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無間道
施小煙顯然也聽到了他們心中的聲音，不禁柳眉倒豎，惱怒地說道：“你們以為我是會帶那種東西的人？”
“不，不是……”兩人怯怯地道。
“那你們說怎麽辦？”施小煙頓足。
兩人麵麵相覷，不知該如何作答，而屠超被毒蛇咬傷的小腿，已然開始從傷口處隱隱轉黑。
施小煙眼中閃過一抹厲色，心中開始盤算索性把屠超扔在這裏。橫豎被凶獸毒蛇咬傷，一時之間無法采取措施的話，就不太可能有活路了，與其讓他拖累自己，不如早作決斷。
況且，這山中看來還有更多的凶獸，他們連一條蛇都對付不了，帶著也是累贅。
“呃……可是被毒蛇咬傷了？讓在下看看？”
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牧仲”一手舉著一株草藥，一臉呆氣地說道。
施小煙本不欲欠他人情，但眼下情況危急，無奈隻得躬身施了一禮，以表謝意。
羅維上前，將身後藥筐放在地上，找出一些草藥，用幹淨的磨石碾出汁。隨後不知從哪掏出繃帶，開始包紮起來。
他自然不會在三人麵前使用療傷符，同時心中也暗暗發笑，沒想到為了讓效果更逼真而采了一上午的草藥，居然真派上了用場。
施小煙瞪大雙眼，看著羅維嫻熟的動作，心中對他的大夫身份更加信服了幾分。
她豈知道羅維上輩子是醫學院畢業生？光是《本草綱目》就來來回回啃了幾十遍。
屠超坐在地上，感到自己小腿痛意慢慢消失，傳來一陣清涼，同時那不祥的黑色也褪去了，不由大喜，張口就要感謝牧神醫，又想起紙筆在施小煙處，急得抓耳撓腮。
羅維處理完傷口，站了起來，呆裏呆氣地作了一揖，說道：“在下告辭。”
說著，轉身往密林深處走去。
施小煙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眼裏閃過一絲亮光，拔腿追了上去。
她身形在羅維麵前頓住，攔住他去路，羅維抬眼，疑惑地看著她。
施小煙迅速寫道：“山中道路紛繁複雜，能否請牧神醫與我等同行，為我等指路，尋找師弟？如此一來，彼此也有個照應。待找到了師弟，在下自會支付豐厚的報酬。”
羅維呆呆地看著施小煙寫的字，抬頭望天，想了半晌，點頭道：“也好，如此就請三位多多指教了。”
施小煙雙眼眯了起來，笑得像頭狐狸。
這小大夫看起來就呆頭呆腦，帶上他，不僅能帶路，並且遇事能有個墊背的，還兼具隊醫效果，如此一來遇到凶獸不用愁了。
但她沒有看見，“牧仲”雙眼掠過一絲更加狡黠的笑意。
傍晚，清平公主獨自來到城門外，信上所約定的地點。
“是誰？出來。”
她披著厚厚的褙子，將白玉般的臉龐藏在衣領上的灰兔毛之間，嗬著白氣，高聲問道。
她並不認為約她出來的是鍾靈，且不說鍾靈已經是準王妃，根本沒有必要這樣鬼鬼祟祟地約她，況且她們之間，也著實再沒有什麽好
說的。
“出來。”
清平公主沉聲說道，挺直了腰身，那般的高貴凜然而不容侵犯。
四周除了風聲之外，沒有一絲聲音。
落日悄然鑽進雲層之內，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是誰？休要裝神弄鬼。”清平公主蹙起眉頭。
詭異的沉默，令她有些不舒服地緊了緊衣領，然而後背還是鑽進一縷刻骨的寒氣。
清平公主不再猶豫，纖手舉了起來，要打下手勢，命令藏身四周的皇室暗衛現身護她。
一聲輕響，一樣東西掉在她腳下。
公主略微俯身，將那東西拾起。
一根斷指，斷麵還汩汩流著鮮血。
其上戴著一枚做工精致的黑鐵指環，獨特的金屬青灰色。
公主倏然抬眼，一雙剪瞳秋水，頃刻間變成了凜冬的湖泊。
不用將指環取下來查看，她已經知道，指環內側必然刻著皇室的標記。
這是一根皇家暗衛的斷指。
不容她多想，帶著黑鐵指環的斷指，如同箭雨一般從四麵飛來，紛紛落在她腳邊。
直到在她腳下，形成令人一看就情不自禁想嘔吐的一小堆。
但清平公主沒有任何表情。
隻有極為細心的人才能發現，她藏在衣袖之下的青蔥玉指，微微地顫抖。
寒風一下子淩厲起來，在耳畔掠過，發出難聽的鬼哭之聲。
刻骨寒氣從袖口鑽入衣內，令她皮膚上倏地起了一層密密的小疙瘩，旋即又消失無跡。
