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一章 別擋著手術通道

“我這麽一個大活人在這裏,總比你的這些零食好看吧?”邵振堯有些哭笑不得,“我父親確實好了很多,這麽多天,謝謝你了。”

林語菲反而沉默了一下,看著邵振堯,認真地說:“老邵先生能恢複到如今這個程度,謝醫生的功勞要比我大多了。”

邵振堯輕笑:“沒想到你也被謝姨收買了。中醫雖然好,但是它的經濟效益實在太低,很難推廣,我勸你不要跟著謝姨走。”

“經濟效益太低?”林語菲瞬間想到了謝寧然之前告訴自己的,關於她還有段誌軍的傭金,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給謝醫生的酬勞是20萬,你覺得這叫‘經濟效益低’?”

邵振堯微微挑眉:“謝姨……怎麽說呢,我不太清楚你們醫生到底是怎麽論資排輩的,但是換成公司製度,謝姨就等於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經理人之一,一單生意20萬,尤其是她還做的這麽好,這是她應得的。每一個行業,能走到金字塔尖的人,絕對不會為薪酬發愁。但是那些基層的人,他們可能這輩子都吃不飽飯。”

頓了頓,見林語菲不說話,邵振堯難得願意放下身段多勸解了一句:“中醫不是那麽好當的,它的思維方式和受眾,決定了年輕人在這一行中要坐很久很久的冷板凳,你實在沒必要去受這種苦。” 然而,先不說林語菲自己並沒有明確的、想要從西醫轉中醫的願望,就說她自己也並不認為自己是個不能吃苦的人,更不覺得邵振堯對她說這種話是對的。

林語菲從來都不是一個心性不堅定的人,但也許是謝寧然這麽突然的離開,確實對她產生了影響,或者幹脆就是這一周的時間,她近距離、大容量地接觸了不少關於中醫的神奇和真實,讓她不得不重新在內心審核起這門古老的學科,總之,在經曆了李健鳴和邵振堯的“勸說”之後,林語菲的心裏,反而逐漸形成了一個想法,她想要學習中醫。

不是之前那一種隻是憑借興趣、蜻蜓點水一樣地著學一點、那學一點的那種“學習”,林語菲平時工作忙,但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時間,更何況她還借來了中醫藥大學所有中醫類專業的教科書,她完全可以在家裏自學。

就算遇上了真正不明白的地方,她手機裏可還記著謝寧然的電話呢,到時候去請教人家不就好了?

林語菲在心裏給自己的想法按了個讚,正傻笑呢,就被秦勇輕輕推了一把:“傻笑什麽呢?醫囑錄完沒有?走了,要上手術了。” 這半年來,因為李健鳴的信任,也因為林語菲本身確實有這個實力,現在林語菲也是能夠在小手術中擔任主刀的人了,肩膀上的擔子也更加沉重。

“馬上就好了。”林語菲飛快地打開病曆夾,把剩下的兩床患者的醫囑錄入進去,把該停的藥給停了,洗了手,就和秦勇一起進了電梯,去頂樓的手術室換衣服。

手術結束之後,不知道是因為這次手術的患者對於麻藥的耐受性比較強還是什麽原因,總之當他被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意識已經恢複了,就是麻藥的後勁兒還沒有過去,整個人顯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林語菲脫了手術衣,穿著白大褂走出來的時候,就看見患者躺在病床上大哭,嘴裏似乎還在喊叫著什麽,林語菲有些擔心,就上前對護工說:“怎麽回事啊?哎可不能讓他怎麽哭啊,萬一嗆到了怎麽辦呢?”

那護工一邊把他扶起來,一邊也很無奈:“林醫生,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啊,我一推床他就哭,我這不是不敢動了嗎。”

林語菲點了點頭,拉下自己的口罩,用手在患者的眼前晃了晃,將他的視線聚焦到自己的臉上來,稍微提高了點聲音,問:“別哭啦,能聽見嗎?”

那患者似乎被林語菲嚇了一跳,整個人顫抖了一下,閉上嘴巴,但眼裏還在默默流淚,整個人看上去可憐極了。

“怎麽回事啊?”林語菲忍不住皺起了眉毛,“哎算算,先不管他,把人推一邊去,別擋著手術通道。”

林語菲話音剛落,手術室裏的護士就出來了,看了眼擋在中間的患者的床,忍不住皺著眉頭說:“趕緊讓開了啊,擺在這兒影響多不好啊。”

這話原本也沒什麽,甚至是林語菲自己也會說的,但有了謝寧然做對比,林語菲對於患者情緒的觀察也更加細致,她忽然發現,患者的眼淚流得更凶了。

感情這是在抗議醫護人員不夠溫情?林語菲嘴角抽了抽,一時間那感覺真是複雜極了。省醫的每一個醫生和護士的工作強度有多大,是沒有經曆過這些的人所不知道的,在這樣的工作強度下,再要對醫護人員的情緒有所要求,其實也真的是一件很強人所難

的事情。

但能理解,並不代表能認同。林語菲雖說有些看不上這個患者,但在護工把他推進電梯、送回病房的全過程中,她也一直陪在那個患者身邊,好歹才讓那患者在途中再次睡了過去,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秦勇自己主刀的一台手術也結束了,正擦著手從科室門口進來,見林語菲坐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聲:“哎喲,我們的小語菲要變成哲學家了啊。”

謝寧然確實說過,中醫真要劃分的話,它其實應該屬於哲學範疇的。林語菲的腦子裏飛快地過了這麽一句話,下一秒,她明白過來自己到底在想什麽之後,頓時麵露驚悚:臥槽,我這果然是被洗腦了吧!

秦勇眼睜睜地看著林語菲坐在原地,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變臉了三四次,頓覺惶恐:“語菲,我開玩笑的,你就算真那麽討厭哲學,也沒必要這麽折磨你的麵部肌肉啊!太誇張的麵部表情容易讓人長皺紋的!”

林語菲有些無語地看了眼秦勇,隨口問了一句:“我的這個患者在手術結束之後就一直哭,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啊?”

秦勇畢竟比林語菲早進來好幾年,怎麽說也算是見多識廣的,聞言,很不在意地笑了笑:“估計是有感而發,什麽生命誠可貴之類的吧。你做的好像是瓣膜修補術吧?”

“是啊,很簡單的一個手術。”林語菲想到那個患者全程無聲哭泣、提淚橫流的樣子,還是有些糾結,“他的家屬一個都沒來,之前術前談話我是和他談的,他表現得特淡定啊。就10床,你知道吧,五大三粗的一個山東漢子,他哭的時候嚇我一跳。”

“這有什麽。”秦勇從抽屜裏翻出一管無味的護手霜,就開始在自己的手上前前後後地抹起來,漫不經心地說:“我們啊,隻需要保證他們的心血管是健康的,患者的心理健不健康,這是心理醫生的事。明白嗎?”

這本來是很普通甚至是很理所當然的一句話,但聽在林語菲的耳中,卻無來由地讓她覺得有些刺耳。

而這種情況,在接下來的日子裏越演越烈。

林語菲表麵上沒有任何異常,照樣和同事說說笑笑,該上手術上手術,該做檢查做檢查,但她在科室裏調侃歡笑的時間越來越短,而與之相反的,她和患者交流的時間則越來越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