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十六章 世道無情(一)

安晨緊跟在童大叔的身後,他雖已經緩和了許多,但童大叔卻不同,這段經曆恐怕他恐怕一輩子也忘不了。

安晨明白他為什麽要那六哥滅口,若要是讓其回去稟報,他們一家都會沒命。他殺人沒有錯,隻是被形勢所逼,要怪便隻能怪這世道無情。

在那以後,自白峰嶺到邊城童大叔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他也許還在想,從此以後該怎麽辦?

安晨深深地歎了口氣,雖然錯不在他,但此事是自己失手打死人所引起。一想到這兒,他內心便愧疚不已,他怎會不知童大叔所想?

待白峰嶺的草寇發現那兩個土匪消失之後,難免會懷疑到童大叔的身上,阿離又太小,大嬸又多病,若是遷出這山中又難免讓人心生懷疑,如此看來,左不是,右不是。換做是誰,都該愁白頭……

邊城並不大,要硬說是城也有些牽強。在安晨眼裏,這其實就是個有城牆的小鎮,城內到處都是來往的軍隊,一個個神色疲倦,顯然是受盡了戰爭的折磨。

邊城外更是聚集了大批的難民,這些都是無家可歸的人,他們沒吃沒喝,一個個蓬頭油麵神情呆滯地倒在路邊,就仿佛是在等死一般!他此時終於明白為什麽童大叔寧願退隱山林也不願活於市井。

若他帶著一家子遷出白峰山,或許也會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這些年來,南韻與大遼的戰事不斷,導致了軍隊損耗嚴重,藥物更是緊缺。所以童大叔帶來的整整一背篼草藥都讓人用翻好幾倍的價錢買去。

童大叔拿著錢,他本說將草藥買了之後,給阿離買件漂亮的衣裳,可如今他哪有心情?

就在他們踏出藥店的那一刻,突然街道上突然開始暴亂起來,人們好似逃難一般四處亂竄。

童大叔不經意間,手上的錢袋也被人撞落,銅錢四處散落在地上,童大叔連忙俯身去撿。這說來也奇怪,驚慌的人們就算看見地上的錢也沒有絲毫動搖……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安晨也顧不得發生什麽事,他俯下身子幫童大叔一起撿錢。沒過片刻,散落的

銅錢全都撿了回來,可正當他們抬起頭時卻發現街道上一個人影子也沒有。

正當他們一頭霧水的時候,隻聽一陣馬蹄聲傳來,緊接著一列軍隊疾馳而來,好是威風。

“籲——”健馬長嘶,軍隊在他們麵前停了下來,一個身披戰甲的魁梧男人下了馬,瞧了一眼童大叔,朝身後的兵卒使了個眼色。兵卒一上前來就架起童大叔往軍隊裏麵拉。

“各位軍爺這是作甚麽!”童大叔掙紮著,任憑他怎麽用力也擺脫不了那兩個兵卒的束縛。

“國存亡,爾等豈能苟活,如今遼軍兵臨城下,我南韻兵甲尚少,你們這些壯漢也理當有義務保家衛國!”魁梧男人義正言辭的說道。

童大叔算是明白了,這是要抓他從軍呐,於是他連忙哀求道:“大將軍,我上有老下有小,且也不像壯漢,這要是充軍豈不是去送死嘛!”

“你這膽小的匹夫,為國戰死沙場應是榮耀,你再推遲小心我當街砍了你!”魁梧大漢怒瞪著童大叔說道。

童大叔被這一句話駭得不敢再支聲,他整個人好似被架空了一般,麵如死灰地被帶到軍隊中。

軍隊中原來不止童大叔一人被抓,細數起來也有十幾來人,有四五十歲的,也有十七八歲的,臉上都是一般的傾頹神色,想必家中也是也有老母妻兒。

安晨在一旁看見如此場景,不由的歎了一口氣。在這期間童大叔還是沒有瞧過自己一眼,這使他內心更加愧疚起來。

沒過小會兒,軍隊便又要啟程。安晨終還是決定了,隻見他再次歎了口氣,一把攔過那正要上馬的魁梧大漢說道:“將軍,還請放了我叔父,我願替他充軍。”

那魁梧大漢好似聽見有人在說話,回頭左望望,右瞧瞧,終於是發現矮他半個身子安晨。

“哈哈,哪兒來的小娃娃!你叔父莫不是剛剛的那個膿包!”魁梧大漢笑道。

安晨搖頭道:“剛剛那位便是我叔父,但他不是膿包,我叔父家有不下床的病妻和未成人的女兒,這一家的開支都托付於他一身,將軍要是將他抓走,隻會間接害了

他妻兒的性命。”

“哦,你這小娃娃甚是有趣,可比你那位叔父強多了,隻是我軍隊有規矩,不允許小孩子參軍。不過你再長個幾年來參軍,我定親手栽培你。”魁梧說著便又要上馬,“你還是趕緊去通知你叔母一聲吧。”

“將軍可為的是真正的國家?”安晨義正言辭地問道。

剛要上馬的魁梧大漢聽安晨這麽一問便停下了腳步,麵無表情地說道:“我為南韻沙場殺敵,這難道不是真正的為國?”

安晨又是搖頭:“那也是將軍的小我之鑒。若南韻當下沒有國難,也就不必將軍沙場遇敵,若沒有敵人來犯,將軍可不就沒有了保家衛國的機會了?”

“可眼下天下並不太平。”

“將軍可希望看到南韻天下不太平。”

“你這話為何意,難道是說我唯恐天下不亂?”魁梧男人微怒,又說道:“你說我是小我之鑒,那你所指的大我之鑒又是什麽?”

安晨微微一笑,說道:“大我之鑒,乃是民心之鑒。南韻是一個國家,國家一詞,是由家與國二字組成,其所表達的意思便是國與家相互倚靠,無國便無家,無家便無國。家存亡,怨天不公,怨君不仁,怨國不強。國存亡,卻隻有怨家不興。若家倒了,何來民心,若沒了民心,何來國之根基,若沒有了根基強敵來犯,唯有亡國。”

安晨此言一出,在場的各將士皆是低著頭,他們心有愧疚,覺得對不起自己,對不起國家。

魁梧大漢也是一愣,他懂得這些道理,可他不是政客,他隻是一介武夫。許久他才微微地歎了口氣:“我於某沒想到活了這麽久,今日卻受教於你這小娃娃之口,真是慚愧!”

“那有請將軍將那些人放了,讓他們回家與家人團聚,或許他們感激你的恩情,日後真正到了國破山河的時候,想必定會自行來參軍的。”

“這,怕是不行,”魁梧大漢一舉就翻上了馬,目視遠方,緩緩地說道:“你雖說得有理,但軍令如山,這國要亡,也不是我等能判定的。”說完便再也不理會安晨,策著馬便要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