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奇遇
這幾日多小雨，蒙蒙如牛毛般，細細密密地下，人倒是覺得清爽。現下時節最好的是早晨，薄霧輕籠，林間開遍了點點綽綽各種顏色的野花，與林間新生的枝椏翠綠相襯，顯得綺麗繽紛。到了正午，日頭就上來了，豔陽高照，因靠近荒漠而越發炎熱，多動一會兒便會出汗，總有錯覺這是五月的夏天。而晚上依然風大，稍帶著凜冽之意，吹得林子呼啦啦響，我和婆婆點的燈在這偌大的城郊顯得微不足道，要是出去走動便倍感陰森。
今天我起了個大早，婆婆已經出去了，閑來無事我便開始打掃這幾間木屋。清理一番，我又拿出阿壁的短刀細細擦拭。刀麵越發光亮，鋒口處閃著冷冷的銀光，那一行小小的伊舍文有些耀眼，好似在提醒我種種的前仇舊恨。
我歎了口氣，將刀收回櫃子裏，開了窗，見外麵暖意洋灑，晴空明媚，心裏舒坦了幾分。
婆婆出去已經有好一會兒了，怎麽還不見回來，我微微有些擔憂，出了門站在路口等著。
又過片刻，總算是看到婆婆挎著籃子回來了，我忙上前去迎，“婆婆怎麽出去這麽久，害我好生擔心。”
她笑笑，伸手抹去鬢角的汗，“我去鎮裏將草藥賣了點錢，順便買了些苦菊回來給你吃，這苦菊在我們邊關很難見到，聽說春天吃了能清火。”
我討巧地笑笑，“太苦我就不吃了，婆婆去鎮裏玩怎麽也不叫上我？”
她嗔怪地睨我一眼，“你這孩子，哪裏是去玩了。”
攙著婆婆進了屋，我們便忙著開始做午飯，婆婆做了道苦菊瘦肉湯，味道清淡，入口微苦，我突然想起在我嫌藥苦時給我棗豆吃的百裏大夫。之前從鳴悲泉逃出來時，身上手上都刮了幾道血痕，額角也被砸傷，如今雖已完好，但百裏大夫要是在的話，一定又會跟我念叨他的藥有多厲害，不會留疤雲雲。這麽些日子過去了，也不知道他在黎國是否安好。
轉眼到了二月初二花神節，聽說鎮裏會有賞花會，晚上還能提花燈遊集市，我不禁動了心。而且這段時間，我發現婆婆的身體有些古怪，偶爾會咳得很嚴重，偶爾又無恙，便想趁著此次機會，帶婆婆去看病。
“婆婆，今天過節，我們去鎮裏玩玩吧。”我拉拉婆婆的衣角，她正專心繡著花。
“平時我就不喜熱鬧，今天過節，人肯定都出來了，我這一把老骨頭還是不往裏摻和。”她嘴角含笑地對我說。
我撒嬌道，“哎呀，您一點都不老，怎麽還總這樣說自己呢。”
她放下手中的繡活，拍拍我的臉，“好了好了，知道你們小孩子喜歡熱鬧。”說罷從袖裏拿出一個小巧精致的荷包遞給我。
我歡喜地接過，仔細打量起來，這是個金線粉底的福字紋
荷包，有“納福迎祥”的美意，看著極為喜慶，顏色也鮮活，摸一摸裏麵還塞了碎錢，我有些不解。
“早給你準備好的，拿錢去鎮裏玩玩吧，記得早點回來，別太晚。”
我忙抱住婆婆，偎在她懷裏，“我一個人去，那婆婆您呢？”
她笑著輕撫我垂下來的發絲，“我呀，就種種花，繡繡東西，做好晚飯等你回來，如何？”
我隻好點頭，“那好吧，我很快就回來的，婆婆，您不要總是繡花，對眼睛不好。”
“知道了，快去吧。”她笑著擺手催我出去。
我不放心地多看了她兩眼，她對我的大驚小怪很是無奈。
如願以償地進了平安鎮，花神節果然名不虛傳，街上人山人海，熱鬧極了。雖是白天，花神燈還未點起，但花枝上已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箋。石磚牆，楊柳岸，滿目琳琅之餘不乏古樸清麗的韻味。
走了幾步看見有家糕點鋪，香味誘人，風飄四溢，我便去買了些花糕準備帶回去給婆婆吃。一路上，遊樂的把式頗多，有裝獅花的，有拋繡球的，還有掛彩箋的，我倍覺新奇，停停走走到處張望。
逛得久了，也沒看見藥鋪，便駐足站在一株桃花樹下歇息，仰麵讀起彩箋上的詩，“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萬紫千紅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姑娘，你的詩真好聽。”有人在我背後讚歎笑道。
