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如果可以陪伴
在柒音的印象裏，自己就這麽莫名其妙地住進了妖王殿下的族係，並且受到了貴賓級別的待遇。
對此，他一連好幾天都處於極度迷惑的狀態，這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令他時常會覺得不安。
“難道我以後都不用回蒼狼族了麽？”在晚上綺涼來送藥的時候，他這樣問她。
綺涼表示驚訝：“怎麽，你想回去？”
“當然不是。”他搖搖頭，頭頂兩隻毛絨絨的耳朵隨著這個動作微微晃著，看起來萌得不行，“回去的話，我遲早有一天會死的。”
這話聽得綺涼很傷感，她放下手中的托盤，俯下身抱了抱他。
柒音仰起頭，望著她那雙墨黑清亮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麽，他並不抵觸她這樣的擁抱，相反，還隱約覺得歡喜。
綺涼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他如是偷偷地想，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姐姐的感覺吧？是久違的親情。可素昧平生的她，為什麽要對自己這麽好呢？
即使坎坷的經曆讓他比同齡人要成熟幾分，他也依舊算是小孩子心性，怎麽能知道什麽是一見鍾情？
或許，早就注定了會相遇，無論在哪一個時間或者空間，隻要看見對方一眼，心裏就再也裝不下別人。
“綺涼。”
“我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麽漂亮的女孩子。”
綺涼笑道：“小小年紀，就會花言巧語哄女孩子開心了啊？”
“我是說真的。”他抬眸，眼神虔誠明亮如熠熠星光，“其實，連妖王都沒你美。等到兩百年後我長大了，娶你好不好？”
縱使是一向大咧咧的綺涼，聽到這麽毫不掩飾的誇獎也不禁臉紅心跳……最重要的是，說這句話的是柒音。
“行啊，我等你長大。”
他開心地點點頭，卻又像想起了什麽，擔心地問道：“可是據我所知，人類女子的壽命大都很短暫，兩百年後，你會不會已經……”
“我不會。”
“啊？”
“我是通靈者，不受人類壽命的束縛。”她微笑地將藥碗遞給他，“喏，喝藥吧，喝完藥早休息，有什麽事情都等你康複之後再說。”
他乖乖地接過藥碗一飲而盡，而後放回了托盤。
“真聽話。”綺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小七，我發現你小時候比長大後可愛多了。”
“嗯，綺涼見過我長大的樣子麽？”
“……”瞬間發覺自己說錯話的某人連忙改口，“沒有沒有，我隻是隨便一說的，嗬嗬……”
“綺涼，昨晚夜嵐殿下都和我說了。”
綺涼驚道：“說什麽了？”
“你是從未來穿越過來的，兩百三十年後。”
夜嵐是怎麽回事？靠譜嗎？都不知道和她商量一下，事後也不告知一聲啊！
這下子她要怎麽自圓其說啊，全亂套了。
“呃，小七啊，其實我也不是故意要瞞你的……”
“我知道。”柒音笑著點點頭，“殿下告訴我，你是特意回來找我的，真的麽？”
卑微如他，完全沒有想過，會有一個女孩子為了自己而穿越時空，隻為解開一個詛咒性質的封印，成全一個百年後渺茫的誓言。又或者說，他還不懂那意味著什麽。
綺涼猶豫了很久，醞釀了快二十天的說辭在這一刻全都忘記了，最終隻歸
於一句小小聲的詢問：“如果我說，我想帶你回到兩百三十年後，你願不願意？”
“兩百三十年後？”
“對，兩百三十年後。”
柒音怔然半晌：“為什麽？難道你我在那個時候……已經認識很久了嗎？”
“不是很久，有些東西是不能用時間一概衡量的。”綺涼低下頭，柔軟如緞的長發盡數垂下，遮住了她一閃而逝的難過神情，“小七，我問你，你剛才說百年之後要娶我，可是認真的？”
“當然啊。”
她輕笑一聲：“那個時候的我們，就是戀人啊。”
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我遇見你並把你帶回家，你歡脫活躍肆意張揚陪著我一天又一天直到上千個白晝和黑夜。你喜歡加奶的咖啡和鮮榨的果汁，你說我做的炸蝦和牛排最好吃，你時常像個大抱枕一樣膩在我身邊不肯離去，你從不肯讓任何人欺負我，也不願意讓其他異性靠近我，你化成人形美得像從畫裏走出來一樣傾國傾城，你曾經定下靈守契約隻為了護我永遠不受傷害，你說想要待在我身邊一生一世。
這些我要怎麽和你說，小七，我的小七。
柒音擔憂地側頭打量她：“綺涼，你該不是又哭了吧？”
“沒有。”綺涼頓了一下，利落地抬起頭，神情已經恢複成了笑意盈然的樣子，“時間不早了，早睡吧。”言畢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誰知卻被柒音從身後一把拽住。
“綺涼，我相信的。”他認真低聲道，“從第一眼見你，我就覺得你很不同，那種感覺太奇怪了，我也說不清。”
