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上帝的禮物
第十八章 上帝的禮物
此時的約翰，心情沉重無比。
搜遍了自己所有的記憶之後，他為瑟琳娜給出了自己的診斷，那就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先天性疾病——先天性無痛症。
得到了這個結果之後，約翰也徹底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無論自己給菲利普小姐留下多少美元，對於她，或者說對於瑟琳娜來說都沒有任何的意義，因為這是一種先天性的疾病，即使到了一百多年以後也沒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方式。她唯一可以為瑟琳娜做的，就是盡力的教會她如何保護自己，盡量不去傷害自己而已。
即便如此，瑟琳娜的未來也已經是一片灰色了。
雖然約翰前世隻是一位普外科醫師，但是在那些腦海中的教科書幫助下，基本上已經可以確定這一點。而且他同樣知道，除了無痛覺之外瑟琳娜的未來還將遭遇到更多地劫難，貫穿於她的人生。
不過更加痛苦的，恐怕就是菲利普小姐了。
在搜尋腦海中的教科書時，約翰也明白了為什麽老亨特拉爾會冷血無情的解雇菲利普小姐，以及這位痛苦的媽媽為什麽會逃避自己曾經學生的原因。因為沒有痛覺這個症狀，正是另外一批可憐人們的共同特征之一。
麻風病，一個令人談虎色變的名詞。
前世的人們或許對麻風病已經非常陌生了，因為隻有極少數的患者還是生活在偏僻的麻風村裏，但是在這個時代，麻風病還是一種全世界流行的疾病，而漸漸失去痛覺正是它的重要征兆之一。想必老亨特拉爾就是因為懷疑這一點，才毫不猶豫的解雇了菲利普小姐，哪怕隻有極小的幾率，他也不會允許自己的唯一繼承人承受這個風險！
可想而知，菲利普小姐不但要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在經濟上也不可能回複過去的安逸了。
“唉……”
看著眼前抱在一起的菲利普小姐母女，約翰真的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他隻能在心中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仿佛是聽到了這聲歎息一樣，菲利普小姐突然鬆開了瑟琳娜，把她小心的放回到床上，然後飛快的用長袖抹了抹自己的眼角，抬頭看向了約翰：“抱歉，我說的有些太多了……”
“不不，菲利普小姐，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
約翰連忙擺了擺手，苦笑著說道：“如果不是我堅持來見您的話，也不會無意中探聽到了您的隱私……所以應該是我說抱歉才對！”
這句話，約翰說的是心裏話。
他可以想象得到，麵對著自己曾經的學生說出這些隱秘，驕傲的菲利普小姐心中會是多麽的痛苦，而且更關鍵的是，除了留下一些金錢之外，約翰也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可以幫助這兩位可憐的女士的地方！
這種挫敗感，讓他心中內疚越發的強烈了。
“媽媽，我想吃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都沒怎麽說過話的瑟琳娜突然開口了，奶聲奶氣的衝著菲利普女士說道。
“哦，好的，我馬上給你準備。”
菲利普女士立刻便站了起來，先是柔聲的和女兒說了一句，然後才一臉歉意的看向了約翰：“真是不好意思……”
“我馬上就離開！”
約翰正覺得尷尬，連忙也站了起來。
不過在準備離開之前，約翰稍稍猶豫了一下，誠懇地說道：“菲利普小姐，看起來瑟琳娜需要非常細心的照顧，而你現在的狀況……我希望你有困難的時候一定要寫信給我，而我也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來幫助朋友，好嗎？”
以瑟琳娜的情況來看，那信封裏的錢根本就支撐不了兩人多久的。
“……謝謝你，約翰。”
神情複雜的看著約翰良久，菲利普小姐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溫暖的笑容，然後微微欠身，姿態優雅異常的向著約翰行了一個屈膝禮……
……
“怎麽還不出來？”
磕掉了煙鬥裏的剩餘煙灰，約書亞漸漸地有些焦躁了起來。
約翰進到巷子裏已經有將近一個小時了，遠遠超過了最開始和他約好的半小時時間，雖然約書亞也知道那隻是一個口頭的約定而已，這小子肯定不可能嚴格的遵守，但是進去那麽久不出來還是讓他有些不安。
畢竟，約翰隻是個十三歲的少年，而這裏並不是什麽高尚的社區。
就在約書亞猶豫著要不要把馬車扔在這裏，進去找一下的時候，他遠遠地看見約翰和費特兩人從巷子裏走了出來。
“呼……”
約書亞總算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不過當兩人越走越近，近到約書亞可以看清約翰臉上的表情時，他的一顆心頓時又給提了起來。因為無論是誰此時恐怕都可以看出，這位小少爺的情況可是有些不太對勁，就像是剛剛從曼哈頓跑到了布魯克林一樣，臉色蒼白無比！
一直等到約翰坐上馬車之後，依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約書亞很善解人意的並沒有開口去詢問什麽，自從陪著約翰來到這個地方之後，他就已經猜到了結果。這位法國家庭教師從上次那個地方搬到這裏，情況其實並沒有什麽好轉，隻不過是稍稍遠離了黑幫的聚集地而已，因此約書亞倒也能理解約翰的感受。在他看來，這個小家夥隻是一時間接受不了自己曾經的家庭教師如此落魄，所以有些傷感罷了。
“過幾天自然就好了。”
心裏一邊這樣想著，約書亞一邊輕輕拍了拍約翰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後衝著費特點了點頭道：“走吧，回亨特拉爾家！”
“駕！”
伴隨著車夫的一聲輕喝，馬車掉了個頭，向著來時的方向慢慢行駛了過去。
車廂裏的約翰，就像一個淑女一樣的安靜。
“得，得，得……”
清脆的馬蹄聲響在耳畔，約翰看著遠去的那條小巷子，眼中卻滿是茫然之色。他的兩個拳頭時而握緊，時而又突然鬆開，嘴角也隨著心緒的波動不停的顫動著。
“約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馬車行了幾分鍾之後，約書亞終於忍耐不住問道。
沒有馬上回答好友的問題，默然片刻之後，約翰突然開口問道：“約書亞，如果在忍受疼痛和無痛覺之間讓你選擇的話，你會選哪一個？”
“你說什麽？”
約書亞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很快就樂了：“你這個問題問的可真夠無聊的，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恐怕都會選擇沒有痛覺吧？嗬嗬，沒有痛楚的世界，不是人人都在向往嗎？”
“是嗎？”
淡淡的看了好友一眼，約翰目光再次投向了離開的方向，低聲的喃喃道：“或許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這樣，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能夠感受疼痛才是最大的幸福……”
……
前世的時候，約翰曾經讀過一本書，書的作者是一位研究麻風病的英國人。他在接觸了眾多的麻風病人之後表達出了一個觀點，但是作為一名外科醫師約翰卻一直都不太認同。事實上，他很少有機會能夠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正含義，隻是偶爾的能夠從同事們的口中聽到過類似的感歎。
但是今天，從自己曾經的家庭教師菲利普小姐身上，從瑟琳娜這個小女孩兒的身上，約翰終於看清楚了，也對這句話有了真正的理解……
疼痛，是上帝賜予人類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