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出現

甘露後來是被趕回來看望路書秋的新叔叫人拉走的,好友柯令茹自然是亦步亦趨追上去。

終於又安靜下來的病房,新叔見到白印懷就罵,“臭小子,你舍得回來了?把小姑娘往我這裏一扔就跑了。你個臭小子!”說著就要拿手機的病曆本砸過去。

“新叔……”路書秋忽然開口,轉頭對他說,“我頭有點暈,你幫我看看吧。”

“頭暈?”新叔立刻放過白印懷側身來到床邊,檢查了一遍,“嗯,沒事。你大概是貧血吧。對了,你今天一天飲食都正常嗎?”

飲食,路書秋眨眨眼,早上還是失業遊民賴在床上,後來出門往公司趕也沒來得及吃早飯,再後來麽,又發生了那些事情,哪有功夫記得吃飯這種事情。

新叔一看她的樣子就知道她沒有吃,當即怒其不爭一把拍過去,“臭小子!你會不會照顧女孩子!滾去給我買些清淡好消化的飯菜來!”

白印懷手臂被扇了一本子,挺直的西裝出現了褶皺,比起這個,他臉上的紅暈和難為情更引人注目。他實在沒想到這個新叔居然當著路書秋的麵打自己,就跟他七八歲做錯事一樣毫不留情,可是他現在二十八了。

白印懷覺得太丟臉了。耳朵紅到耳根,幹脆利落跑出去,快出門的時候隱約聽到一聲輕笑,他愣住回頭看見一直沉默表情空寂的人正捂著嘴偷偷地笑。

看見她笑,丟臉不丟臉的瞬間都不重要了。他正要笑起來,抬眼對上新叔怒目圓睜看過來,揚一揚手中的武器,語氣威脅十足,“小白,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白印懷眼角都**,悻悻地回身又走出去,離去之際又看見她忍不住咧開一個笑,陽光下看起來像清雅的梔子花,他的嘴臉也不自覺地揚起。

熱心的新叔又問了些日常方便的飲食小習慣,路書秋一一回答。

末了,老醫生把鼻梁上的眼鏡推一推,有些尷尬有些赧然,“路小姑娘,那個。”

“叫我書秋或者小秋吧,新叔。”

“哦,那個小秋啊。”

“嗯,什麽事?”

“就是,咳咳,新叔問你一個事哈。”說著又咳嗽兩聲,“就是那個,怎麽說呢。嗯,這個呢。”

路書秋聽他支吾半天也說不出什麽,“新叔,你有事就說吧。我聽著呢。”

新叔看過去,果然睜著眼睛認真聆聽的樣子,可是她這樣子他反而更難開口。憋了半天,他一火,也不管什麽含蓄不含蓄,直問說,“你覺得小白怎麽樣?”

路書秋一時沒反應過來小白是誰,“額?誰?”

新叔一急,“白印懷那臭小子啊!”

外頭提著熱氣騰騰的外賣正要推門進來的某人聞聲停住腳步。

“哦。白副經理……”路書明白了一點,又不好意思地問,“新叔你剛剛問什麽來著?”

新叔差點一口氣憋著,忍了忍才忍下一個白眼,“我是說,你覺得那臭小子怎麽樣?”

路書秋不假思索,“很好啊。”

新叔笑彎了眼,“你真的這麽覺得?”嘖嘖,看來那小子不是單相思啊。

門外同聽的某人為著那個三個字一向內斂的人居然傻笑起來。

“嗯。”路書秋點點頭,一條一條說來,“白副經理無論是為人處事都無可挑剔,公司裏上上下下都很敬佩他的。”

敬佩?新叔喜悅的心情冷了一下。某人提著袋子的手也驟然握緊。

新叔覺得有必要說得更清楚一點,好在剛剛已經開了頭,到現在話都說了一大半,他索性豁出去這張老臉,和藹可親地說,“小秋啊,新叔我不是問他的工作能力。”

路書秋哦一聲,還是不太明白地看著他,“所以,新叔你的意思是?”

