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太上忘情
花園中的一群少女們，看見鍾大小姐微笑著向這邊走來，又見鍾玉在遠處遊廊上抄手看著，都是精神一振，知道重頭戲要來了。
她們既然能齊聚在這裏，自然都知道今天是來幹什麽的，也都知道其他人心中所想，無非都是盼著自己被選中。既然是競爭關係，也就不顧忌什麽麵子交情了，一個個使勁渾身解數好好打扮了一番，將自己的優點紛紛凸顯出來，同時都想盡辦法讓其他人出醜難看。
就在鍾靈鍾玉兄妹倆到來的前一刻，還有一名少女“不小心”把茶水潑在了另一位的白裙子上，害得對方隻得回家去換衣服，這好不容易到來的機會也就泡湯了。
此時，看見鍾大小姐走了過來，少女們一擁而上，全部迎了上去，一個賽一個親熱地拉著鍾大小姐說話。
開玩笑，這可是小姑子，必須要討好，並且外界都傳言說鍾玉鍾靈兄妹倆感情不錯，她的意見應該會對鍾玉產生很大的影響。
更何況，她還是未來的王妃。
更何況鍾玉還在遠處看著。
不論從哪一個角度看，鍾靈都是她們今天急需討好的對象，此時鍾靈隻感覺自己像個布偶一般，被幾十雙手拉來拉去，都快散架了。
“哎呀，鍾大小姐今天可真好看。”
“瞧這衣服，是妝花緞的吧？真是貴氣。”
“鍾大小姐皮膚真好，能不能教姐姐幾手保養秘訣呀？”
“這頭發也是，又黑又直，真是羨慕呀。”
“難怪了陛下會早早地討了去做兒媳婦，如果我是陛下呀，隻怕會更早，否則就被別家搶去了呢。”
“瞧這腰身，隻怕王爺將來會愛不釋手呢，嘻嘻。”
鍾靈隻覺得有幾萬隻鴨子同時在耳邊呱呱呱，吵得頭昏腦脹，隻想拂袖而去。但無奈已經在鍾玉麵前拍了胸脯，一定給他挑一個好的，隻好打起了精神觀察眼前的一群少女，與她們應酬著。
半晌，鍾靈失望地垂下了眼睫，都是些庸俗淺薄之輩，沒有一個能有資格做鍾家的媳婦，做她的嫂子！
要知道，鍾府是國舅之家，想要進這個家門，不是那麽容易的。否則將來傳出去說鍾府的少夫人是個鎮不住場的，豈不讓人笑話？
鍾靈好不容易掙脫一群少女熱情的懷抱，正煩著心，管家來報說：“大小姐，又有一位來赴宴了，正在門口。”
鍾靈閃了閃眼睛：“怎麽可能？父親說發過請帖的都到了。”
管家欲言又止：“大小姐，您還是去看看吧。”
鍾靈莫名其妙地瞅了管家一眼，移步來到鍾府大門前。
一個穿著連帽大氅的身影俏立在台階之下，見她來了，抬起頭一笑，脖子上係著一根黃色綢帶。
鍾靈腦海一亂，回憶立刻紛至遝來。
“大小姐，求求您帶我去中土吧！我從小生在這裏，從未見過中土是什麽樣子……您隻要帶我到中土，就不用管我了，求您了！”
“這是怎麽了？”鍾靈記得自己
曾經這樣問過她脖子上的黃綢帶，而她回答說：“有個印記，大小姐。”
鍾靈皺起眉頭，眼前的女孩看起來有哪裏不一樣了，臉龐上曾經一塵不染的單純，如今變成了讓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我記得你。”鍾靈說，“你叫……”
“澄心。”女孩躬身施禮，“托大小姐的福，我在中土生活得很好。”
鍾靈點了點頭，出其不意地問：“你來這裏，也是想做我二哥的妻子？”
澄心自然地答道：“國舅鍾府的少夫人，誰人不想？”
鍾靈微微一笑，轉身說：“請進。”
在充滿了星象圖案的黑暗地宮中，羅維艱難地跋涉前行。
艱難並不是心理作用，而是因為他逐漸感覺到，雙腿和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了，似乎是地心引力忽然變大了一般。漸漸地，他連舉步都困難了，每邁出一步，都要抵禦著從地表傳來的仿若千斤的吸力。
而飄浮在半空中的星象圖，也與上次有所不同，其中似乎並沒有蘊含什麽規律，也無法破解。
羅維咬牙繼續前行，地表傳來的重力卻沒有減弱的趨勢，即使他用盡全身氣力，也終是抵禦不住，雙腿一曲，跪了下來。
身體隨之就要被吸得躺倒下去，他連忙用手臂直直地撐在地上，手背上的青筋都因為極度用力而爆了出來，全身月力激蕩不止，這才勉強沒有躺倒，而是癱坐在地上，死死撐著地麵。
他明白自己一旦躺倒在地，就必定爬不起來了，因此調動起全身月力與重力相抗，不讓自己的身體像一灘爛泥似的吸附在地上。
