如明心見性、心源性海。而自呂祖以來丹道,多承性命雙修之法以,所謂‘修性不修命,萬劫陰靈難入聖;修命不修性,恰如鑒容無寶鏡’是也。”

講到這裏,碧真麵上漸漸浮現出幾分莊嚴之相道:“清少,我知道你才學過人,胸中或有萬卷。但道家之言,本無定義。你讀那《道德經》、《南華經》,每每言‘若’、‘似’之語。究其根本,道得自本心,難以言辭描述,隻得借隱喻之詞來形容。說到‘坎離水火嬰兒龍虎鉛汞日月’,均是如此。適才言道丹道由性命雙修,何謂‘性’與‘命’?可言性為心,命為身;可言性為神,命為?;可言性為禪,命為丹。如此種種,全在心中感悟。”

梅清聽了似有所悟道:“如此說來,碧真對我一笑我便要獸血沸騰,便是心功;碧真於鬆下導引行氣,便是命功。如我收攝心神,不為所動,便是心功;真元流動,化融邪火,便是命功。是也不是?”

碧真聽了笑道:“雖然有些泥胎木雕味道,大體還是不差了。此二本是相輔相成。前些日,碧真相試,你居然全以命法抗外相,是以命敵性;今日忽然不知為什麽,便明了性功,知道以言辭抗外相,更心有所語,可見天資不凡了。”

碧真說梅清泥胎木塑,乃是說他隻看到眼前一事,思想僵硬,將性、命說得有些狹隘了,但其大體方向卻是不差。梅清自來都是糊裏糊塗修煉,哪知什麽性與命。今番聽了碧真一語,忽然覺得有些撥雲見日一般,明白了許多東西,心中清明,連忙出口對碧真稱謝。

碧真卻搖頭道:“若清少真是無意修道,入手極高,卻是難得的機緣。今日為碧真點破,有了刻意之心,以後修行,反倒是個障礙呢。到時候不要怪我才好。”

梅清心中一轉,便明白了碧真之意。所謂性最貴自然,梅清本是糊裏糊塗修的道,自然毫無做作之心,正合了修行本意,因此他進境才這般之快。以後有了存心修煉的念頭,免不得要多了種種難處,再不會如以前般容易了。

梅清一笑道:“哪有一輩子糊塗修道的道理,‘聞以有知知也,未聞以無知知也’,謝是不錯的。”

碧真聽了,點頭微笑。梅清之言,本出於《莊子》,頗合當下之論。梅清這般糊塗修煉,雖然開始進境極快,但他不可能一直這般好運的糊塗下去,不然何以結丹,何以成嬰?總須有明了修煉之心的一天。

碧真繼續說道:“若說性命雙修,並非二齊頭並進,而是以一為主,以一為輔。概每人天資不同,興趣各異,絕難平衡無二。清少,無論你法傳自何處,不知入門卻,卻曾擇道不曾?”

“擇道?”梅清搖頭道:“我早說過我那所謂修煉入門之事了,哪來擇的什麽道。”

碧真忍住了笑,解釋道:“所謂擇道,或稱擇機、擇緣,乃是大山門收弟子時,出的一份考驗之題,查看弟子本性,親近何途,為其選擇適用術法。若是小門小戶的,不管你什麽特長都隻有一份功法,願意不願意都隻能是它,也就不用擇了。”

梅清笑道:“卻是未擇。不然今日恰聞仙子講經,仙音繞耳,天花亂墜,說來也算我真正聞道之初,便由仙子為我擇一道如何?”

碧真聽言也笑了道:“什麽仙子天花的,生溫文爾雅的,怎麽越來說得越是沒個形兒了。擇道一事,貴乎自然隨意,便如幼兒抓周一般。你要我給你擇,便試試又何妨。各門中形式各有妙法,也不拘一格。適才聽你引《莊子》之語,我便給你出題,《莊子》一書中,若由你擇一詞,以象你修道之感,當為何詞?”

梅清一怔,想了一下才道:“若這般擇的話,便是‘不得已’吧。”

碧真“撲哧”笑道:“果然是‘不得已’!好好好,清少既有此語,天份可謂不俗,他日修煉,必然少去多少劫數呢。”

二人所說‘不得已’,在《莊子》一書中多有出現,其本意乃是順應自然,如“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則幾矣”。梅清這道,本來修得就是被動等待,糊裏糊塗,用此語言之,恰得其趣。

碧真收了笑容,方才道:“我觀清少心性天資,確是一流根底,既然如此,恰應反其道而行,在‘命’字上下功夫。山門收徒,若心優於體的,往往由性入手,為其易入其門,以性入命。但公子一來早已得道築基,無入道之憂,二則心性天然,隻須牢築基礎,自然水到渠成。因此不必效仿通常之法,隻用心養命證道,自然安穩。若說金丹之學,北宗重性輕命,南宗比翼同舉,不若碧真便為公子試講南宗修煉之法,還請指正。”

