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三章 井邊
胡玉言從不喝酒,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煙鬼。他每天至少要抽三盒煙,在當時的年輕刑警中,已經算是個“老煙槍“了。此時,他接過雲莊派出所所長王援朝遞過來的一支煙,銜在嘴裏,嫻熟地用火柴點燃了,悠閑地吸著。
胡玉言是駕駛著縣分局裏的警車來到現場的,隻用了一個小時。他身材高大,穿著便衣。民警郝洪、苑宇向他敬禮個禮,這讓他很不習慣。他禮貌地回了禮,不過並不標準。
當時,案發現場的周圍早就堆滿了看熱鬧的人,胡玉言看了看女孩的屍體,雖然先前已經接觸過很多起凶殺案,但是對於年輕的刑警來說,這樣的場麵還是讓他有點不適應。
“看樣子像是溺死的!”胡玉言做出了初步的判定。
王援朝顫巍巍地湊過身去,擠到了井邊,“應該是!”
“屍體的身份確認了嗎?”胡玉言斜著眼看了看身邊的鷹眼老警察,語氣一點都不客氣。
王援朝咽了口唾沫,“這孩子小名叫妞妞,是玉萍家的孩子!”王援朝覺得這麽解釋,似乎並不能對一個外來的刑警說清楚,所以又指了指在一旁的女性說道,“就是他們家的娃!”
隻見一個女人癱坐在井邊上,她似乎剛剛背過氣去,又被人救醒的,那是玉萍。妞妞的姥姥姥爺都來了,他們肝腸寸斷,哭成一團,那情景極為淒慘。
妞妞的屍體被擺放在一張白色的被單上,她的鼻孔滲出幾滴黑黑的血,額頭上還有淡淡的青色瘀痕。村民們大多靜默而立,看著熱鬧,在場的很多女人都在議論紛紛,男人們大多搖著頭。
“是誰發現的孩子?”胡玉言小聲地問王援朝。
“是沈太太!”王援朝說完後,才又解釋道,“是我們莊子裏醫生的老婆。她今天下午來打水時發現的。”
“打水?”胡玉言有些納悶,“我聽說,周邊的村莊都已經通了自來水了!你們沒有嘛?”
“通了!通了!但是,水有點鹹,有些人喝不慣,這口井很甜,所以就一直沒有封井。還有很多村民到這來打水!”王援朝忙補充道。
“村裏還有多少這樣的井?”
“村子裏的井還有很多,原來家家戶戶都要打井的!後來,很多井都幹涸了,所以就改成了幾個集中的供水點,這樣的井在全村還有六個。”
“沈太太在嗎?”胡玉言大聲地叫了一聲,然後往左右看了看。
“我在這裏,刑警同誌!”還沒等王援朝主動介紹,沈太太就主動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胡玉言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妖豔的女人,在他這個二十剛剛出頭的年紀來說,這樣的打扮,沈太太無疑是他最為反感的女性類型,不過他還是很有禮帽地發問了,“請問,您發現屍體的時間?”
“下午四點半!”
“您是向井下看了,才看到小女孩的屍體的嗎?”
沈太太拚命地搖了搖頭,“我是來打水的,結果打撈上來一個娃娃!”她轉頭向郝洪笑了笑。
郝洪感覺全身一震,十分的不自在,但是他還是清楚了沈太太要說什麽,“這就是那個娃娃!”接著,他把一個用塑料袋裝著的布娃娃遞給了胡玉言。
胡玉言接過娃娃,“當時您去叫人來得嗎?”
“當時嚇死我了,我伸頭進去一看,竟然看到了有個孩子漂著,我當時就喊了幾嗓子,幸好周圍有好多人!”
“好多人?”
沈太太點了點頭,“這是村頭,平常當然是人來人往的了。”
“你怎麽確定是個孩子?”
“她頭上的小辮啊!從上麵一眼就能看到是個小閨女!”
胡玉言點了點頭,“然後呢?”
“然後我就趕緊回去找我們家那口子了啊!他是醫生,好看看這孩子到底是死是活啊?”沈太太歎了口氣,“其實就是圖個心裏平安,誰不知道掉到井裏的孩子還能活啊?”
“誰把孩子撈上來的?”
郝洪此時舉起了右手,“是我!村民通知了警務室,我就跑過來了,然後捆上繩子就下去了!”
胡玉言點了點頭,他似乎不太關心郝洪所說的救人過程,“你撈孩子上來時,就斷定孩子沒救了嗎?”
郝洪有點犯難,“說實話,我當時還想馬上做個人工呼吸啥的!不過沈大夫跑過來,檢查了半天,告訴我孩子已經死透了!沒救了!”
“請問您丈夫呢?現在在哪?”
