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繡女堂
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宮女拿著一份名單念著名字,將這一批宮女分成了兩份,十六人去做繡女,每日就是繡製各種衣服、手帕、窗簾之類的綢絹,而另外十六人卻是要去給宮中人等洗衣服。
繡女堂不僅僅隻有繡女房和洗衣房,還有打掃衛生的淨房,與淨事房的內監不同,淨房的宮女隻負責宮殿內部的打掃,而淨事房的內監負責各處園子院子,包括道路、植物的打掃整理,也就是說出力氣的活都是淨事房的內監來幹的,輕巧點的活是淨房的宮女做的。
至於在宮殿內值班的宮女都是各個宮殿名下的宮女,和繡女堂的宮女無關。
宮女也都是有工資有等級的,以繡女堂為例,淨房的宮女和洗衣房的宮女是一樣的,每個月都是一兩銀子,而繡女是一兩五錢銀子,繡女堂的執事每月二兩銀子,繡女堂總管每月五兩銀子,大內總管每月十兩銀子。
在皇宮內,大內總管的等級最高,為正五品,淨房洗衣房宮女等級最低,為正八品待遇。
而一兩銀子能購買二百斤米麵,足夠一家五口一月食用。
念名單的宮女就是繡女堂的執事之一,年紀比較大了,卻不願意出宮,又有點體麵,就會被提拔為各處執事。
“我叫方慈,你們可以叫我方姐,也可以叫我方執事,我負責繡女房的事務,剛才我念到的分到繡房的人跟我走。”
方慈麵色如冰,語氣也是淡淡的沒有絲毫感情,讓這些十幾歲的女孩子們都哆哆嗦嗦的嚇的夠嗆。
洗衣房的執事是一位穿淡青色宮女服的宮女,她看起來比較和善,帶了一點笑容說道:“我叫郭金枝,你們可以叫我郭姐,我負責洗衣房,剛才方姐念到的那幾位分到洗衣房的女孩可以跟我過來,我給你們安排房間和工作。”
十六位繡女跟著方慈走了出去,這院子是執事們居住的地方,可不是小宮女們可以隨意進去的,要不是今天有新宮女到,也不會將胡蝶她們帶到這裏來,這樣的事情也隻有這樣的時候才會出現。
洗衣房的位置靠近河邊,也比較靠近宮牆,洗完衣服的髒水就會順著河水流出宮去,而在宮牆之上就有大內侍衛和禁衛軍把守,在宮牆外是禦林軍巡邏。
兩個水車不停的從河中提水,河水沿著竹筒流進洗衣房的院子。
院子裏,上百個木盆擺的整整齊齊的,幾十個宮女或蹲或站,正在忙著洗衣服。
上百個晾衣架上,內監的衣服,宮女的衣服,還有官員宮妃的衣服,掛的滿滿的,各種顏色看起來就好像是旗幟一樣的翻飛。
繡女房的位置卻要偏裏一點,院子也要大上幾分,和洗衣房並不是在一個院子裏,而是分為兩處
,中間由院牆隔開,中間有一個小門可以互相走動,卻隻有執事才有鑰匙。
宮女居住的房間都是大通鋪,木板鋪成的床板,下麵有地熱煙道,天氣寒冷的時候就會點燃煙道裏的木炭,用來取暖。
一個房間裏可以居住十幾個宮女,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單獨衣櫃,用來放置自己的個人物品。
工作的房間比較大,同樣也有地熱煙道,卻更完善一些,畢竟繡房之中都是易燃物品,為了防止走水,這裏的防火措施還是非常盡心的。
繡製衣物的繃架都放在窗前,沿著窗口擺了滿滿的一排,粗略的看上去竟然有上百個之多,而這麽多繡製衣物的架子卻隻是宮內繡房的三分之一而已。
繡製衣物費時良久,而且一針一線都有規矩,不得有絲毫錯亂,如果龍袍鳳披繡錯了,那可不是一頓竹板就能過去的事情,嚴重的甚至會被活活打死。
故此,繡女的消耗也是非常快的。
這繡房內二百多繃架前總是坐著很多繡女,日夜忙碌不休,很多女孩就這麽將青春耗費在了這些繡品上,有的人終生都沒有出過這個院子。
雖然繡女不好做,卻要比洗衣房的宮女輕鬆多了,畢竟不用整日和涼水打交道,終日忙著洗衣,就算是冬日也不得休息,還要在刺骨冰冷的涼水裏洗刷衣服,很多女孩年紀輕輕就被凍的骨節腫大,有了關節炎,整日疼痛不已。
