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對不起

“好叻!”

婆婆老臉笑成一團,她弄牛肉丸好些年了,味道確實不錯,生意自然火爆。不過,一下買十塊錢的人還是比較少。大人喜歡吃牛肉丸的人也不少,好多人就是落不下臉,那麽大個人,坐在這裏吃這麽廉價的東西,別人看了,多不好?一般來婆婆這裏吃牛肉丸的,基本上都是小孩兒。小孩兒胃口小,手裏頭也沒多少錢,點個一兩塊就夠分量了。

“你們兩一起的吧!我用個大碗給你們裝一塊哈!是幹淨的,用開水給滾過一遍。”

現在人講衛生,都不太喜歡老人做的食物,嫌他們人髒。

小桌子上,擺了一瓶辣醬,十三香,還有一瓶子醋。

鍾倩迫不及待,用牙簽插了一顆牛肉丸塞進嘴裏,咬了一小口,粘稠的汁液飛濺四散,灑滿了嘴角。鍾倩嘴唇鮮紅,潤色光亮,看起來塗上了一層口紅,性感嫵媚。

“你吃辣嗎?”

張哲輝忙搖頭,“別,還是吃點清淡的吧!上次可沒把我辣壞了,在廁所裏頓了一晚上。嘿嘿!跟塗了辣椒油似的,滾燙滾燙。”張哲輝在老家那會兒也吃辣,幾乎是無辣不歡,出來飄了幾年,胃口逐漸變得清淡。

鍾倩要了個碟子,倒了點辣椒醬,又放了點醋。然後,用牙簽插著牛肉丸,沾上一下,再放進嘴裏。

鍾倩聳了聳鼻頭,唾道。“壞死了,吃東西呢!說的那麽惡心。”

想起張哲輝離開後,留下自己一個人在賓館,找玉的時候,鍾倩發現自己身上留下了幾道鮮明的爪印。那時候一門心思惦記著玉,感覺自己受騙了,很委屈,也沒在意。

現在突然想起來,霞飛雙頰,粉嘟嘟,像喝醉了酒。

這個壞家夥,居然乘著自己睡著了,偷摸自己。那時候,他心裏肯定有想法吧!

“你怎麽了?臉突然這麽紅。”張哲輝忙伸手貼上鍾倩額頭,以為白血病患者不能胡亂吃東西,這會兒身體不舒服呢!“呀!這麽燙,你沒事吧?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鍾倩正胡思亂想,她甚至在思考,那天晚上張哲輝真把自己那個了,她還會搭理他嗎?突然,張哲輝伸手摸上額頭,鍾倩臉頰更紅,連脖子也爬滿緋紅。

鍾倩拍開他的手臂,低眉白了一眼。“你才去醫院看呢!人家有那麽嬌貴嘛!”過了會兒,又怕張哲輝看出什麽來,低聲道。“人家是害羞的,旁邊都是小孩子誒!就我們兩個這麽大的人,而且又這麽大碗。哪像你,沒臉沒皮,不知道害臊。”

“嗬嗬!”

兩人杵在這裏,是有點顯眼。

張哲輝捏著根牙齒,剛要伸進碗裏挑牛肉丸,聽鍾倩說起,不經意掃了大碗一眼。頓時兩眼放光,停下手中動作,左右瞟了一眼,然後,直勾勾盯著大碗,細細端詳起來。

這是一個蓮釉畫押款瓷碗,沿邊弧形成花紋狀,整體看起來,像一朵盛開的荷花。瓷碗色藍,體表內外有裂紋,盤根交錯,看著像要裂開似的。碗裏麵盛滿牛肉湯汁,剛起鍋的湯汁滾熱,冒著白氣。

張哲輝伸手貼著瓷碗外端,涼透清爽,裏邊盛滿熱乎乎的牛肉湯汁,外邊卻一點也不燙。張哲輝心頭暗喜,不等鍾倩吃完,從錢包裏大大方方抽出張百人頭。“婆婆結賬。”然後,又轉過頭,催促道。“倩倩,我差點忘了一會兒有點事兒,怕來不及了,你快著點吃。”

“哦!”

鍾倩布滿的嘟著嘴,牛肉丸才剛端上來不久,燙的很,怎麽吃的下啊!浪費這麽多糧食,多可惜哦!