“在診所裏了,有個輸液的村民,這點要輸液了。”
“沈大夫還說什麽了嗎?”
沈太太回憶了一下,“哦!對了,他還說孩子應該是剛掉下去死了不久,沒多長時間。”
“當時沒有人聽到呼救聲嗎?”胡玉言故意提高了嗓門,這話顯然不隻是對他眼前的四個人說的。
周圍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去了,我就在莊子裏的診所住,警察同誌如果有什麽事就去找我啊。”沈太太似乎很急,也確實到了該做晚飯的時間了。
“好的!一定會去叨擾!”胡玉言懇切地點了點頭。
莊子裏的人雖然很關心妞妞溺死這件事,想要留在這多看會兒熱鬧,但是也有不少人選擇離開,因為時間畢竟不早了。
胡玉言看著手裏的娃娃,這是個很普通的塑料娃娃,穿著花點點的裙子,頭發是黃色的。
“咦?”他很快發現了問題。
“怎麽了?”王援朝湊了過來,朝著娃娃看了看。
“這個娃娃的臉上好像有很多的小洞!有點像麻子!”
“還真是!看來是個舊娃娃。”
“也許吧!這個娃娃是這個女孩的嗎?”
“應該是吧,我也不太清楚。”
胡玉言又用蔑視的眼光看了看身邊的老警察,“王所長,您認為這起案件是怎麽回事呢?”
“恐怕是個意外!妞妞可能是在井邊玩,然後娃娃掉了下去!自己想
把娃娃撈起來,結果就掉到井裏去了!真是起悲劇啊!”王援朝搖了搖頭。
“這個女孩的爸爸呢?”胡玉言指了指玉萍那個方向,玉萍眼神發直,依舊一動不動。
“他是個軍人,在外戍邊呢,已經派人去給他發電報了,估計一兩天就能回來了吧!”王援朝搖了搖頭。
恐怕是王援朝的這句話刺激了井邊的人們,剛才還沉默的人群裏,突然發生了變化,率先發難的是妞妞的姥姥,她上去就給了癱坐在地上的玉萍一個巴掌,“你這個害人精!就是你害死了我們家妞妞。”
玉萍對這個巴掌毫無反應,卻讓妞妞姥姥變本加厲起來,她左右開弓又打了玉萍幾個耳光。
此時,王援朝再也看不下去了,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妞妞姥姥的手,“老太太,你息怒,現在不是你泄憤的時候。”
妞妞姥姥見警方已經開始幹涉,便不敢再侵犯玉萍,而是使出了潑婦常用的“坐地炮”的絕招,她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鬧,“就是這個蕩婦,害死了我的外孫女!就是她!就是她!”
胡玉言有些疑惑,便指著玉萍,小聲問道:“這個小女孩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吧?”
旁邊的苑宇擺了擺手,“不是啦!你不知道,胡警官,玉萍家兩口子都是帶著孩子結婚的!”
胡玉言輕輕地點了點頭,他隱約感覺到這次事件,遠遠沒有這麽簡單。
郝洪費了半天力氣,才把老太太扶起來,讓其他村民幫忙,把她勸走。
這時,胡玉言戴上了白手套,開始擺弄著妞妞的屍體,他用手用力推了推妞妞的麵頰,她的小嘴一下子被撬開了,“這是什麽?”
“西瓜子!”王援朝在一邊說。
郝洪遞過一個塑料袋,胡玉言把沾在妞妞牙齒上的西瓜子取了出來,放置在了其中。
胡玉言又把妞妞的小手翻了過來,那雙小手已經被水浸泡的變了顏色,指頭上的皮膚已經有些發白,“王所長,你看這裏!”
“這是?”
“這孩子似乎剛剛剪過指甲啊!還是新茬呢!被水一泡變得挺明顯的。”
王援朝湊了過去,點了點頭,妞妞手指上的指甲,在水中浸泡後指甲的前端,發出了釉白色,而且切口很不規則,明顯是剛修剪過不久。
簡單地看過了妞妞的屍體後,胡玉言又走到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玉萍麵前,“您是這孩子的繼母嗎?”
玉萍表情呆滯,茫然地點了點頭。
“我能不能問您幾個問題?”胡玉言沒有笑,他的聲音中帶有一種魔力般的磁性。
“小胡從縣裏來的,不容易,玉萍別管發生了什麽,都先回答問題,小胡辦完了事還要趕回縣裏呢!”王援朝看了看手表,雖然是夏天,但天色也已經轉暗了,真的不早了。
“不用著急!王所長,我一會還要去詢問幾個人,希望您給我安排一下。”胡玉言雖然是在和王援朝說話,但是眼神一刻也沒有離開眼前的玉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