能被分配到繡房,胡蝶的心裏還是鬆了一口氣的,她對宮內的情況知道的很清楚,雖然西明皇朝剛剛建立,可一切規矩都是沿襲東唐的風俗,這些宮女大多也都是皇宮舊人,雖然胡蝶過去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畢竟和繡女堂的宮女沒什麽交往的機會,這裏的宮女能認出她的一個都沒有,何況胡蝶這段日子身形變化很大,原來胖乎乎的小臉已經瘦的脫了像,就算是親近的人都不一定能認出她來,何況是這些底層的宮女,胡蝶倒也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暴露,隻是這繡女堂裏雖然繡女非常累眼睛,隻要小心點,還是能平安度日的,可那洗衣房就要累上許多,胡蝶可不想去那裏受苦受累,能被分配到繡房也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西明初立,宮中事務繁雜,一切規矩還都依照著當初朱昊沒有登基前的樣子執行,那時候的朱昊雖然榮貴,卻隻是西路大元帥,軍方的最強的四把交椅之一,享受的不過是王侯的待遇,距離皇帝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很多皇宮的規矩他都不知道,他府裏的人也一樣不知道,加上西明亂軍入宮的時候,**擄掠濫殺無辜,這宮中的老人已經被殺的七零八落,幾乎所有貴人都被殺的一幹二淨,這皇宮裏的宮女剩下的都不多,想靠著她們將所有的規矩都重新豎立起來是不可能的,這也給了那些
宮中執事們隨意行事的機會,一個個的架子大的很,下屬宮女有絲毫行差踏錯的地方都會被執事們處罰,而處罰的力度卻要看執事的心情,心情好可能一笑而過,心情不好,直接打死也有可能。
胡蝶這些剛入宮的新宮女是沒有資格直接上架子刺繡的,頭一段時間是跟著師父學手法,然後才是刺繡一些比較小的東西,手帕枕巾之類的繡品,隻有師父認可了,才能上架刺繡大型繡品,比如龍袍、屏風之類的。
李淰萩從小也學過女紅,隻是水平比較一般,畢竟是皇家嬌女,並不以這女紅為職業,做做樣子罷了,這份記憶傳給了穿越而來的胡蝶之後,也隻是剩了個七七八八,現在看到別人刺繡,倒是有一份新鮮感,似乎被封存的記憶在一點點的蘇醒,很多關於刺繡的東西都浮現出來,讓胡蝶不由得沉浸在了回憶之中。
“胡蝶,胡蝶!”
“放肆!”胡蝶覺得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袖子才從回憶裏驚醒過來,公主的脾氣莫名的就冒了出來,怒斥一聲轉頭一看,卻是那個叫玉螢的小宮女正嚇的怔怔的望著自己,胡蝶不由得一陣愧疚不安,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剛才在想事情。”
胡蝶的聲音不小,整個繡房裏的宮女們都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宮中的貴人駕到,望了過去才發現是一個小宮女,不少人都對胡蝶怒目而視,要不是有執事在場,恐怕早就有人罵她了。
方慈正在看一位繡女的繡工,被胡蝶的聲音嚇了一跳,抬眼望過去的時候就帶了幾分怒氣,可是當她看到胡蝶隨隨便便站在那裏如淵深遠、氣質如山的氣勢之後,雖然胡蝶連忙做出了一副小心翼翼輕手輕腳的謹慎模樣,方慈心中卻莫名的覺得有一分謹慎,怒氣不由得就降低了幾分,說出話來已經柔和了許多。
“大吼大叫成什麽樣子!”
胡蝶捋袖為禮,微微俯身,“是,我知錯了。”
玉螢卻被唬白了臉,在眾人的目光裏怯怯喏喏的說不出話來,和身邊的胡蝶比較起來,無論是相貌還是儀態,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氣質相差甚遠。
方慈對玉螢有了一分不喜,卻對胡蝶的禮儀心中又喜又驚,驚變之後這宮中懂規矩知禮儀的女孩可不多,雖然說名門大戶家的小姐都懂禮儀,卻也不是身在深宮的她能看到的。胡蝶和手下這些粗鄙的宮女比較起來,一言一行都無可挑剔,就好像是鶴立雞群一樣被突顯出來,讓方慈多了不少欣賞,隻是她也知道這宮中並不是表麵看上去的那麽平靜祥和,不管你多麽的小心謹慎,隻要你妨礙到了別人,就會有人天天夜夜的盯著你,找你的錯,直到將你趕出去,或者是直接害死了事,這胡蝶很出色,可也因為出色,恐怕在這宮中難有安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