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水冰入骨
“哦?”這一次方慈是真的驚訝了,她還以為胡蝶會再次請求自己不要將玉螢丟到洗衣房去,甚至都想好了怎麽去嘲諷胡蝶,狠狠的責罰她來出一口惡氣,隻是胡蝶的話一下子讓她沒轉過彎來,好幾秒都沒有說出話來。
“你知道洗衣房是幹什麽的地方嗎?”方慈整理了一下思緒,認為胡蝶是不是以為洗衣房是一個好地方,所以才想跟著去,難道自己就那麽像一個好人?
“知道。”胡蝶其實對洗衣房並不了解,在李淰萩那點可憐的記憶裏,洗衣房不過是很多宮女洗衣服的地方,李淰萩的短暫人生記憶中不過是經過了一次洗衣房,看到過很多宮女在洗衣服罷了,而胡蝶的記憶當中卻比李淰萩知道的更多一點,畢竟那麽多年的電視劇也不是白看的,隻要記住這個時候洗衣服都是在河邊洗就夠了,沒有洗衣機,沒有洗衣粉,沒有熱水,隻憑兩隻手,一個木盆,搓也好,踩也好,洗不盡的衣服要洗,還都要洗幹淨才行,就知道這洗衣房不是什麽好地方了。
方慈仔細的看了胡蝶兩眼,這也算是難得的事情了,不管胡蝶說的是真是假,她都在方慈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以方慈的經曆來判斷,胡蝶是真的知道洗衣房是幹什麽的地方,可這樣就更讓方慈疑惑了,難道胡蝶是一個傻子嗎?洗衣房難道會比繡房更好?隻看洗衣房的執事也需要聽自己的,隻看這個院子以繡房為尊,就知道洗衣房不是什麽好地方了,為什麽她還主動要去?難道她們之間有什麽不可割舍的關係?
方慈暗中顛了顛手裏的銀鐲子,一兩沉的鐲子不是什麽好物件,隻能當銀子花出去,這也算是方慈受賄當中最便宜的東西了,隻是看那胡蝶全身上下都沒有首飾,這鐲子恐怕是她唯一能拿出來的珍貴物品,卻為了那個小宮女毫不猶豫的交給了自己,難道她們之間真的有什麽關係?不過,這關自己什麽事兒?
兩個相依為命的小宮女嗎?
方慈心中冷笑,友情是這個地方最不值錢的東西,也是最容易踐踏的,最容易被利用的。朋友,是一個可笑的名詞,它不代表溫暖,不代表支持,隻代表無窮無盡的傷害和痛苦。為了活下去,沒有什麽是不可以出賣的。相信別人就等於將性命交給了別人,傻子才那麽做。
“好,你也去洗衣房。”方慈推開門走了,她不想在這裏停留,不想看見那兩個無知的小宮女,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衝撞在蹦跳,讓她很難受。也許她會繼續關注這兩個小女孩,看她們能走多遠,看她們能活多久,看她們的友情會不會破裂,來證明自己又一次猜對了。
“胡蝶,謝謝你!”玉螢看著胡蝶,眼裏是濃濃的感激,如果不是她出言求情的話,自己少不了一頓毒打,相比皮肉之苦,去洗衣房似乎並不是很難接受的事情,畢竟這一批入宮的小宮女當中也有一半去了洗衣房的。
“客氣什麽,我們是朋友嘛!”胡蝶伸手揉了揉玉螢的頭,軟軟的熱熱的感激讓胡蝶的嘴角露出的笑意,真像是家裏的卷毛娃娃犬,這一對黑幽幽的眼睛一樣的萌,一樣的可愛。
“嗯,我們是朋友。”
玉螢重重的點點頭,小臉蛋上都是鄭重和認真。
白蘭一步一挪的走了進來,她的頭發亂蓬蓬的,臉上紅腫一片,而且背後也是血淋漓的,看向胡蝶和玉螢的目光是那麽的惡毒和仇恨,仿佛是釘子一樣盯著玉螢,連帶著也仇恨起胡蝶了。
她被責罰了十棍,換做別的女孩恐怕早就起不來了,隻是因為仇恨和怨毒,她竟然自己走了回來,看了一眼玉螢和胡蝶之後,她就趴到了自己的床上,任憑後背一片血跡斑斑。
剛剛認識結交的那幾個女孩同伴沒有一個敢上前幫助白蘭的,也許是因為怕血,也許是這一頓打讓她們明白在宮中結伴並沒有什麽用處,不知不覺中,白蘭已經被拋棄出了那個小小的團隊,成了孤零零的一個人。
“白蘭,去洗衣房。”一個大宮女走了進來,將一瓶外傷藥放在了白蘭的身邊,就走了出去。
白蘭坐了起來,任憑自己痛的直抽搐,也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傷口在背部,她夠不到,目光看了房間中的其他人,卻發現別人的目光都躲著自己,白蘭心中一片絕望,沉默的將自己身上的衣服扯開,將藥粉倒在了布條上,然後貼向了自己的後背。
“嗯……呼呼……”白蘭整個人都僵硬了,劇烈的痛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這藥碰到傷口好疼,痛的白蘭張著小嘴就像是要渴死的魚一樣在拚命呼吸,卻無法吸入一絲一毫的空氣,一聲聲從鼻子裏擠出來的哼聲充滿了痛苦壓抑。
“我來吧!”