新叔心裏歎這姑娘關鍵時候真不是一般的傻,想著這圈子再繞下去都要翻越太平洋衝出地球衝向宇宙了,罷了罷了,循循善誘那套是老把戲了,如今的年輕人都直接,他就直接挑明了,“這麽跟你說吧,你覺得那小子怎麽樣?新叔的意思不是作為同事下屬,而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的看法。”這說得夠直接明了了吧,就不信她還不明白。

路書秋是真聽懂了,這,這新叔居然問她喜不喜歡白印懷。今天發生看太多的事情,這個節骨眼

上,她根本不能好好思考,隻是尷尬地笑了笑,表情極不自在,“新叔,你在說什麽呢,我不明白。”

新叔的白胡子白眉毛都抖了抖,“還不明白?”這姑娘是傻呢還是兩商低啊,正欲再問,忽然發覺她眼神有些躲閃,心下明白過來,她不是不明白是假裝不明白。

這個發現卻讓他不明白了,喜歡或不喜歡。一個問題兩個答案,這麽簡單有什麽好不明白地?難道說是婉轉的拒絕?不不,他家小白雖然脾氣臭一點性子倔一點長得不順眼一點身高高了一點膚色偏白了一點,其他方麵哪一點不好?莫非是條件太好導致她自卑?又或者純屬少女的含害羞?

“那個小秋啊。”新書擺好苦口婆心的架勢正要深入剖析。在外麵聽夠了的人推門進來,讓他一時住了口。

白印懷步伐穩健地走過來,將床上的移動桌子支好,然後小心扶起她在背後墊了柔軟的枕頭,將買來的菜一個一個拿出來擺好。

路書秋有些心虛,她偷瞄一下他的臉,唔,好像很自然很正常一點也不像聽到什麽的反應。

白印懷轉身對上她的眼,一笑,她一愣,眼前遞來一雙幹淨的筷子,“餓了吧,快趁熱吃。”

“哦……”路書秋接過來乖乖地扒了一口飯,想了想,禮貌性一問,“白副經理你吃了嗎?要不,一起?”她這話純碎是客套,畢竟飯菜是他跑腿買的,但新叔剛才那個喜不喜歡的問題讓她心裏很是膈應。

沒想到白印懷順勢坐下來,“好。”說完拿出另一幅筷子另一隻可降解的空碗裝的白米飯,真的就吃了起來。

路書秋剛夾進嘴裏的花菜差點就掉下來,他,他還真吃啊。唔,邀請他的人是她,這下好了,騎虎難下。

新書活到這把年紀什麽眼力看不出來,早就氣氛有些轉變時偷偷溜走了,當然為老不尊的他還是在門口觀摩了幾分鍾,確定這兩小年輕的周圍都是暗湧的情愫這才顛著一顫一顫的白胡子樂滋滋地走了。

享受著早午晚餐的路書秋默聲吃著,總覺得氣氛有些微妙,她已經盡量多吃飯少吃菜以避免與對麵的人眼神對視。而桌上就這麽些菜,也不知怎麽的吃著吃著兩人夾菜的頻率居然漸漸靠攏,倒後幾次連口味的一致了,每每四隻筷子同進一個碗相碰在一起,路書秋就要小聲道歉,“對不起,我,我吃這個吧。”然後火速取出筷子換了旁邊她不怎麽喜歡的菜。

白印懷看著她越躲越遠,就差把臉埋進碗裏了,他眉眼微動,夾一塊蝦仁進她的碗裏,她像受驚的小鹿一樣猛得抬頭,白印懷不動聲色,“吃菜。”

“哦哦……”路書秋結巴著,“謝,謝謝白副經理。”

看著她吃完,白印懷接著又夾了一塊肥而不膩的五花肉,“吃肉。”

“哦,哦。謝謝。”又迅速地幹掉。

“這個豆腐湯很鮮。”

“啊,是嗎。噢,是蠻鮮的。”

“豆芽吃一些。”

“哦哦,好。”

“鯽魚不喜歡?”

“沒,沒有。喜歡,喜歡的。”

“這菠菜……”

“一定很好吃!我自己來……”

“嗯,這土豆……”

“一定更好吃!我自己來……”

就這麽夾來夾去,一碗飯很快就見了底,路書秋這才驚覺,一桌子的七八個菜居然吃得七零八落了。她什麽時候有這麽大的胃了,正驚愕著,忽然一個響亮的飽嗝。

天。

白印懷正在收拾狼藉仿佛沒有聽見。路書秋鬆一口氣,結果又冒出兩個,“嗝嗝。”她還來不及丟臉,打嗝大軍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全軍出動。

“嗝嗝!”

“嗝嗝,嗝嗝嗝嗝!”

“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

路書秋發誓她努力過了,但根本就停不下來!

正欲出去扔垃圾的白印懷終於有了反應,卻是一臉關切地過來,一邊輕手拍她的背,一邊溫柔問,“怎麽了?吃太急了?”

