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相見不相識
鮮於峰不以為意地道:“都花掉了,哪裏有錢存。再說了,誰敢搶我,嫌活得不耐煩了麽!”
一片好心不被重視,郝白悶悶的進去睡覺。
郝父早已經睡下,鮮於峰借著窗戶外路燈的光,輕手輕腳坐在床沿上,想起郝白的話,開始摸荷包,想看看兜裏到底還有多少錢。
除開今天的兩千車馬費,似乎,似乎兜裏沒啥存餘了。想來也正常,郝父住院的開銷,以及他們來到淨龍村的花費,大多他都搶著出了。就憑那點錢,剩下的也有限得很。
“錢這玩意兒還真不經花,我還沒感覺呢,咋轉眼就花光光了。”他暗自嘀咕,不甘心地又把大衣翻過來,看裏麵口袋裏還否還有漏網之“魚”。
結果錢沒找到,卻摸出來一張名片。
“肖鵬?”他看著上麵的名字,半天才想起來是在阿屠的晚宴上碰到的,和自己喝醉酒的那位。
這人似乎有些來頭,不然怎麽會說有困難就找他的話。“不過他為什麽無緣無故幫自己,難道是因為我長得太帥?”他摸著臉,帶著疑問沉沉睡去。
人們常說,人不經念,前腳一念後腳他跟著就出現了。
肖鵬便是如此。天剛一亮,鮮於峰還躺在被窩裏,美滋滋地等著郝白做好早餐叫他起床,他老人家的電話就搶先打來替郝白執行了叫早的業務。
鮮於峰看著手機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充滿起床氣地接了:“喂,哪位,大清早的,要不要人睡覺!”
手機那邊稍一沉默,跟著連連道歉“對不起,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說吧,找誰,什麽事?”
那邊客客氣氣地道:“我是肖鵬,還記得我嗎?”
“哦,你是阿屠的朋友,當然記得。”他口吻沒那麽衝了,“我都有你的名片,怎會不記得。”
肖鵬如釋重負,道:“記得就好……不然我都不好意思開口。”
“是要找我看風水?”
“嗬嗬……”肖鵬略略有些尷尬,“其實也不是我,是一個朋友,他想找你幫忙,但是怕你不賞臉,所以托我來問問你,看能不能幫幫他……”
鮮於峰:“這有什麽不能的,我又不是什麽皇親國戚還擺個架子。”
“白牛村大橋和城東區許浩的事情,已經傳遍整個龍灣,誰不知你鮮於大師的大名,一般人哪裏請得動你。”
鮮於峰笑:“都沒人來請過我,怎知我會擺譜?”
那邊訕訕:“已經有人請過你了,可是你沒給他麵子。所以他迫不得已,才從別人哪裏打聽到我倆有一麵之緣,叫我厚著臉皮來問問你看可不可以幫幫他。”
郝白熬的皮蛋瘦肉粥的香味陣陣飄進來,鮮於峰把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開始穿衣起床。
“他急得很,馬上就要換屆了。”
肖鵬的用詞,聽起來有些陌生。他問:“什麽是換屆?”
“哎,三言兩句一時說不清。總之就是某書記想往省裏調,他想請你趕在開會之前助他一臂之力。”
“砰砰砰!”方芳把門敲得震天響,大叫道:“鮮於峰,飯都涼了,你還吃不吃!”
肖鵬非常會做人,隱約聽到吃飯二字,馬上掛電話,說等他方便了再打過來。
飯桌上,郝家父女、方芳、加
上他,四人圍坐在一起,就著粥吃點小菜,不時聊上兩句,氣氛融洽而愉快,鮮於峰心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這要是一家人該多好!”
想到這種可能性,腦子裏便無限發散思維了:郝白知書達理,可做老大,負責打點家事;方芳嘛,小丫頭一個,雖然笨了點,但可以叫她跟在身邊,帶她出去見見世麵,好叫她知道,這世上牛叉的人多著呢,不隻有當老大的女人才有前途,比如當他鮮於峰的女人就比什麽老大厲害得多。
想著想著,他嘴角便不自覺的噙起笑意。
郝父見他笑得古裏古怪,以為是早上又接到生意,便問他:“小峰,你又要出去嗎?”
他還在傻笑走神,郝父又問了一遍,他這才如夢初醒地道:“哦!你是說我要出去?是啊是啊,有個人說什麽換屆,托人找我幫忙。”
“看樣子是個當官的。”郝父來了興趣,積極地幫他出謀劃策道,“這些人沒一個幹淨的,不曉得汙了我們多少錢,你隻管去,去了別跟他客氣,狠狠宰他一筆,也幫咱老百姓出口氣!”
方芳一聽,把碗擱在桌上,笑得前俯後仰:“哈哈!老爺子你真好玩!像個小孩似地。他宰他的,和我們出氣不出氣有啥關係?哈哈!”
郝白鄙夷地看著她:“有那麽好笑?”