老婆婆接過錢,摸了摸,又舉半空眯著眼看了半天,確定是真錢後,低著頭摸出一疊一塊塊皺巴巴的錢幣。手指沾了沾口水,不急不緩,一張張數了起來。

張哲輝杵在一旁,皺了皺眉。“算了,婆婆不用找了,我把這牛肉丸端走哈!”張哲輝決口不提碗字。

婆婆揮了揮手,笑靨如花。“行行行,小夥子下次有空再來,我給你多添點丸子。”

張哲輝端走大碗,跟逃似的,鑽

進人群。鍾倩拿著紙巾,擦拭嘴角湯汁,皺眉道。“怎麽了?是不是很著急啊?你直接打車去,不用管我,一會兒我自己回去。”

“沒事。”

張哲輝就近找了個垃圾桶,顧不上肚子餓的咕咕叫,將牛肉湯全倒了幹淨。“倩倩你身上還有紙沒?這點不夠,你去對麵商店買一卷,順便買一瓶礦泉水,我在這等你。”

鍾倩雖然奇怪,但還是很乖巧,屁顛屁顛買了一卷紙巾遞給張哲輝。張哲輝抽了一大截,將瓷碗擦了幹淨。細細盤在手中,倒過來。在瓷碗的地下,赫然印了幾個大字。

沒錯,就是它。

張哲輝盤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將大碗放在地上,深怕稍一用力,磕碎大碗。奪過鍾倩手裏的礦泉水,擰開,全數倒進大碗。

大概有兩三分鍾,碗裏的水,徹底平靜下來。可鍾倩總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碗裏的水,一直就沒平靜過,猶如大海般波濤洶湧,驚濤拍岸。站遠點看,大碗整體就像一團水,泛起層層漣漪。

撿大漏了。

大寶齋。

陳建國拿著放大鏡,身子前傾,幾乎貼著大碗上,細細端詳。

錢誌高坐在一旁,躺在椅子上老神在在,手指夾著根煙鬥粗的雪茄。十幾分鍾後,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陳老,看完了沒?”

陳建國收起放大鏡,扭了扭腰,挪向椅子,瞟了張哲輝一眼,眼神中滿是嫉妒。沉吟道。“這大碗是唐代蓮釉畫押款瓷碗,官窯出來的,確定是真品無疑。”

錢誌高將雪茄擱在煙灰缸上,隻要不抽,過一會兒雪茄自動就會熄滅,下次還可以繼續接著抽。“張老弟運氣是沒的說,這碗你多少錢弄來的啊?”

“嘿嘿!”

張哲輝查過資料,唐代的蓮釉畫押款瓷碗,而且還是官窯。價格肯定低不了,少說也得好幾十萬吧!運氣來了,想不賺錢都難。這瓷碗放在老婆婆手裏,遲早磕碎了,自己淘來轉手賣出去,怎麽說,也算是為國家保護文物的事業做了一大貢獻吧!

“就花了一百塊。”

陳建國聞言,雙目欲裂,心裏那個嫉妒啊!怎麽自己就沒碰到這麽好的運氣?錢誌高給自己斟了杯鐵觀音。“陳老,這碗價值多少?”

“這個……”

“張老弟也不是外人,多少錢直接說吧!”

陳建國癟了癟嘴,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有氣無力道。“三個月前,福建出土了一件跟這一樣的碗,賣了八十萬。”他在大寶齋,一年的薪水也才二十萬,加提成。張哲輝隨便撿個漏,就抵的上他好幾年了,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張哲輝也知道蓮釉畫押款瓷碗的價值,不過,由陳老親口說出來,他還是嚇了一跳。八十萬啊!就這一個破碗,足以在他老家縣城買套房子,再娶個漂亮的小媳婦了。

“張老弟你行啊!”

一百塊錢換了八十萬,真是比撿錢還輕鬆,饒是錢誌高也有些動容。

“這樣吧!我給你湊個整數,一百萬,你把這碗就放店裏了。等以後有拍賣的時候,我找倆托兒起起哄,估計能賣到一百二三十萬。”

一旁陳建國臉色極為難堪,錢誌高雖然豪爽,可對他也從來沒這麽豪爽過啊?一下讓出二十萬的利潤,按照慣例,這價格應該是往下壓才對吧?也是泰國局勢不穩,錢誌高閑著也是閑著,這兩天常跑店鋪來玩。

假如錢誌高不在場,最多五十萬,陳建國就能把它拿下。

沒有人不喜歡錢,貪過頭就不好了,錢誌高錢再多,也不是飛來的。他對自己這麽好,肯定是有預謀的。張建瑞不想欠他太多人情,忙起身擺手道。“陳哥說八十萬就八十萬,多一分我也不能再要了。”

