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活下去

子冉起初還在想,或者這也是皇帝整死她的方式,聽到那些她已經是必死無疑,但父母的命尚在皇帝手裏,她永遠不敢說出來。即使說出來又能怎樣?她一個低賤的宮女說的話,隻會被當做瘋言瘋語。

漸漸地,腦子裏已經隻剩下黑沉沉的疼痛,從雙腿到腰部胯部,腹部胸口,最後連頭腦都疼的麻木卻時時刻刻錐心刺骨。唯獨留存的隻有絲絲萌芽的恨意,若蒼天眷顧讓她還有來世,她隻求再也不要進皇宮,即使做一草一木,一隻畜生,都不要!

眼前徹底黑透,身體重重的倒下去,她卻沒有倒在冷硬的地上,而是溫暖的懷抱,有她似乎熟悉的味道。

她遇到了娘,遇到了爹,她問爹和娘,恨不恨皇帝,恨不恨害他們的人。

爹看看娘,唯有緊緊握住娘的手,半響笑道:“為百姓之臣,當以天下蒼生為己任!便是拚了性命又如何?然唯有忍辱負重者,可以造福子民!”

娘聽爹的話,隻是笑,笑容還是那麽溫柔平淡,不知何時哥哥子寧也在了,他說:“子冉,爹爹對你說過李東陽和王守仁的故事,你要記住,真正的責任感是這樣的。”

她不懂,真的不懂。她隻是個普通的女孩子,想家,想爹,想娘。她哭著喊爹娘的名字,一聲聲的,爹娘卻遠走越遠。

“爹,娘,哥哥!”

“子冉,子冉!”

怎麽是阮芸的聲

音?子冉費盡力氣的睜開眼睛,膝蓋的疼痛刺骨得令她呼出聲音,卻也清醒得看清阮芸的麵孔。她不是去了太後那裏當差?那,她還活著?一時間,子冉心裏竟不知是苦是甜。

倒是因為習慣了,她調整的很快:“芸兒,你怎麽在?”她張著口說出來,卻發覺自己根本沒有發出聲音。

阮芸也是愣愣的,半天推著她問:“子冉,你說什麽?你怎麽了!”

久經宮廷鬥爭的她們似乎都明白了同樣的問題,在宮裏,一個人突然變成了殘廢,突然中毒,突然啞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甚至是好事。因為,總比突然不明不白的死了好!

“我。”子冉努力的想發出聲音,很快就被嗓子的疼痛打蒙了,喘氣良久才再次從昏迷裏掙紮出來,她不敢再用力,隻好輕輕的說:“我。”

她沒能說出來,卻想起了那枚丸藥。其實她早該料到自己不可能說出話了,嗓子燒了一晚上,就算說出話也定然粗嘎難聽,還不如做個啞巴。元喜不會給她機會辯解,她也無需說話,否則那時候,全綺蘭殿的人都會知道,有個宮女一夜之間變成了啞巴,她們會說,這是天報應!

夏言,她記住那個名字了,如此深刻。

“子冉,你別嚇我。”

阮芸哭了,即使見過太多,沒有想過會發生在好姐妹的身上。子冉卻反倒平靜,她甚至連眼淚都沒能流出來。不是她坦然,

而是她覺得幸運。因為毒啞了她,就證明他真的沒準備要她死。

龍瑾蘭,我該謝謝你!

她拍了拍阮芸的手,隻能這樣安慰。

好在子冉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進宮後更是沉默寡言,所以即使啞了,也能用行動表達意願。隻是身體虛弱有傷在身,動了動胳膊,她就痛得咬牙。

罰跪不算酷刑,但可以達到任何懲罰都無法達到的目的。腿疼是其次的,疼久也就麻木了。腰和胸口才是最受罪的,所以跪暈是最輕的,如果跪暈過去還繼續要跪,或者沒有即使治療,以後就會變成殘廢,甚至跪死的奴婢也屢見不鮮。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自己還能不能熬到好,也許,她已經是個殘廢了。

看到她痛得難忍,阮芸才想起身上帶著膏藥,慌慌張張拿出來兩隻藥盒:“我哥哥聽說來看你,特地讓我把這個帶過來。說是前兩日同殿的兄弟被冤打了,陛下給的賞賜。這藥平日裏也隻有王公們用的起,效果神得很!”

說著便打開,又去挽子冉的褲子,她忍著痛,盡量不讓身體發抖,讓阮芸能給她弄開衣裳。

聽她倒吸一口冷氣,也料到自己傷到什麽程度了。宮裏的人都懂得點自救的醫術,因為太醫是從來不給宮女內監看病的,他們病了隻能自己挺著,若是挺不住成了重病,就被扔到宮外,自生自滅。

“可能有點疼,你忍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