路書秋打得臉都通紅,“嗝,我不,嗝嗝,不清楚。嗝嗝。”

白印懷皺了眉頭,去一角的飲水機倒了杯溫水送到她嘴邊,“喝杯水試試。”

路書秋照做喝下,然後還是機油節奏感的

“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嗝”,她苦著一張臉望著他,“沒,嗝嗝,沒用。”

白印懷看著她一張笑臉紅撲撲,表情又可憐兮兮的,心裏既好笑又擔心,心裏想起新叔小時候治療自己打嗝的辦法,也許對她也有用呢?他決定一試,於是正色跟她說,“你這個好像有些嚴重,我去找新叔過來看看吧。”

路書秋忙不迭地點頭,一點一個嗝嗝。

“嗯,那我走了。”白印懷抬腳做出要走的姿勢,待到她不注意低下頭時,忽然湊近大聲一叫,“哈!”

路書秋直接被嚇呆。

白印懷看著她終於平複下來的打嗝,有些得意,新叔的辦法還是有效的,“怎麽樣?還有打嗝的感覺嗎?”他不見她回應,於是走過去。

路書秋側到一邊的臉露出來,兩行清淚下來。

白印懷的心一絞,急問,“怎麽了?我嚇到你了?”該死,他隻是想幫她隻好打嗝而已。

路書秋很快用手背擦去眼淚,仰頭笑笑,“才沒有呢。白副經理的辦法很有效呢。”

既然有效為什麽她看起來這麽悲傷,白印懷不明白,也不戳破,“有效就好。”他輾轉了幾下,叫了她,“關於劉……”

“沒關係。”

白印懷呆住,“什麽?”

路書秋寬慰地笑笑,“沒關係的。白副經理不是答應還我清白,讓我重新回到公司嗎。現在這兩樣都實現了啊。”

白印懷皺眉,“可是?”

“嗯……”路書秋搖頭,“沒有可是。白副經理對我做出了保證,現在保證完美完成了……”她又笑了一笑,“所以,其他的事情,沒有關係的。”

完美,完成嗎。白印懷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窩囊的感覺,他承諾要保護的人現在居然強顏歡笑著反過來安慰自己。真的沒有關係嗎。那為什麽她要哭,難道不是因為委屈?他不能釋懷,現下卻也不能將現狀改變。他能做的隻是蹲下身體,視線與她平行,望到她的眼睛深處,慎重的真誠的歉意的,再一次跟她說,“對不起。”

路書秋的瞳孔微微收縮,很快又彎了起來,“都說了不用啦。你做了很多很多,做得很好很好了。”又覺得說服力不夠,於是側頭俏皮眨眨眼,“白副經理,你要是真覺得那麽在意的話,要不答應我一個要求,嗯?”

白印懷想也不想,“好,你說。”

“送我回家吧。”路書秋的聲音飄遠一些,“白副經理,我想回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他怎麽能拒絕。

別過羅嗦地想要留下路書秋再“觀察”幾天的新叔,白印懷立刻完成她的要求。不過半個多小時,銀灰色的商務車就停在了她家樓下,白印懷下車為她拉開車門。

“謝謝。”

“我送你上去。”

“不用了。”路書秋回絕,“白副經理,我自己上去就好了。”她定定看著他,眼神堅定。

白印懷不強求,發生這麽多事,她是需要一個人靜一靜。他遞過她的包,又走進拉好她的衣領,語氣一如既往的柔軟溫和,“那好,你自己上去。記住回去好好休息。明後天是周末,可以睡到大中午,不,睡個兩天也沒關係。隻要星期一記得來上班就好了。”

“白副經理……”路書秋笑起來,怎麽能睡兩天呢,她又不是豬,“那我上去了。你開車小心。拜拜。”

“拜拜。”

白印懷在樓下看著她上去,看著她打開家門進去,這才回身進車駕駛著離去。

一進門就背靠著門閉眼不動的路書秋隻覺得全身心都疲憊不開,她的身子慢慢滑下來,從套裝口袋裏掏出那個打火機,看著看著又覺得眼角湧起水霧。

她正要伸手擦去,忽然發現沙發背後露出一隻混著血跡和黑煙痕跡的手,她的頭皮緊起,心中警鈴大作,極小幅度地起身取過玄關處唯一能當武器的長柄雨傘,慢慢緩緩地走過去。

那隻手的主人咳嗽了一聲,嚇得她即刻衝過去一手擒住他的脖頸,一手拿著雨傘對準他的眼睛,正想質問,忽然看見一張沾滿鮮血的臉,她的眼睛錯愕地長大,眼角一顆淚滴終於滑落下來。

“咳咳……”男人痛苦地咳嗽了幾聲,麵上浮起一個倍感安慰的笑,“女人,你沒事啊。真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