胡蝶走到了白蘭的身邊,伸手去拿傷藥,剛才白蘭貼在後背的布條並沒有貼在傷口上,大部分的藥粉都灑了,按照這樣下去,白蘭就是疼死也不可能將自己的傷口處理好。
“不……不用……你……你!”白蘭抓住藥瓶,不給胡蝶,而她的話卻因為疼痛而斷斷續續,可話裏的拒絕和仇恨依然強烈。
“你可以繼續恨我,但是請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如果你命都沒了,你還怎麽恨我?”胡蝶再次伸出手,將白蘭手裏的藥瓶拿
了過來,白蘭的手上並沒有多少力氣了。
白蘭惡狠狠的瞪著胡蝶,而胡蝶卻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白蘭,直到胡蝶提醒白蘭,“你的背後還在流血。”
白蘭緩緩扭過頭,趴在了床上。
胡蝶撕下一塊沾在傷口上的布片。
“嘶……”
白蘭疼的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忍著點。”
胡蝶朝著玉螢說道:“去打點水來,最好是開水,再要點鹽和白布。”
玉螢猶豫了一下,跺跺腳跑了出去。
方慈倒沒有難為玉螢,胡蝶要的東西很快就被玉螢拿了回來,這時候,胡蝶已經將白蘭背後的傷口清理幹淨了,期間白蘭生生疼暈過去兩次,隻是白蘭卻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就是牙齒咬的咯吱直響,讓別人聽了都覺得心裏瘮的慌。
用溫鹽水將傷口附近的血跡擦掉,將傷藥倒在傷口上,然後用白布將白蘭的傷處纏好。
白蘭趴在床上,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全身上下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一樣都是汗。
“好了,這幾天不要亂動,傷口愈合就沒事了。”胡蝶拍拍手,站了起來,該收拾東西去洗衣房了。
“我……欠你一次,以後我會還的。”白蘭的聲音低的仿佛是在夢語。
“別太在意了,重要的是活下去。”胡蝶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其實也就是自己入宮穿的那麽一身衣服,還有櫃子裏的那套宮女服而已,想來宮中也不差這點東西,對於一窮二白的自己來說,這些東西卻是自己僅有的財產了,自然要都帶走。
玉螢看到胡蝶將櫃子裏的東西都劃拉幹淨,她想了又想,也膽顫心驚的將櫃子裏的東西都裝進了自己的小布包裏,然後就好像是找到母雞的小雞仔一樣怯怯的跟在了胡蝶的身後。
“走吧,去洗衣房。”胡蝶掃視了一下房間,這裏的人並沒有什麽值得讓胡蝶留意的,反而對和自己作對的白蘭有了一份在意,這個囂張跋扈的又堅強如鐵的官宦家小姐倒挺讓人驚訝的,如果能不那麽倔強的話,或許能在這宮裏活的長久點。
洗衣房的郭金枝執事麵對帶著兩個小包過來的胡蝶和玉螢並沒有任何疑惑和刁難,直接分配了她們兩個的新床鋪,還有一大堆的需要清洗的衣服,這裏不需要什麽學習和觀察,洗幹淨就可以休息,洗不完就繼續洗,就這麽簡單。
領取到屬於自己的木盆和皂角粉,錯過午飯的胡蝶和玉螢餓著肚子來到了河邊。
伸手在河水裏摸了一下,水冰入骨,果然和自己想象的一樣冰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