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學會慢慢適應

阿婆走了，她走得很安祥。病情惡化，晚期完全沒有回轉的餘地，好在最後這一段時間裏，有女兒，女婿，外孫女陪伴左右，這可能是她最幸福愉快的時光。堅強的阿婆在人們麵前總是一副笑嗬嗬的模樣，身體的病痛被她平日裏和藹的笑容壓製的很好，隻是在她睡眠的時候會忍不住痛得緊緊皺起眉頭，看得旁人揪心極了，卻幫不上一丁點兒忙，隻能暗自垂淚。

阿婆上山下葬那天，清鎮下起了毛毛細雨，肖沫沫披著孝布跟在爸爸媽媽身後，沈俊傑一直在自己旁邊。到達下葬的地點，看著泥土一點一滴掩蓋在黑色的棺木上麵，臉上的淚水從眼角滑落下來，一直沒幹過。阿婆沒有了，疼愛自己的阿婆再也不會在早晨的時候叫自己起床上學，放學以後再也不會有阿婆在門口迎接自己的身影，晚上再也聽不到阿婆慈祥的聲音催促自己早些睡覺。從此以後，她再也不能靠在阿婆懷裏撒嬌說悄悄話了。

原本，她以為阿婆會一直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之前以為，等她長大了，就能帶著阿婆去很遠很多地方，帶著阿婆吃很多好吃的東西。一天天，漸漸長大後，她發現阿婆卻在一天天衰老下去。原來，時間是這麽殘忍又公平的東西，有的人一天天成長，而有的人卻會一天天老去。自此，她再也不會在阿婆麵前說期待自己早些長大，因為，她知道了，她長大，就意味著阿婆的衰老。

可是，誰能擁有超能力阻止時間停止呢？最終這一天還是到來了，隻是還沒有做好足夠準備的肖沫沫一時怎麽都想不明白，想不通透，好好的阿婆就這樣沒有了。她不知道，在沒有阿婆將來的日子她應該怎麽辦？怎麽過活？大大的屋子就剩下她一個人，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如何麵對？小拳頭緊緊握著，卷曲的五指戳得手心生疼，卻抵不過對未來的恐懼。肖沫沫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大人們拿著鐵鍬把周圍的土填在深黑色的棺木上。縱然有再多的恐懼和害怕，心底卻默

默地向著阿婆道別。

肖倩靠在郭子輝懷裏已經泣不成聲，就這樣，一方黑色的棺木拉開了活著的人與逝去人的距離。那麽多的後悔，那麽多的自責再也沒有辦法彌補。回想自己這些年，除了高中以前讓家人省心，讀大學至畢業，一直沒讓她老人家省心過，甚至還把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交給她撫養。那時走投無路的她，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生活沒有著落的她怎麽能有多餘的精力去撫養一個小嬰兒？更何況，當初隻要看見她一眼就會讓自己想起那個該死的曾經三盟海誓卻又拋棄她的男人。那時的她恨不得一個狠心掐死繈褓中粉嫩的小娃娃。可是，母女連心，小生命是無辜的。這麽多年，她不敢打電話探聽她成長的任何消息，就算之後的日子越過越好，她也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這個之前就被她狠心拋棄的小生命。直到遇見郭子輝，直到他讓她又重新相信了愛情，才恍然覺悟，自己還創造了一條小生命，她還有一個身份，一個母親的身份。

當她已經醒悟，想要悔改和彌補的時候，卻發現，她的女兒，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和她那麽疏離，而她們之間多年的距離並不是那麽容易消除。如今，失去母親的她，和失去阿婆的她，老肖家剩下的兩個一大一小的女人應該相依為命，不是麽？想到此處，肖倩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看向一旁站得筆直的肖沫沫。小丫頭一臉嚴肅，小小的嘴唇閉緊，她努力的咬著牙齒不讓自己的哭聲傳出來，可是怎麽也製止不了眼眶中蓄滿的淚水。她，比自己要堅強得多。

郭子輝強健的手臂用力的摟住懷裏顫抖的女人，抬頭看見嚴肅麵孔的肖沫沫，心中突地升起一股敬佩，這個小丫頭喲！真有她媽媽當年的風範呐！低頭伏在懷中女人耳邊輕聲安慰，“放心，你們還有我。”是呀，他早就把她們當做自己的責任，放心，還有他，一直會有他！人的一生誰會像他這般幸運，在而立

之年遇上自己的真愛？既然上蒼如此眷顧著他，那麽他會感恩，並會珍惜眼前的一切！

微風襲來，院中的柚子樹枯黃的葉子緩緩飄落，幾個幹癟的柚子掛在枝頭搖搖欲墜。往年，肖沫沫會調皮的爬上樹去，親手摘下成熟的柚子下來和阿婆分享，就算那柚子能酸掉大牙，那時的她們也是十分開心的享受。如今，自從阿婆住院到現在，沒有人關注這顆長在肖家大院很長年月的柚子樹，沒有人有閑暇空餘的時間再關注它一眼。

此刻，本來就冷清的肖家大宅更顯得更加冷清了。主屋最醒目的位置是一張阿婆慈祥的黑白照片，肖沫沫雙手握著掃帚站在院子裏一下一下清掃院中的落葉，就像往常阿婆做的一樣。如今，她也隻能用這樣的舉動懷念著阿婆。

一直忙於辦理肖沫沫戶口等手續的肖倩和郭子輝從外麵回來，推開半閉著的木質大門，就看見院子中央握著掃帚抬頭出神地觀望天空的肖沫沫。平日裏那些鮮豔活潑的模樣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嚴肅悲傷的表情。一個才十一歲的孩子，本該天真爛漫的年紀，這樣的神情原本就不應該出現。可是，她心裏的悲傷是誰也不能化解，無法安慰的！她和阿婆相依為命這麽些年，誰能用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說得通透呢？

沈俊傑從家門出來，看見肖家門口站立的兩位大人，盯著院內一副欲言又止，擔憂，悲痛的神情。不用猜測，肯定是在擔心小小了。最近這段時間忙得不可開交的兩家人，已經慢慢地走出失去親人的悲痛，至於小丫頭，可能需要的時間會更加長一點兒。雙手在自己臉上用力的搓幾下，沈俊傑朝著肖家門口的兩人招呼，“倩姨，叔叔，你們回來了，我媽已經煮好飯了，讓我來叫你們去吃呢！”

這些日子，肖家三口人的生活都是在沈家解決，反正多做一個人兩個人的飯菜對於沈母來說簡直就沒有難度。就憑多年來兩家的關係，這些小問題根本就算不了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