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重重_第二章 死而複生

“小二,把你們店最貴的菜全部給姑奶奶送過來!”七月的初陽清淩淩在地上鍍了一層白光,忽然出現在酒樓的明媚女子聲音,如同牡丹一般,忽然渲染了整個酒樓一地春光。

“良辰,不能點這麽多,我們……我們沒錢了……”跟在絕色女子身旁的,是一名貌不出眾、衣著也分外普通的青年男子,才一出口,頓時就讓剛剛被女子吸引的眾人一陣歎息,唉,真是糟踐了,也不知道二人是什麽關係。

沒好氣地白了一眼哭巴著臉的木屯,良辰分外瀟灑地往二樓靠窗的位置一坐,不以為意道:“沒事啊,錢沒了,我們可以再去搶啊!”

良辰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伴隨著腰側佩劍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剛剛還打著二人主意的眾人,瞬間全都如同被下了命令一般,全都齊齊地轉過頭去。

木屯卻愈發著急了,奈何張口結舌就是說不出一句可以勸說這麽被師傅以移魂術救活卻誰也不聽的混世魔王。

“不……不能再搶了,被……被發現了,我們的努力就前功盡棄了,你……你你就不能續命來了!”急得滿頭汗,木屯隻好苦口婆心把這兩天說了無數遍的說辭再次搬出來用。

眼前的良辰是用師傅從水中撈來的死屍和同一日死在附近、屍骨無存但魂魄尚存的精魂以移魂術強行喚醒的,雖說行動和心理與常人無異,甚至有呼吸有心跳,血液也是有溫度的,但是,死人畢竟是死人,哪怕是剛死不久的。

師傅隻有移魂之術,不會定魂之術,他們必須在魂魄與軀體分散之前,趕到蒼穹山,在殺死天機之前,騙他為良辰定魂。

由於城中都掛著他和師傅兩人的畫像,他們這才出此下策,弄了一個死去的女人作掩護,本以為這般偽裝去蒼穹山肯定暢通無阻,不想三人才分開一會兒,師傅就被天機安排在各處的人給認出了,忙不地地被追跑了,就剩下自己和這個混世女魔王一起,可憐兮兮地朝蒼穹山趕去。

尤其是,這個被他們救活的混世魔王,還完全不聽他的,師傅更是被逼得無法離開都江山地區,隻能飛鴿傳書催促他們前行。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發現了就發現了,大不了全給殺了。”漫不經心的話語,卻是出口即殺,不多會兒,整個酒樓的人就走了一大批。

木頭本就木訥毫無察覺,良辰卻是察覺之後也毫不在意,重活一回,她要為自己而活,管別人那麽多幹嘛。

“客……客官,您……您點的菜……”

“嗯,下去吧……”漫不經心地開始挑揀,良辰儼然一副行家模樣,木頭卻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一會兒你沒吃飽,可別說我不讓你吃……”

良辰雖然吃飯挑揀,但速度卻一點也不挑揀,說話的功夫,眼前的一盤菜已經沒了,心頭明知不對,奈何說不出道理,木屯聞言,立刻抓起碗筷,大

口大口地吃起來,說實話,在遇見良辰之前,他跟著師傅,除了啃饅頭燒餅,還從沒有吃過這麽些沒見過的、好吃的東西。

就在二人大朵快頤之時,底下酒樓中央緩緩走出一個留著八角胡子的幹瘦老頭,咂摸著幹癟的兩片嘴,就敲起快板,說起書來。

“……昨日說到,自從得知自己夫人幡然領悟、自焚謝罪的消息後,蘇洛蘇將軍哪怕已然與之斷情決議,依舊為其收斂骨灰,設立衣冠塚,日日請高僧為其念經超度,還說他此生隻會有這麽一位夫人,真正是鐵骨柔情,令人感歎啊!”

“就是,咱蘇將軍是多好一人兒,可惜攤了這麽個任性狠毒的婦人,不僅落得青年喪偶,還害得自己未出生的孩子跟著夭折,都是這毒婦害得!”

“就是,我聽說啊,這蘇夫人先前還有一重身份,是瞞著蘇將軍的,所以,蘇將軍成婚之時,不知道她的真麵目,也是情有可原的!”

“哦?是什麽真麵目?難不成是什麽娼妓館裏跑出來的姑娘?哈哈哈……”

“別瞎說,不過,也差不離,雖然咱這位將軍夫人出身清白,但她在江湖上的名聲啊,可是惡臭遠揚。”

“這是如何說法?”

“你不知道啊,她是前霧靈山唯一的女弟子,武功高強,行事毒辣,曾經隻因人的一句話,就將一莊子的人全部屠盡,連剛出生的嬰兒都不放過!可見這女人是如何的歹毒!”