我怔了怔回過頭去，卻見一個身穿青色雲紋曲裾深衣的男子立在我身後，他儀表堂堂，神采奕奕，正對我笑靨如花，這詞用得真的一點都不過分。
“噢，這……這並不是我作的詩，是……是這樹上的彩箋這麽寫的。”
他繼續笑得如沐春風，“不打緊，我的意思是。”他突然把語氣加重，格外強調道，“姑娘讀得好聽。”
我霎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便靦腆答道，“多謝誇讚。”
他笑意更深，一雙桃花眼眯成了線，“姑娘不用客氣。那什麽，姑娘可否借我點錢？”
“你說什麽？”我驚呼一聲，該不會遇到騙子了吧，現在連騙子都長得這麽端正了？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我說，姑娘能否借我點錢？姑娘你放心，我以後一定會還給你的。”
我覺得不對勁，轉了轉眼珠子拔腿就溜，未曾想剛一轉身，就被他擋住。
“你，你要幹什麽！”我叫道。
“噓，不過是向你借點錢，這麽緊張幹嘛。”他稍彎了腰對我眨眨眼，“出門忘了帶錢，姑娘你就借我點吧。”
我暗暗握緊腰間的荷包，與他周旋起來，“那你回家拿啊。”
他佯怒道，“我這不是不方便回家嘛。”
莫非他是被家裏人趕出來的？不對不對，一定是離家出走的富家少爺。不過……與我何幹？
“這位少爺，你穿得不知道比我好多少倍，找我借錢？別在這逗樂子了。”我伸手推開他。
“我沒跟你逗樂子！你這小姑娘怎麽這般多話！叫你借我點錢怎麽跟要你命一樣呢！”他停了笑意慌忙拉住要走的我。
他說我多話……這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總這麽說的赫哲王子，心底又微微泛起酸來。我忙偏過頭去瞪他一眼，“你以為這平安鎮都是你家開的啊，你想讓誰怎麽樣就怎麽樣啊！”
他被我嗆得板起了臉，這時一個胖乎乎的矮個子跑了過來。
“少……少爺，我我我……我沒討到錢。”矮個子大口喘著氣，一臉憨厚地對他說。
我順勢掙開他的手，不悅道，“我也沒有錢。”
“那這是什麽！”他伸手指著婆婆給我繡的荷包。
我不耐地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真是不可理喻，蠻不講理，缺乏禮教！他身後的矮個子疑惑地問起來，“少爺，您怎麽找個小姑娘要錢啊，這小姑娘看著就窮！”
我氣憤地張大了嘴，想罵又不知道罵什麽，卻見他故作瀟灑地挑挑眉，“我們暫時不需要那麽多錢，借得多了那就是搶，像她這種沒多少錢的剛好，再說了，這種小姑娘好騙，容易就範，哈哈哈……”
矮個子聞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發出“噢”的一聲感歎，也附和著笑起來。
這兩個無恥之徒也太得意忘形了吧！有沒有長腦子啊！我麵色鐵青，懶得和他們多說，此時街頭又有幾個人奔過來，邊跑邊喊，“少爺！快跟我們回去吧！”
他愣了愣，我趕緊抬腳準備趁亂逃跑，他卻迅速揪住我的衣領，“都是你！不早點借我錢，害我被發現了！這回跑不掉又得回家了！”
我心裏是又氣又急，真是飛來橫禍，他的事跟我有什麽關係，怎麽就賴在我身上了？外麵果然不安全，我還是想辦法脫身早點回去吧，不看什麽夜市花燈了。
“你快放開我！再不放，我喊救命了！這裏人多，別怪我不給你留麵子！”我大叫道。
那幾個喊著“少爺”的人跑了過來，“少爺快跟我們回去吧，少爺你這是……”
他輕佻一笑，將我拎得靠近些，晃開手中的折扇輕輕搖了搖，我隻覺得刹那間一股妖風撲麵而來，翻了個白眼就暈了過去。
這人一定有瘋症吧！這便是我最後的意識。
見我暈了去，他很是滿意，遂用力扶住我，洋洋對身後幾人笑道，“少爺我平時玩的障腦香對你們沒用，對她一個小姑娘還是綽綽有餘，我要把她一起帶回府裏，你們幾個不準告訴老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