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章 大主臥的主人

那間擁有獨立衛浴和陽台的大主臥,終於有人入住。

然而在這麽一個陽光明媚的周末早上,柳飄飄卻不住地打著哈欠。她盤腿坐在客廳沙發上,困頓地撓著額前淩亂的劉海,看向走廊上搬運工的眼神有氣無力。

“阿弟姐,你說主臥來的是什麽人啊?搞得這麽興師動眾。”

柳飄飄身旁一個一頭黑色短碎發的女人正襟危坐,不苟言笑。這是她的親密室友,跆拳道教練,王弟。

此時的她,雙拳枕著洗白的跆拳道褲攥得死緊。腰間黑帶的結栓得擰成幾道褶兒,一看就用了相當大的力氣。一雙怒火潛藏的眼睛眯著,薄唇咬齒。

“甭管什麽人,咱們就好好瞧著!”

說著話,緊握的雙拳咯吱發響。嚇得柳飄飄一個寒顫蘇遍全身。

“阿弟姐,還是不要鬧得太僵吧?畢竟住在一個屋簷下。”

王弟才不管這些,搬運工一離開,她就關緊了大門,扯扯衣角,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客廳門口,一副等人踢館的模樣。

她們住的地兒,是清雅苑19幢603室,這是一套上百平米的三居室。雖然臨近杭城的地鐵線,但因為特殊的關係,二人的房間租得相當便宜。

但是主臥就不一樣了,坐北朝南,陽光充裕,還有獨立的陽台和衛生間,月租是另外兩間加起來的總數。對於在杭城一般的上班族而言,那是筆不小的開支,所以幾乎沒有人腦子抽筋來租。

就在半個月前,房東突然聯係她們,說主臥有人了,這陣子就會搬進來。從那天開始,房子裏就不時出沒陌生人。特別是前兩個周末,大白天的三五個工人連門都不敲就進了門。那時柳飄飄還穿著一身家居服,剛出房間就被嚇到。聽到聲音出來的王弟還以為家裏進賊了,二話不說把人打了一頓。

雖然後來接到房東的電話知道是場誤會,但起源還是這個人實在是太不懂事了,哪怕要裝修,提前說一聲不行?當她們兩個大姑娘不存在嗎?

今天是她入住的日子,王弟倒是要瞧瞧這個神出鬼沒的租友長啥樣!

柳飄飄知道無法阻止王弟,偏偏困得很,隻得囑咐幾句回臥室。原本隻是開自己的門,餘光一瞥,卻從未關緊的主臥門看進去。

“阿弟姐!”

王弟聞聲過去,順著柳飄飄的目光,將房門推開,臉上的嚴肅被幾絲詫異劃破。 這套房子的裝修格調走的就是簡約風。漆白的牆,黑白的家具,灰白色的窗簾。然而主臥裏頭,卻已然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兩米長寬的落地床背後,是一麵畫著星空的

藍色底牆,牆角畫了幾株野雛菊。從偌大的木色衣櫥後伸展出來。軟粉色的梳妝台擺在粉嫩嫩的落地床對麵。衛生間和臥室之間的玻璃後,架了流線型的吧台,幾把原型的高腳凳擺在旁邊。臨近門的衛生間裏頭,推開一看卻又是慢慢的海綿寶寶……

懸空垂吊的玻璃盆景,折射出窗外投進來的陽光,明朗的房間裏透著一絲詭異。

如此大相徑庭的裝潢,即便說成是一道門隔成了兩個世界都不為過。

“飄飄,咱們估計遇上個神經病。”這樣大膽又突兀的設計,王弟欣賞不來。

柳飄飄卻愣愣地歪著頭,若有所思地說,“可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還有意思?你腦子被門擠了吧!”

“不是呀!阿弟姐,你看她外邊布置的明顯是工廠風,可是又偏偏弄了些花花草草來平衡這裏的沉悶,看似矛盾,卻恰巧說明她的內心很向往陽光草地這樣充滿自由的事物。還有她的浴室,滿滿的童趣風,說明她的內心也是很童真的……”

“得得得!你行了吧你!都離開學校了還一股子正兒八經回答問題的模樣,我問你了嗎說那麽積極!”

王弟拉緊房門,數落柳飄飄一頓,緊接著蔑著眼宣告結論,“這個女人就是腦子有病。”

“阿弟姐,你別這麽說,人還沒見到呢。”

王弟揚了揚下巴,尤其不服氣,“你看你都說了,她這人還沒到,陣仗就已經打了出來。剛才房間裏看的那些材料,我簡單算了一下,裝修下來可不下一萬。要是你,租個三四千的房子,會拿一萬塊來裝修嗎?”

柳飄飄驚訝地張了張口,眼皮上翻,思索一會兒理智地擺擺頭,她的確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所以嘛,這個女人不是腦子有病就是錢多的沒地兒燒!”

之所以這麽說,還有一層原因在於,王弟跟房東說主臥正在被人改造的時候,房東反應相當淡定,不僅如此,還特地囑咐她們要和平相處。

這事兒她沒告訴柳飄飄。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不說,柳飄飄也不可能為難這個新來的女人。但是她就不一定了,在杭城這麽多年,她也沒受過這樣的憋屈氣,有人敢在她地盤兒上耀武揚威,不收拾一頓,不知道誰打誰小!

