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姑娘，我叫白琉音
罹歌在晚飯時分終於清醒了過來。
彼時清翼正在向綺涼抱怨總吃海鮮沒新意，並強烈建議到附近的市區去吃點正常飯菜，而火玉正晃悠著那張五十萬的支票和眾人研究著要不要租幾間海景房。
綺涼悠然道：“我聽說麟城有家主題旅館，裏麵雇傭的廚師是得過國際大獎的，房間也不錯，都被布置成海底世界的造型，我們可以考慮一下。”
“這主意不錯，畢竟天天吃這些東西也快膩了，而且小木屋連睡覺都不舒服。”柒音轉著烤魚的簽子，向眾人征求意見，“等罹歌醒過來，我們就啟程吧？”
罹歌輕笑：“明天就可以啟程了。”
“……”綺涼聞聲，驚喜地轉過身，“你醒了？吃東西不？”說著把手裏的魷魚燒遞過去。
眾人也紛紛起身圍到了罹歌身邊，看清翼小醫生開始給他做檢查。
“不了，沒什麽胃口。”罹歌的臉色仍有些蒼白，卻是微微笑著，看上去比平時親切友善多了，“我的傷假以時日就可自行痊愈，但在這段時間內若遇到意外情況，恐怕難以出手相助了。”
“沒事兒，你好好養著。”火玉道，“其他事情交給我們就成。”
這時清翼站起來，向大家比劃了個OK的手勢：“一切正常。”
綺涼笑道：“罹歌，等明天我們到了目的地，給你點份參湯補一補。”
罹歌看向她，目光溫和，數次欲言又止，卻最終隻歸於一聲輕歎。
“綺涼，多謝。”
他神智恢複清明後，已然記起夢境中發生了什麽，自然也曉得是她救了自己。本知她不是翎月心，而彼時沉淪在那個虛無的夢境中，卻是如此的不願醒來。最重要的，她給了他一個自我救贖的理由，也圓了他兩百年來不肯放下的執著心願。
怎能不感激。
綺涼不好意思地連連擺手：“你不介意我打了你就行。”
“幸虧你及時打醒了我，否則進入冥界之門，後果不堪設想。”
兩人靜默半晌，相視一笑。
柒音悄悄拽了一下身側的風淮，低聲道：“你說罹歌該不會喜歡上我家小葉子了吧？這可不地道，得盡快扼殺啊！”
“你想多了。”風淮看上去很無奈，“再胡說八道，被綺涼聽見會生氣的。”
“喂，我預感一向很準好不好？堂堂神使誒，被扇耳光也不動怒還笑著道謝，就算綺涼救了他吧，這也反常啊！”
火玉老神在在地吐槽：“你也經常被綺涼狠揍，我看你也沒動怒，還興高采烈！”
“就是就是，柒音哥你不要胡思亂想。”清翼不由分說把一隻大蝦塞進他嘴裏，嘿嘿笑道，“火玉姐也總打我，我不也沒和她一般見識麽……那也不能說明我喜歡她啊！”
火玉冷笑著朝墨溪使了個眼色，然後兩人直接把清翼拖到門外暴打了一頓，全然不顧他驚天動地的求救聲。
柒音懊惱地歎氣。
在人界的生活，真是越來越混亂了……
綺涼發現，自己天生就沒有清閑命。
早起拎著行李上車，按照地圖指示滿大街找那個主題旅店，好容易找到了地方又忙著交錢選房，然後又依清翼的強烈要求吃完大餐，這才終於安生下來準備補個午覺，然後……枕頭還沒睡熱，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
大餐也吃過了，每人也都有了獨立的房間，這裏環境還那麽好，還有什麽值得騷擾自己的事情？
她殺氣騰騰地開了門，麵沉如水：“有事？”
站在麵前的赫然是穿著睡衣的火玉。
“不要用這麽可怕的眼神看著我啊，我知道你有起床氣。”火玉尷尬地賠著笑，“但確實有重要事情要向你匯報。”
“講吧。”
火玉湊到她耳邊：“柒音房間有動靜。”
“有動靜不是很正常的麽？”綺涼納悶地看她一眼，“他精力充沛不想睡覺唄。”
“不是那回事，是很大的響動，好像摔了什麽東西。”火玉小聲解釋，“服務生不敢進去，怕客人發脾氣波及到自己，我們想了想，覺得還是你去最合適。”
“算了，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柒音房間，見清翼墨溪他們正在門口偷聽著，急急忙忙湊了過去。