“著實歹毒,唉,可惜咱蘇將軍實在是個重情之人,對於如此陰毒的婦人,卻依舊念念不忘,聽說他得知夫人去世的當天,還吐血暈了過去呢。”

“噗嗤……”沒忍住將口中的湯噴了出來,聲音有些大,良辰趕緊擺擺手,示意自己無妨,由著他人接著說去,被噴了一臉湯水的木屯卻擦臉都顧不上,緊張兮兮地看著對麵笑靨如花的女人。

“他……他們……胡說的……你別生氣……我……”

“我沒生氣,”良辰搖搖頭,嘴角都是玩味的笑意,“想當年,師傅和師兄為了讓我早日揚名江湖,日日逼著我出去遊曆,我倒黴得緊,才打敗幾個江湖敗類,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麽大事,就被一個男人拐走了心,別說出名了,師傅師兄都因此事於我斷絕了關係,想不到,這一死,各種揚名立萬的好事,一下子都落在了我頭上了,這還達成了師傅的心願,真是,也不知道師傅泉下有知,會不會感到欣慰。”

良辰的語氣聽起來一副歡喜的模樣,隻有木屯清楚,適才聽聞此時瞬間,從良辰眼中一閃而過的,鋒利的殺機。

不知道如何開口安慰,木屯有些張口結舌,正說時,兩人身側忽然傳來一陣溫潤的聲音:“二位也對蘇將軍的故事感興趣?”

良辰散漫地抬頭瞟了一眼,是個幹幹淨淨、十分俊秀的白麵書生,也便不置可否地扯了扯嘴角,那人卻似乎受到了鼓勵,又帶著身側

笑眯眯的書童向前走了一步,依舊溫和有禮道:“此處風景絕佳,二位不知是否介意在下拚個桌?”

原來是為了拚桌,良辰隨意往遠處掃了一眼,空桌還有些,不過確實不剩什麽好位置,隻是,這跟她有什麽關係,剛想拒絕,那溫潤的公子哥又補了一句:“如果二位同意,在下願意替二位出了這酒錢……”

“公子請坐!”翻臉比翻書還快,良辰聞言立刻眉開眼笑,抬手阻止木屯意欲阻止的話語,笑眯眯道,“不用客氣!”

那錦衣公子見此為笑,微微點頭,很是隨意地坐了下來,隨即讓人送來一大壇陳年的好酒。

良辰的眼睛都亮了,真是想啥來啥,剛剛還估摸著身上的錢隻夠吃完這頓飯,喝點便宜的水酒,沒想到啊,轉頭就撞上了這麽個財多人傻的冤大頭,真真是她的運氣。

分外暢快地飲了一碗,良辰愈發滿意,笑容愈發熱情地笑道:“公子真是豪氣萬丈,令人佩服啊!”

錦衣公子微笑著搖搖頭,緩緩道 :“姑娘好酒量,在下才是佩服得緊呢!”

“嗨,好久沒喝了,忍不住有些饞,對了,我叫良辰,還未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呢?”這樣傻氣的冤大頭,可得好好結交結交。

低頭輕笑,錦衣公子抬手擺擺,阻止身側侍童開口,溫和地望著良辰,如同畫中男子般,淺聲回道:“在下喚作,梅謹。”

良辰的表情呆了一瞬,隨即喜色大增,差點忍不住起身拍拍梅謹的肩膀,分為激動道:“緣分啊緣分,你叫美景,我叫良辰,良辰美景,真是天造地設的緣分,難怪剛才看公子如何順眼,來來來,為了這緣分,共飲一杯!”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梅謹卻還是從善如流地端起酒杯,淺淺地抿了一口。

“對了,在下觀姑娘適才聽得仔細,似乎對蘇將軍的故事十分有興趣。”

良辰的笑意頓了一刻,隨即笑道:“嗨,我們如此緣分,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話,喚我良辰就好,姑娘姑娘,聽著忒是難受。”

眼眸微眯,梅謹微笑著點點頭,“是在下迂腐了,良辰姑娘……”

良辰的嘴角頓時抽了抽,算了,他是書生,說話肯定文縐縐的,看在他是冤大頭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梅謹卻笑著回頭看了看還在說書之處,用眼神指了指,沉吟道:“良辰姑娘可是也十分欽佩蘇將軍那般鐵骨柔情、專一癡情的男子?”

“啊呸!”毫不客氣地啐了一口,良辰不顧木屯幾乎要抽筋的臉,滿臉冷色厭惡道,“專一癡情,他也配?”

完全不複剛剛的大方包容,幾乎在梅謹說完的一瞬間,良辰的臉色連帶語氣都變得刻薄起來。

梅謹卻是有些吃驚的樣子,微微挑眉淺笑反問道:“隻要一位夫人,休棄後依舊在家中立起牌位,設立衣冠塚,難道這還不夠癡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