自己剛來大寶齋,一點業績都沒有,完了第一天上班就砸壞桌子,又礦工。現在撿這麽大個漏子,張哲輝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錢誌高拿去拍賣,得請人工,拍賣場還要抽取百分之幾的費用,錢誌高壓根賺不到什麽錢。他對自己的好

,張哲輝都記在心裏,暗暗想著,以後好好幹,給大寶齋多帶來點利益,比說什麽都強。

錢誌高也沒再勸,爽爽快快給張哲輝銀行卡轉了八十萬過去,一個八後麵跟著五個零,一旁陳建國揪心的酸。

三人又閑聊了會兒,飯點前,錢誌高先一步離去,留下張哲輝跟陳建國,大眼瞪小眼。捱到中午,張哲輝終於忍不住,持銀行卡跑到取款機。看著屏幕上一字後麵跟著六個零,激動的連續數了七八遍,深怕自己數學不過關。

八十萬是賣碗的錢,另外二十萬是錢誌高事先支付的一年薪水。張哲輝取出卡,在銀行前邊花壇邊坐了大半天。心裏盤算著,這筆錢該怎麽用。

鍾倩的羊脂白玉是自己弄毀了的,所以她治療白血病所需要用到的費用,張哲輝已經打定主意一律承擔。他查過了,治療白血病分為三種,一種是化療,一種是直接換骨髓,最後就是用中藥慢慢調理。

所需要用到的費用,差不多在二十萬到一百萬之間,而要治好白血病所需要的時間,在三到六年。

三到六年的時間,足以張哲輝再賺出一個百萬來。

思考再三,張哲輝做出了決定,他去銀行匯了七十萬給父親張有田。其中十五萬還給大姐夫胖子,五萬是爹媽的棺材本。另外五十萬,就當存在爹媽那,萬一以後混不下去了,有五十萬在老家縣城也能過的很好。

“爸。”

張哲輝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張有田滄桑的聲音。“是小輝啊!前兩天你母親還吵吵要給你打電話聽聽你的聲音呢!今年過年回來一趟吧!你出去到現在有三年沒回家了,你媽想你。”

張有田又何嚐不想念自己的兒子。

張哲輝爹媽是地地道道的農村人,母親不太會說話,每次通電話,就在一旁聽聲音,偶爾插上兩句,來來回回也就那麽幾句話。“小輝,你吃飯了沒有?北方天氣冷,多穿著點兒。不要累著自己,多注意休息。賺不到錢就回來吧!一家人在一塊,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聽到父親的聲音,張哲輝有些哽咽,他何嚐不想回家。特別是逢年過節時,一個人孤零零,呆在空蕩蕩的房子,一覺睡到大亮。起來發現身邊一個人都沒有,冷冷清清的,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不屬於這裏。

眨了眨眼睛,張哲輝聲音稍顯得沙啞,低沉。“爸,過年回去,我一定回去。爸,什麽時候您有空去縣裏看下,我剛給您匯了五十萬過去。您拿十五萬還姐夫,剩下的您就拿著,那幾畝田地也別做了,承包給別人吧!兒子現在賺錢了,以後您二老享享清福就好。”

五十萬?

張有田驚呆了,辛苦了一輩子,除了把孩子培養成人之外,累死累活就攢了五萬塊錢。“孩子你沒幹傻事吧?窮點都沒關係,犯法的事情咱千萬不能做。”

“爸,您說什麽呢!那錢是您兒子正兒八經賺來的,您可勁用,放心用就是了,兒子有分寸。”

張哲輝慶幸自己沒跟爸媽說自己在外邊搞古玩,沒準兒二老聽了,還以為自己是盜墓的呢!

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聽張哲輝這麽說,張有田才鬆了口氣,心頭狂喜。“兒子有出息了,你上次說的總經理,現在當上了吧?”

張哲輝不無尷尬,重重點頭嗯了一聲。他也不想欺騙家人,為了避免二老擔心,也隻能撒謊了。

“那就好,那就好。”

電話那頭,張有田連連點頭,老臉笑開了花兒。兒子終於有出息了,再也不用像自己,一輩子麵朝黃土背朝天。

老張家窮,張家村四麵環山,也沒幾畝地。也就是這幾年國家政策好,二老才攢了五萬塊錢。

張哲輝從小就聰明過人,高中考了不少分,家裏沒錢,張哲輝沒念成大學,早早出去打工。二老心裏過意不去,也沒說,藏在心裏,悶頭幹活。這幾年來,國家政策好,他們把村頭二懶子的地也包過來一塊做,希望能多攢點錢,將來給張哲輝娶個媳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