“發現什麽了？”
風淮低聲道：“裏麵有人。”
“誰？”
風淮有些遲疑，墨溪見狀，替他解釋道：“好像是……柒音的哥哥。”
綺涼恍然。
柒音是從族中逃出來的，現在恰逢特殊時期，他哥哥想找他回去幫忙，也在情理之中。不過，於公可以理解，於私卻不能
原諒。
“他來這不是為難小七麽？當初風平浪靜，就千方百計要除掉他，現在有困難了，就像拉他回去，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啊？”
“話是這麽說，可畢竟是蒼狼族家事，我們不好隨意插手。”墨溪無奈回答，“所以我才叫小玉找你過來，看看該怎麽解決。”
清翼看熱鬧不怕事大地接口道：“而且聽剛才那動靜，他們八成是動手了，柒音哥不會吃虧吧？他哥哥可是蒼狼一族出了名的脾氣暴躁。”
火玉連忙掐他一下，示意不要激怒綺涼。
綺涼沉默幾秒鍾，很淡定地把他們都推開：“多大點事兒啊，我去會會小七他哥。”隨後轉身，利落一腳把房門踹開走了進去。
“綺涼不會吃虧吧？”火玉挺忐忑地看著重新關緊的大門，“他哥會打人的。”
墨溪平靜道：“其實我更擔心柒音他哥的安危。”
“……”
綺涼一進門，就見屋內一片狼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她站在床前，而柒音正倚在角落裏一臉憤怒地瞪著那個男人。
“小七！”
“小葉子？”柒音著急地朝她揮手，“出去出去，這裏沒你的事！”
“怎麽沒我事，我是你老板。”
那個男人聽了這句話，驚訝回頭。綺涼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不禁感慨狼族的男人果然個個生得禍國殃民，這位哥哥和柒音頗為神似，不過眉宇間更多了幾分妖異的氣息。
“你方才說什麽？難道你與柒音已經訂下靈魂契約了嗎？”他的語氣聽上去異常倨傲，“這簡直是辱沒墨月蒼狼之尊嚴的荒謬事情！”
綺涼沒搭理他，徑直走到柒音身邊，低聲詢問：“沒傷到你吧？”
“當然不會。”見她出言關心，柒音嗬嗬一笑，“我可沒有那麽弱。”
她點點頭，抬眸對男人道：“我和小七沒有訂下靈魂契約。”
“既然沒有訂立那就最好了，我現在要帶柒音回族，你最好不要不自量力，妄圖阻止。”
柒音冷哼：“誰要和你回去！族裏不是早就打算把我除名了麽！”
“原來是原來，現在是現在，事實是你並沒有被除名，所以必須和我回去，共同對抗冥界魔女！”
“我在人界也一樣可以想辦法對付翎月心，幹嘛非得和你回去？”柒音打量他半晌，驀然提高音量，“哥，別蒙我，是幽天沁叫你來的吧？她提出了什麽優厚條件啊，你就把我賣了！”
綺涼摸著下巴思索著：“我估計目前最能打動你哥的條件，也就是結盟了吧？”
“我想也是，真無恥。”
“少廢話！”被一個人界小姑娘猜中心思，男人顯然有點惱羞成怒，“柒音，你沒有別的選擇，身為族長，我決不允許族中的異類隨意在人界遊蕩！”
柒音神情一滯，隨後勉強地笑了笑：“哦，你也變成族長了？”
“除了我，還有誰更適合族長之位麽？”男人皺眉，“難不成蒼狼一族的榮耀，要靠你這個身世肮髒一無是處的異類來振興嗎？”
話音未落，綺涼直接抄起旁邊的四角花瓶砸在了他的頭上。
“別他媽一口一個異類的，對你客氣你還來勁了是吧？”
柒音緊張地想拉住她，被她一把甩開。
男人萬沒想到她會對自己出手，氣急敗壞地指著她怒道：“你一個小小的人類，竟敢對我動手，不怕我殺了你嗎？”