綺涼背對著他，靜默無言。
“綺涼？”
她深深歎了口氣，緩緩伸進懷裏取出了一樣東西。
青色晶石在白皙的掌心中吞吐著動人柔光。
“這是……”柒音萬分詫異，“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你為什麽也會有？”說完也從懷中取出一物伸到她麵前，赫然是另一枚完全相同的青石戒指。兩枚戒指合在一起，毫無違和感，反而有種別樣的美好。
綺涼答道：“這是你給我的。”而且還在上麵定下了靈守契約。
“綺涼，你對兩百三十後的我來說，一定很重要，否則我絕不會把這枚戒指送給你。”至此，再無懷疑，他低頭在她手上溫柔地蹭了蹭，“陪我一晚好不好，我想聽你講講將來的故事。”
這一熟悉的動作頓時讓綺涼的心都融化了，她沒有勇氣拒絕這樣的要求，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溫暖的小床，彼此依偎的少年少女。
柒音微笑聽著她語調低柔地敘說著那些或喜悅或悲傷的事情，無一不是關於兩百多年後的自己，不知時間到底過了多久，直到他歪著頭靠在她的手臂上，闔著眼睛似是已經睡去。
綺涼不敢動彈，擔心吵醒了他，隻是保持一個姿勢安靜地躺著，不時微微側頭，看著他在月光下清俊秀致的側臉。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心緒寧和的時候了。
“帶我走吧……”他在夢中輕聲自語。為什麽會無緣無故地選擇信任，為什麽會毫不猶豫就決定敞開心扉，沒有任何特殊的理由，隻因為一個是葉綺涼，一個是白柒音。
綺涼垂眸，在他如玉的臉頰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黎明將至。
綺涼收到花羽送來的口信，說夜
嵐讓她去內殿。
內殿中隻有夜嵐一個人。
“姐。”
“嗯。”夜嵐點點頭，“綺涼，你時間不多了。”
“我知道，還有七天。”
夜嵐微微蹙眉：“我替你試探過他的態度，他似乎並不抵觸回到未來，我想這應該會有利於你解除封印……可是為什麽，你看起來一點進展也沒有。”
“他隻是一個孩子，哪裏懂得什麽叫作刻骨銘心，他現在會喜歡我並願意和我親近，都隻是出於本能，或者說，是對溫暖情感的渴望，而那不是愛情。”綺涼失落地垂下眼簾，“所以，即使他乖巧聽話並且不排斥我要帶他離開的想法，也不能說明我可以成功，因為我察覺不到在他體內被封印的那一道靈魂波動，也就是兩百三十年後柒音的靈魂。”那道靈魂仿佛一直在安靜沉睡，不願醒來，對此，她無能為力。
“是這樣麽，連你也感受不到？”夜嵐看上去也很為難，“不能喚醒那道靈魂，你就無法帶他回到未來，恕我直言，這意味著你們兩個永遠都不能再相見了。”
穿越到過去的時空隧道，隻能在同一人的身上開啟一次，這是規則。
綺涼茫然地搖頭：“姐，我也不清楚該怎麽辦了。”
“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說吧。”
“如果……我是說如果，要是到最後一天你都沒有成功，那又如何？”夜嵐斟酌著言辭，委婉地試探她的心意，“那時候你就要回到過去，留他一個人在這裏了嗎？”
“我隻有三十天的期限，屆時無論願意與否，都會被強製帶回，我別無選擇。”
要麽成功解除封印，要麽至此永不再見。
可讓她留存著所有所有關於柒音的記憶回到起點，從此耗盡漫長生命，那會是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連想都不敢想。
“姐，倘若最後真的不得不走那一步，你答應我，一定要好好對待小七。”
“我會的，就是擔心到時候沒法和他解釋你已經離開了，他會接受不了的吧。”
“時間會淡化一切。”
“若是真能淡化，你也不會這麽辛苦地穿越回來了不是麽？都是騙人的。”夜嵐輕笑，玉色眸光深深淺淺，沉澱著難以言喻的寂然憂傷，“何況，我也不能保護白柒音太久了，按你所說，再過幾十年神魔之戰將起，我就要依著命定軌跡去封印翎月心了，還不是一樣也要留下風冉一個人，害得他足足想念了兩百年。”
縱然她是妖王，也終是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又何談去庇護別人？到頭來，誰都有無可奈何的一麵。
“不過綺涼，你可以放心，就算那個時候我已經不在了，也定會囑托花皖，令她在白柒音三百歲那年把他送下人界，去尋找彼時的葉綺涼。”
每一個時空都是獨立的，若真的有緣，也許會在另一條軌跡上重逢也說不定。
真是如此，也該知足了吧。
綺涼出神良久，終是釋然一笑。
“多謝。”
她當然不希望最終以這樣的結局收尾，但若著實沒有轉圜餘地，想來也能坦然接受。
隻要他平安不就可以了嗎？況且現在還有了這麽好的歸宿。
小七，待我使命完成之際，隔著兩百年的距離，但願還能在夢裏，時時見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