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敏兒
一直在旁邊保護我？這算不算是他對我的一種承諾？
“你說的一直是一輩子嗎？”我問他。
沉默，又是這種沉默，我開始討厭這種沉默，總是讓人沒來由的覺得難過。
“靈夕，你讓我幫你買的衣服來了。”宋天饒從外麵帶了兩套男孩的衣服過來，“哎？你們在幹嘛？麵對麵的看著對方也不說一句話，是在練眼神交流嗎？怎麽看上去臉色都有些不太好啊？是不是生病了？聽說城外湧進了大批災民，有一些還感染了瘟疫，你們剛才領回來的那個不會也有瘟疫吧？”
“瘟疫？”我裝出一副很關心這個問題的樣子，認真的問宋天饒，“這病有什麽症狀沒有？”
“症狀啊？據說會發燒，頭痛，拉稀。這個我也是從伊朵那裏聽來的，你要想知道具體的細節，還是去問她比較好。”
“無邪好像沒有這些症狀對不對？”我假裝之前的尷尬完全不存在的樣子笑著問李承歡。
承歡點點頭：“是。”
片刻之後，花無邪穿著宋天饒新買來的衣服緩緩從屋裏走了出來，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我從路邊撿來的孩子竟然長著一張比李承歡還要漂亮上一倍之多的臉蛋。
“妖瞳？”宋天饒之前一直沒有見過這個孩子，隻知道我撿了個孩子回來，以為隻是一個普通的流浪兒，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長著兩隻完全不一樣的眼睛，“怎麽可以帶一個妖瞳回家？”他有些激動的對我道，“你知不知道妖瞳意味著什麽？”
“什麽妖瞳。”我很不喜歡別人這樣說無邪，“他不過是個孩子，難道宋大俠的俠義之心隻為一個無稽傳言就喪失殆盡了嗎？”
“這怎麽是無稽傳言？”宋天饒道，“你可知道前周朝為何亡國？”
我道：“那不就是因為穆，朱，趙，劉四位諸侯聯手造反的結果嗎？”
宋天饒搖頭道：“也有傳說，是因為周朝皇帝不顧群臣反對，堅持重用了一位擁有妖瞳的將軍才導致了最後的亡國。”
這個說法倒是新鮮，我輕笑一聲：“亡國就是亡國，別總將一個國家的滅亡怪罪到一個人的頭上，這個天下，除了皇帝以外，沒人能說顛覆就顛覆得了的。”
“可你就剛剛顛覆了東國。”宋天饒見我麵色有變，便又緩和了一下態度對我道，“我並不是要跟你爭什麽，隻是希望你想清楚，別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我直接一把摟過花無邪：“我就是要將他時時刻刻都帶在身邊你打算怎麽辦吧？”
宋天饒見我態度堅決轉而又看向李承歡：“你不管管嗎？”
李承歡直接道：“她是我的主子，我隻有聽命的份，又怎麽管得了她？”
宋天饒頓時對我們兩個都沒了想法。
“這孩子似乎吃了很多奇怪的東西。”伊朵在為無邪檢查過身體後明確告訴我這個孩子身體很差，除了腹部的傷口已經開始腐爛以外，胃部也異常的鼓起著。
她特意調製了一碗湯藥給無邪，那湯藥黑如石油，別說喝了，就算是遠遠的聞著就會讓人有種想吐的衝動，可沒想到的是，無邪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直接接過湯碗，一口氣就將裏麵的藥湯都喝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就開始抓著脖子
往外嘔吐，他吐了很多東西出來，有幹草，有樹皮，有石粉，有泥渣甚至還有石子卻唯獨沒有食物。
“你小子是要在肚子裏建房子嗎？”宋天饒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孩子，“你是怎麽把這些東西都吞下去的？沒把你的肚子撐爆都是上天對你的憐憫了。”
無邪羞愧的低著頭：“實在餓的沒法的時候，看到什麽就都想往嘴裏塞……”
“以後不可以了，知道嗎？”我用自己的錦帕替他擦著嘴巴，“以後我們隻吃人吃的東西。”
“人吃的？”他似乎不能理解什麽是人吃的，什麽不是人吃的，“隻要是能填飽肚子的，我都愛吃。”
吃過晚飯後，伊朵替無邪上了麻藥，第一次體驗到吃飽是什麽感覺的無邪，心滿意足的躺在木板床上，任由伊朵切開他腹部的傷口，仿佛為了這一頓飽飯，即便是死了也值了一樣。伊朵小心翼翼的為他將裏麵的腐肉都取了出來，再將傷口全部消毒，敷藥後重新包紮上。
所有受過外傷的人都知道，麻藥再厲害，一等到失效的時候，也是疼起來要人命的，可無邪卻依舊香香甜甜的蜷縮在小床上，一副很舒服的樣子，可見之前他所受的痛苦要比這個強上千百倍。
“為什麽這個孩子會這麽可憐？”我看著沉睡中的無邪，心中不斷歎息著。
“人各有命。”承歡道，“有含金湯匙的，自然也有被扔在荒郊野外的，不一樣的出生就會有不一樣的經曆。”
“那你的呢？”我問，“你小時候曾經曆過什麽？”