梅清知道講了半天,這才到得講述丹法之時。自己稀裏糊塗的煉了這麽久,據說已然築基得道,自己還不知道怎麽回子事。難得有機會得美女教授講課,自然要打點精神,聽得格外仔細。

碧真所講南宗,便是傳自紫陽真人張伯端的丹法,講究性命雙修,其性功根本卻在一個‘忘’字,命功則由築基而始,共得三關十九訣。

所謂‘忘’,又可分‘忘心’、‘覓心’、‘真心’,十九訣則分為采藥、築基、烹煉、固濟、武火、文火、沐浴、丹砂、過關、溫養、防厄、工夫、**、大還、聖胎、九轉、換鼎這十九階段。

“其實丹法雖然有別,其思想本自一源。此法所說十九訣,清少心中有會即可,萬勿執著其間。其實無論南宗北宗,以至符?諸派,修行這幾關都差不太多,不過分類有繁簡,稱呼有異同罷了。一般說來,築基之後,是為煉精、煉氣、煉神三關。所謂築基,乃是身內混沌靜處,一陽初動時,采那一點真元,為修煉之基。這點真元便如用藥的藥引一般,修煉中人又有稱之為種子的。萬物化生,便是參天大樹,也由一粒種子長成。這點道基,便是你將來修煉的種子。得了種子,隻需溫養靜培,自然增長,道術可成;若無這一粒種子在體內,便是你日日運氣打坐,煉到頭白了,也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總是鏡花水月,入不了修行大道。”

“那……在下築基之時,卻有些古怪……”梅清便想說出自己築基之時的怪事,卻被碧真搖手阻止。

“清少請勿多言。道門自有規矩,這等修煉之事,既然你我非是同門,又無授道之誼,卻是不便言講,碧真也絕無可能評說。修煉之道,非師不行。這等事情,隻有師長方可指點,否則必有禍患。便是碧真所說丹道,也不過道友切磋之意,萬不可錯了規矩。”碧真麵帶肅然說道。

其實也不怪梅清,他本來就不曾入門,哪知道其中利害。道門師承之重,遠甚於世俗。所謂“師寶也。為學無師,則道不成。非師不度,非師不仙”。若非是師門中人,修煉之法,絕無指點之說。一則是門戶有別,二則若非師長,不明其中關鍵,這般指點極易害人。因此道門數千年來,通是師傳弟受,絕無例外。

碧真為了使梅清能釋注道經,不得不傳梅清道法,但也不敢以師門中道學相授,且要掛了切磋之名――即是說,隻負責講解,其中修煉的具體問題,還是梅清自己去摸索。

看梅清有些失望的表情,碧真心中不知為何,也覺得有些惘然,連忙說道:“非是碧真小氣,修行規矩本來如此,卻也破不得。日後碧真得空時,自然也會為清少說說道門中規矩,說來你也是修行中人,切不可不小心違了規矩,以至鑄成大錯。至於修行中關鍵,雖然碧真不便多言,但前人多有著述。若得暇時,你還是多讀些道經,自然便能通曉了。”

梅清明白自己剛才有些唐突,點點頭,繼續聽碧真為他講解丹法。

築基之後,道得其形,其後便是煉精、煉氣、煉神三關。既得其形,便是煉形化精;既和其精,便是煉精化氣;既得其氣,便當煉氣化神;既得其神,方可煉神還虛。若真到了煉神還虛之階,便已然為純陽之體,可飛升為仙了。十九訣也隻得到煉神一關之前,若再修煉,便更需高明法門了。

此時梅清自然還用不到這些,他現在所煉,還在煉形化精這一關前,氣機未曾凝丹,按十九訣而言,當在沐浴、丹砂之時。

前文已然說過,內丹之法,乃是以身心比擬外丹燒煉之法。身如爐鼎支覆,其火為心神,腎為水材。神寓於心,其卦象為離,其方位屬南,其五行屬火。精藏於腎,其卦象為坎,其方位為北,其五行屬水。以一點種子,揉旋精氣,以文武之火,烹煉固濟,直到丹成,方才算過了煉精這第一關,由煉形化精階段而入煉精化氣階段。

寫得一堆,但碧真講解卻甚是容易,三言兩語說罷,梅清眼睛直直盯著碧真道:“就這些?完了?”

“可不就這些?你還當修煉是什麽。你不用看那些個修真的寫得七扯八扯幾十卷,其實就是這麽回事,明白了就行。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你要真敢按著書修行,累死你也看不懂。就算你看懂了,打死你也煉不出來。我都把這無上大道給你講得清清楚楚了,還不把推薦票緊著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