王弟堅信自己的判斷,之前的怒氣頓時煙消雲散。往自己的臥室走了兩步,她又倒退回來提醒柳飄飄,“這種人你以後見著她躲遠點兒。”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人敲響。聽到動靜,王弟和柳飄飄迅速對視一眼,後者快一步去開了門。

大門一開,兩個抬著巨大箱子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們看都沒看柳飄飄一眼,就快速走到走廊盡頭。二人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看向屋外,問,“方小姐,這門關著呀!”

隨著問話,屋外悠悠走來一個拉著黑色行李箱的女人。腳下一雙杏色的恨天高,將她姣好的身材展露無遺。身上穿著設計簡單的淺色連衣裙,手裏拿著一個小包,微卷的長發盤在腦後,一對寶藍的耳環,映襯著巧克力色的頭發越發靚麗。精致的五官笑起來,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人。

大概是注意到門口的柳飄飄,她突然停下,嫣然一笑。

“你好,我叫方沁。”

清冷的聲音如同秋日的風,嗖一下刮過臉龐,一層雞皮疙瘩淺淺地冒出來。柳飄飄有些慌亂地捂著臉,朝方沁鞠躬三十度,“我叫柳飄飄。”

大概是她的反應太大,方沁愣了兩秒,突然笑出聲,“謝謝。”

從方沁的反應不難看出,她一早就知道有他們這兩個室友的存在。可既然知道,之前為什麽不打聲招呼?

難道真像王弟說的那樣,腦子有病?

柳飄飄下意識否定了這樣的猜疑,等到方沁走過,小心的跟在身後,蹭到王弟身旁,保持觀望。

方沁打開門任由搬運工將裝著跑步機的大紙箱子搬到陽台,轉身看向二人。

忽的問,“我有什麽問題嗎?”

她的目光落在王弟身上。王弟蔑著眼,仔細一想,恍然明白為何眼前的女人如此眼熟。她所任職的泰森跆拳道館,和一家賣健身器材的店麵在同一幢樓。昨天和館長去器材店拿跆拳道具的時候,恰好遇見器材店長和一個女人曖昧不清。

那張精致又傲氣的臉,可不就是眼前女人的?

加之當時館長多看了女人兩眼,回館的時嘀咕了一句“這才叫女人呐”,這才導致王弟對她有了印象。

那時王弟心裏就覺得那女人一股狐媚味兒,沒想到,她竟然會是自己的新租友。一台跑步機的價格上下浮動不定,但就瞥了一眼,王弟已經大概知道那台跑步機的價值。再看眼前的女人,王弟更加堅定自己的判斷,不是個腦子有病的有錢人,就是個裝富釣有錢人的拜金女!

王弟笑而不語,拉著柳飄飄回到客廳,若無其事地打開液晶電視。柳飄飄察言觀色,選擇沉默,餘光卻跟著方沁走了一整圈兒。從客廳到陽台,再從廚房到衛生間。

“沒看出來,這房子你們保護得還挺好。”

這話在王弟聽來實在太奇怪,說的跟房子是她的似的。原本不打算跟這個“神經病”新室友計較的王弟,忽然改變主意。

“可不,我倆在這兒住了一年半,來的時候什麽樣,現在還什麽樣,不像某些人,還沒來就先把房東的屋子弄得亂七八糟。”

王弟這話原本是想嘲諷方沁,卻不料方沁忽然臉色發生微妙的變化,問,“你們進我房間了?”

“沒有沒有!”柳飄飄連忙擺手否認,“就是在門口,看了一眼。”

“所以,房門是你們關的咯?”方沁靠著臨近臥室的牆,笑得咄咄逼人。

柳飄飄對上她的目光,無言地默認了這一事實。

“是我們關的又怎樣?”王弟護著柳飄飄,腰杆挺得倍兒直,大有不服幹一架的陣仗。

出乎意料的是,方沁一聲嘁笑,轉身之際嚴肅警告二人,“不怎麽樣,隻是希望你們以後記住,沒我的允許,別進我的房間,別動我的門。這是起碼的尊重。”

“尊重?你把這房子的密碼隨便告訴別人,讓不知底細的人隨意進出的時候,對我們尊重了嗎?”

麵對王弟的冷嘲熱諷,方沁臉色沉了下去,“我說怎麽一進門兒就一股子火藥味兒,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

一個轉身,方沁走到房子大門外,在密碼鎖上一通按鍵,隨即關門又打開。

“現在怎麽樣?”

柳飄飄腦中一閃而過,錯愕地起身走到屋外,關上門輸入原來的大門密碼,果然顯示錯誤。還不等她敲門,方沁就拉開了門把,隨即高跟鞋踩著鋥亮的地板,鏗鏘往主臥去。

“阿弟姐,房門密碼改了?”看著方沁傲慢的背影,柳飄飄頗為無力。掰著門把手,不知如何是好。

大門密碼他們用了快兩年了,早就爛熟於心,從來沒想過換密碼。她一來就改了?

憑什麽!

王弟瞬間從沙發蹦起來衝到方沁麵前。

“你憑什麽改密碼!”

方沁卻後退一步,環胸輕笑,“你不是怕我泄密?現在改了密碼,總該不會再泄密?”

回以一個無可挑剔的微笑,方沁越過王弟,留下一聲清脆的關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