而潛藏在身體中的寒毒，也在此時非常“適時”地發作了，這些天羅維漸漸發現，自己精神力最薄弱的危急時刻，就是寒毒入侵的最好時機。
此時他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月力去清除寒毒，隻得任其在四肢百骸中肆虐，叫囂，絲絲刻骨，心底一片寒冷，隻想用手狠狠地把心髒掏出來捏碎。
腦海一片混沌，一幕幕模糊的影像不停在眼前閃過。前世，今生，羅仲，夢裏的母親，沒有白天的地方，鍾靈，昌若，管錚，清平公主，施小煙，司空博，林少艾……所有的影像和聲音混雜在一起，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響亮，讓他頭疼欲裂，最終戛然而止，變成了一片虛無似的平靜。
最嘈雜之處最清明。
羅維忽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清醒，雖然身體已經將要到達極限，但心緒卻是極為清明而自信，仿佛此刻做出的決定，都一定會是正確的。
伴隨著這陣清醒，重力突然小了下來，仿佛是隨著他的情緒而變化，心中牽念愈重，重力愈大。
在這樣極度清明的狀態下，羅維覺得自己忽然悟了。
不因為對外物的依戀而喪失原本應有的判斷，謂之太上忘情。
愛惡恨欲皆拋開，謂之大道無情。
隻有先破而唯能後立。
對別人狠算不得什麽，最重要的是對自己狠，方能立於不敗之地。而有些
諷刺的是，三年前羅維初遇林少艾時，覺得下意識地不喜歡此女，因為她是和自己一樣的人，都對自己夠狠。而三年之後，他竟然忘得一幹二淨，忘了自己本來也是個對自己夠狠的人。
隻因為被心中的情感蒙蔽了雙眼嗎……然而，不破又如何後立？
羅維心中一片澄明，毫不猶豫地用最後一點氣力拔出桃木劍，向著自己的星光左手，狠狠砍了下去。
桃木劍刃沒入星光手臂，看起來十分詭異，然而血肉中傳來的疼痛卻是真實的。加持過十絕壁壘的桃木劍尤其堅韌，在羅維此刻不用任何月力防護的肉身麵前，顯得斬筋斷骨，鋒利無比。
羅維頓時覺得左手沒了知覺，軟軟地垂落下去。
而與此同時，重力也突然恢複正常，他一下子鬆了勁，立刻站了起來。
一陣長久的沉寂背後，是羅維一片平靜不起波瀾的心緒。
半空中飄浮的星象圖漸漸消失了，羅維聽見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處傳來，踏得地麵轟隆作響。
他用右手握緊了劍柄，等待。
一隻通體由巨大的星光點線組成的玄武獸，破開了地宮的牆壁和頂端，出現在他視野中。
看到這一幕時，羅維心中終於確認，自己進入了平行空間，如果自己真是還處於皇宮的地底，他們不會放任這巨獸如此破壞。玄武獸已經將地宮頂端破壞殆盡，巨大的石塊碎片不斷下落，然而卻絲毫看不見外麵的光線，有的隻是一片漆黑，也沒有引起任何騷亂。
這讓羅維心中猛地一縮，意識到靖王應該還在原來的空間中，也許此刻早已拿到浴火金凰羽。
伴隨著這種想法，他立刻覺得自己的雙腿又沉重起來，連忙將多餘的念頭從腦海中驅逐出去，才勉強讓重力恢複正常。
玄武獸足足有幾十層樓那麽高，是一頭碩大無匹的烏龜馱著一條巨蟒，巨蟒將尾端盤繞在龜殼上，吞吐著信子。
烏龜看起來十分溫馴，毫無攻擊性，隻是馱著巨蟒靜靜地趴在羅維麵前。而巨蟒卻仰起了脖子，蛇頭開始一前一後地移動，顯然已發現了眼前體型渺小的獵物，正在做出捕獵的姿勢。
羅維突然揚手，數十張沙暴符從他手中紛揚而落，立刻在原地掀起了一陣小型的沙塵暴，隻不過沙粒已經全部是小小的星光點，像一團星雲，籠罩了羅維周身方圓百米處的區域。
巨蟒仰得高高的蛇頭正要俯衝下來，見狀明顯地一愣，立刻失去了對獵物所在地點的判斷，顯得十分迷茫。
這也正是羅維想要的效果，他絲毫不吝惜沙暴符，一下子甩出幾十張，隻為了求得巨蟒這一瞬間的迷惑。
他身形在這一瞬間倏地拔了起來，將全身的月力凝聚於腿腳之上，躍得極其之高，輕盈地落在了龜殼之上。不待巨蟒反應過來，他再次高高躍起，竟是落在了巨蟒頭上。
上次與星象麒麟的纏鬥，已經讓他多少摸到了一些關竅。此時，他手中已然亮起了銀色的寒光，那是月力凝聚到極致的標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