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道：“我自小是個孤兒，是我師父將我養大的，他教我武功，又請四國之中最好的名師來指導我，可以說，沒有師父就不會有今天的李承歡，我的一切全是他老人家給我的。”
“這麽說你師父是個很厲害的人物啊。”我好奇的轉過身，“他是誰？是北國的元帥嗎？”
李承歡搖搖頭：“不，他隻是個普通的老人，如果一定要說特別的話，那就是他的武功很好，而且喜歡四處遊走，結交各種朋友。”他告訴我，雖然他是在北國長大的，但是他的師父卻並沒有一直呆在他的身邊，他喜歡四處闖蕩，總會在離別前將自己和敏兒交托給他的各種好友，而這些好友每一個都有著名動四國的本領，而之前朱齊治提到的神行者就是他的好友之一。
“敏兒？”我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提起這個名字，“她就是你說的那個已經過世的心上人嗎？”
這一次他沒有像以往那樣拒絕我的提問：“她是師父的女兒，比我大一歲，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也很聰明，不管是在武功造詣上還是其他方麵她都遠勝我一籌……”
這是一個令人嫉妒的女子，有著所有人都想要擁有的優點，我沒有見過這個女孩，卻能從李承歡說話的表情中窺探出他對她的愛慕，即便在多年以後的今天，他依然將她小心的藏在心裏，倍加嗬護著。
“她是怎麽死的？”我問他。
“還記得朱齊治曾提到的雞鳴山嗎？”他的目光看向窗外，那裏明明什麽也沒有可他卻像是看到了敏兒一樣，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來“那一日師父讓我們去雞鳴山等他，沒想到師父沒等到卻等來了一大批山匪，敏兒從來就沒有
見過那麽多山匪，整個人被嚇壞了，她站在當地看著山匪殺來，既沒有逃跑也忘記了抵抗，等到我發現她有危險撲過去救她的時候，隻來得及將已經中箭的敏兒摟在懷裏而已……”
中箭而亡……
難怪那日我中箭以後，他會叫出敏兒的名字，原來是把我當成她了。
“後來你就大開殺戒殺了雞鳴山上下六十人？”我問他。
“那是我第一次大開殺戒。”他想起那天似乎有些惆悵，“在那之後我再殺人就再也沒有任何感覺了。”
“那後來呢？”
“後來，師傅回來了，他因為敏兒的死非常傷心，從此便離開北國再也沒有回來過。”
“所以其實你一直是一個人生活的？”我驚訝的問他。
“也不能說完全是一個人生活的，因為師父還是經常會寫信給我，指導我該去做些什麽事情，就比如說我今天能成為北國將軍，也都是我師父的意思，他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國家棟梁。”
“那你知道你師父現在在哪裏嗎？”我問他。
他歎了口氣，衝我微微搖了搖頭。
真是奇怪，如果說他的師父在多年以前就沒有再回過北國，又是怎麽能一步步的去指導李承歡的呢？
“那等回到北國你有什麽打算？”我繼續問他。
他愣了一下，似乎對自己的未來沒有任何打算。
“以後我進了皇宮就未必能經常見到你了。”我說，“你以後會經常想起我嗎？”
沉默，又是沉默，隻是這一回我不想就這樣結束這個話題了。
我直接站到他的麵前，抬著頭看著他：“會經常想起我嗎？”
“你這又是何必？”他皺著眉頭看我，“你明明知道我們誰都改變不了命運……”
“會經常想起我嗎？”我重複到。
“想或者不想又有什麽意義？”
“會經常想起我嗎？”我依舊固執的看著他。
他看著我忍不住歎了口氣，一雙深邃的眸子裏翻騰著萬千的情緒，可嘴裏卻依舊一句話都不肯對我說。
“好吧。”我最終還是投降了，“我知道你不會想我的。”
根本不愛我，又為什麽要想我？是我太傻了。
“我會想你的。”就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他忽然對我說，“也許是無濟於事，但是我想，我一定會常常想起你的。”
“真的？”我驚喜的看著他。
他點點頭。
隻為他這一句話，我忽然就覺得之前那幾乎要命的一箭根本不算什麽，就算現在朱齊治再用弩箭射殺我，我也會毫不猶豫的衝過去。
在休養了三天以後，李承歡決定等明天一亮就帶著我和無邪啟程前往北國，在考慮到我和無邪還有傷以及不想再重蹈東國覆轍的前提下，我們決定喬裝成三個出來遊玩的旅人，一路欣賞著風景，慢慢的離開西國，不驚動西國的皇室。但往往計劃永遠都趕不上現實的變化快，當第二天的陽光照進屋裏的時候，西國皇宮前來迎接我的玉轎卻已經停在了醫館門口。
“怎麽回事？”宋天饒站在窗口看著門外的一隊西國禁軍，“不是說不通知皇宮的嗎？他們怎麽會知道你在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