她抬手，衣袖微微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隻晶瑩得仿佛全然透明的鐲子。
濃鬱的星氣衝破天際，柔軟的五指之中，一縷精純的星力正在凝聚。
清平公主再次抬眸，潑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繭的蝴蝶，優雅而緩慢的向上翻開。
點墨般的雙眸，仿佛兩汪寒潭，清幽、冰冷，淡定而深不見底。
寬大而層疊的衣裙在凜冽寒風中依次鼓起，獵獵作響。柔順的黑色長發，倏地被風吹得翻卷了起來。
羅維領著施小煙、屠超、易衝一行，往他口中“那年輕人前往的方向”而去。
易衝攙扶著行走不便的屠超，落在後麵，羅維背著藥筐與施小煙一道走在前麵。
來到一處路口，施小煙停了下來，用詢問的眼神看著羅維。
羅維隨便指了指其中一條路，說道：“好像是這邊。”
於是一行四人繼續向前走去。
施小煙本就是個閑不住的人，偏偏牧仲呆愣愣地不愛說話，也聽不見旁人說話，既無趣又麻煩。於是施小煙愈發地閑不住，一路走著，一路與屠超、易衝二人說話。
並且隻能她說，二人附和，斷然沒有反駁之理，誰敢反駁，施小煙就揍誰。
羅維心中好笑得很，凝神聽著三人說話，想從中找出有用的信息。
他“失聰”的耳朵此時發揮出了效用。施小煙一路試探，甚至突然在他身後大叫，然而羅維連一根汗毛也沒有豎起來，
讓施小煙終於不再疑心，放心地與屠、易二人說著自己的話。
雖然屠、易並不是鎮妖行動中的核心成員，施小煙也沒有多少要緊的話會與他們說，不過羅維還是從三人的對話中，多多少少地聽出了一些端倪。
首先他知道了，那晚被金發少年殺死的追蹤者，和施小煙三人、應瑜、胖子等人，確然同屬於這個鎮妖組織，名叫杭忠，是什麽“鴻靈劍”的傳人。
而杭忠與施小煙、應瑜，同屬“九天”後人。
九天這個名詞，他還是頭一回聽說，之前也從未在典籍中見過相關記載。他在心中暗暗記下，預備來日調查之用。
同時，羅維也隱約從對話中推測出，施小煙的亂花弩，應瑜的金蛇劍，杭忠的鴻靈劍，應該是同一係列的物品，是九天傳人的標誌，都有探測妖力之功，並且本身也是極其強大的兵器。
並且，施小煙三人此次前來，尚未通知其餘人，是為了搶頭功而來的。這讓羅維心中更加鎮定了一些，至少短期之內，他要對付的隻有施小煙三人。
聽來了這些信息，羅維覺得，自己扮成呆裏呆氣的大夫模樣，帶著這凶惡女子走了一路，也不算白費了。
屠、易二人話語中，對施小煙的亂花弩充滿了豔羨，那肉麻的恭維聽得羅維昨天的晚飯都要吐出來了，也不知是因為弩厲害，還是因為人漂亮。
施小煙確然是十分漂亮，雖然她一直蒙著麵不肯取下麵紗，但那青黛的柳葉眉和水汪汪斜飛的丹鳳眼，已經足以證明她的容貌。也難怪屠、易二人被她呼來喝去，動輒斥責，卻毫無怨言，隻是一副狗腿相跟在她身後。
羅維心中忽地一動，想到可以故意引他們看見杭忠屍體，或許可以順藤摸瓜，得知關於那金發少年的信息。
於是他在前麵路口處停住，指著一條岔路說：“往這邊走。”
施小煙懷疑地看了他一眼。
“可他若是這麽走，就繞了一個大彎了，他沒有必要這樣。”施小煙寫道，“你確定他是往這邊走了？”
噫，這女人的頭腦，看起來確然十分的不簡單。
但是越聰明的人，就越容易被最原始的伎倆蒙蔽。
羅維十分無辜地看著她，做了一個不解的表情，說道：“可他就是往這邊走了。”
施小煙看見“牧仲”無辜的表情，心中不由想道，如果真是那妖物要騙自己走彎路，應該不會用這麽明顯而拙劣的手段吧？
於是，她就這麽順利地被最原始的伎倆蒙蔽了。
四人沿著岔路，往前走去，慢慢接近了那片桃林。
兩小時後，日近黃昏，四人進入桃林。
屠、易二人看見桃林中殘留著那日羅維與杭忠拚鬥的痕跡，桃木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不由得吸了吸鼻子，似模似樣地說道：“施姑娘，這林子有古怪。”
“廢話。”施小煙斥道，“連白癡都能看出來。”
兩人隻得縮了縮脖子，不再做聲。
施小煙看了羅維一眼，四人一齊往桃林深處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