“哈哈!不好笑!”吃人嘴軟,方芳馬上識趣地端著碗,把臉埋在飯碗裏,偷偷笑個不停。
郝父悠悠地道:“你小孩子家懂什麽!也是你郝叔叔老了,不然我早去做偵探,把那些貪官的底細挨個挨個查清楚,一個個的舉報,他們全部弄到牢裏去坐起。”
“得了,得了。爸爸,飯都冷了,快點吃完,我等著收拾完碗筷去上班呢。淨說些有的沒的……”
所謂的一家人過日子,是否就是這樣?十幾年都沒體驗過真正家庭生活的鮮於峰有一刹那的恍惚。
飯後,郝白自去上班,方芳蹦躂著去找張純潔和趙百萬二人。他倆租了村長家的小平房住著,按照之前的計劃,在各個摩托車配件廠收廢稀料和壞舊金屬件,她閑著沒事也去“幫忙”,守著東西別讓人順走。
鮮於峰慢騰騰地把穿髒的衣服放在大腳盆裏用洗衣粉泡著,他打算泡上兩三天,等汙漬都被洗衣粉融化的時候,拿出來再用清水過兩遍就晾起來。
畢竟天太冷,總不能讓郝白纖纖玉手泡在冷水裏洗衣服對不對?
他為自己這個發明沾沾自喜不已。
不一會兒,小跟班唐林來了。他不停嗬氣暖手,問道:“老大,今兒個咱們幹點啥?”
鮮於峰指揮他:“先去燒兩桶熱水來洗衣服。”
“得嘞!”他立即屁顛屁顛地燒水去。
天冷,灶台上鍋裏的熱氣氤氳升騰,鮮於峰在鍋邊搓著手取暖,正打算和他說早上肖鵬的事。好家夥,他心裏才閃過這念頭,手機就響了,一看來點顯示,正是肖鵬。
他覺得應該把那句“說曹操曹操就到”改成,說肖鵬肖鵬就到。
“喂?”
“鮮於大師嗎?我是肖鵬,我和阿屠已經在你們淨龍村了。不過他不記得路,車子開不進來,你方便告訴我你住的具體位置,我進來找你好嗎?”
淨龍村正在修路,鮮於峰給他說了位置,他們也隻能徒步進來。
阿屠腳力快,先到。才看到鮮於峰的影子,他就趕緊熱情地招呼:“鮮於老師,好久不見。我兒叫我替他向你問好,自從經過你的指點後,他精神好得不得了,一頓能吃三大碗白米飯,天天去健身,身體也比以前好很多。”
鮮於峰把他往屋裏讓:“好說好說,進來說話吧。”
阿屠連連擺手:“不急不急,先等肖鵬來。”
提起他,鮮於峰笑道:“你這朋友挺奇怪的,居然有人輾轉到他那兒打聽我,直接找你不是更好?”
阿屠似有些不好意思:“他人脈多是些當官的,我一個莽夫哪裏認識得了那些高端人士。喏,你看”他指著漸漸走近的肖鵬,道,“他扶著的那位女士,便是政府某個大腦殼的老婆。”(注:龍灣市人喜歡把當官的叫大腦殼。)
鮮於峰定睛一看,肖鵬果然攙扶一個四十五六的婦人。那婦人麵色蒼白,自有一股弱不禁風的天然風韻,頭發鬆鬆地綰在腦後,穿著做工極好的米色修身大衣,更顯得她端莊嫻雅。她走得極慢,似乎很怕摔倒。
阿屠朝他倆招手:“這兒!”
肖鵬大聲答道:“鮮於老師在家麽,方便不?”
阿屠看看鮮於峰,後者點點頭,他便大聲回道:“方便方便,你小心著點,別摔著了齊姐。”
“沒事沒事。”被稱作齊姐的婦人衝他們微微一笑。
唐林不自由自主地歎道:“怎麽有人四五十歲了還能這麽好看?”
阿屠順口接道:“那是。不好看的話,二婚能嫁給市委副書記?要知道,當初多少沒結婚的小姑娘都拚不過她!”
二婚還能嫁得這麽好,鮮於峰挺意外的,心想這女人必有其過人之處。
阿屠朝鮮於峰一伸大拇指:“早上肖鵬給我說,一聽說你有些猶豫,那邊市委副書記馬上把自己老婆都派來請你。鮮於老師,你麵子可夠大了。”
幾分鍾後,兩人終於到了門前。那養尊處優地市委副書記夫人,並未因他們的屋子寒磣而表露出嫌惡。相反,她大大方方坐在烏漆麻黑的凳子上,恭恭敬敬地對鮮於峰道:“鮮於大師,你好。”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那眼神,便是一泓秋水,平靜清澈,卻又隱藏著故事,鮮於峰與她目光相接,便覺得分外親切。
“齊姐就叫我小峰好了。”他跟著阿屠他們稱呼她。
齊姐笑盈盈地道:“這樣也好,大師大師的叫起來反而顯得生分。”
鮮於峰被她笑容感染,也跟著笑道:“不知齊姐找我何事?”
“是這樣的。我有個親戚,叫鄧應龍,是白牛村大橋的承建商。我聽他說,你解決了連風水大師吳小清都沒辦法的難題。所以,我家屬很希望能得到年輕有為的大師的指點。”她為人老派,稱丈夫為“家屬”。
“哦,原來她就是鄧應龍傳說中的姐姐,隻是為何他們姐弟不同姓?”鮮於峰心下疑惑,並沒有問出口。其實他有所不知,鄧應龍就是靠認她做幹姐姐,才攀上市委副書記這棵大樹。
鄧某扯虎皮拉大旗,四處宣揚自己是市委書記的人,也不說明正副,唬弄了不少人。
鮮於峰覺得齊姐很麵熟,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很希望她能和自己母親同姓,柳,柳雲。可她竟然姓齊,他悵然若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