“就你這德行還蒼狼族長呢？說話沒品，還惦記著拿人類撒氣，傻缺吧？”女流氓模式瞬間開啟，綺涼上前兩步，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脖子上，橫眉冷對，“有本事就殺啊，我告訴你，知道外麵偷聽的那一群家夥吧？白蛇、烈焰火狐、雪翼天狼三族族長，一個落跑的鷹族戰士，那屋還有到人間視察的墮落神使。我前腳一死，他們後腳就把你做掉，也算為妖界除害了，省得你和幽天沁勾勾搭搭影響我們正常生活，最可恨的是你還欺負小七，我養的狗是別人能動得嗎？去你大爺的！”越說越生氣，也不管男人此刻是什麽表情，對著他的腳就狠狠踩了下去。
她葉綺涼護短，那絕對是出了名的。
已經看傻了的柒音終於回神，把她連拉帶拽地拖到自己身後，然後擺出一副“有什麽意見衝我來”的強橫表情，嚴陣以待。
由於情緒激動，綺涼手心裏的冷焰都點燃了，她站在原地，不依不饒地接著喊，特有的嬌蠻娃娃音吼起來居然氣勢十足：“人類和妖族的後代怎麽了？血統不純怎麽了？一群老封建，懂什麽叫作真愛跨越種族界限嗎？再說了，憑什麽看不起我們人類啊，你以為自己有多高貴啊？果然是哪裏都有敗類！”
出乎意料，這一次男人並未出言反駁，也沒有動手的泄憤的意思，隻是呆呆地站著，目光略顯茫然，仿佛有點不敢相信，又好似被她的一番言論說懵了。
柒音見他不說話，便也瞪著眼睛看著他，毫不鬆懈。
兄弟倆就這麽僵持了三分多鍾，誰也沒有先開口。而綺涼顯然是喊累了，自己坐在床上斟了一杯水潤嗓子。
“哥，你死心吧，我是不會回去的，蒼狼族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我也絕不甘心成為你和幽天沁交易的籌碼。”柒音終於歎息一聲，語氣卻斬釘截鐵，“所以，我自己要選擇什麽樣的道路，已經與你無關了。”
長久的沉默。
就當綺涼見對方遲遲不回答而感到不耐煩的時候，卻見男人華麗麗地無視掉柒音，徑自走到了她的麵前。
“你幹嘛？”
男人微微一笑，極其妖孽，看上去哪裏還有半點方才的暴躁影子？他伸出手，很有禮貌地對她頷首：“姑娘，我叫白琉音。”
“……”綺涼拍開他的手，驚異莫名，“神經了你？我對你叫什麽不感興趣。”
“敢問姑娘芳名？”
本來她是想說“關你屁事”的，但是見到柒音在白琉音身後一個勁衝自己使眼色，隻好悶悶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葉綺涼，幽天沁那條母蛇認識我。”
柒音尷尬地咳了一聲。
白琉音了然地點點頭：“葉姑娘果真名不虛傳，這樣的豪氣絕不是尋常女子能具有的。”
綺涼被他這種突如其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弄得渾身不自在，一時竟不知如何接口了。
柒音這個哥哥，好像不太按套路出牌啊……難道是被自己罵成傻子了？
她當然不相信自己有這麽厲害的本事，於是本著速戰速決不拖泥帶水的原則，掛著一絲笑容抬起頭。
“白琉音先生？”
“嗯。”
“你還是快滾吧。”
“……”
一直守在門外靜觀其變的火玉一行人正在嚴肅討論著要不要進入支援的問題，因為按照方才綺涼的驚人音量判斷，此刻雙方早該大打出手了，可是竟然沒鬧出一點動靜，實在令人很不安。
清翼嘀咕著：“你說柒音他哥不會無聲無息地把綺涼滅了口吧？”
“別鬧了，柒音可不是吃素的，誰敢動綺涼他能和那人同歸於盡。”
雖然房間的隔音效果不錯，但以風淮的敏銳聽力還是把綺涼的話聽了個八九八九不離十，他笑著給眾人大致轉述了一遍。
火玉正色道：“綺涼說得沒錯，她前腳被殺，我後腳就帶阿墨做掉柒音他哥……這月工資可還沒發呢，老板不能出事！”
墨溪：“……”
房門突然打開了。
柒音黑著臉走在最前麵，綺涼緊隨其後，一臉不耐煩地打著哈欠。
走在最後麵的白琉音見到火玉他們也是微微一怔，冷淡地點頭示意，而後又把目光投向了綺涼。
“葉姑娘，有沒有想過嫁入蒼狼一族呢？”
“這是什麽白癡問題？”綺涼瞥他一眼，“你們族裏不是不允許與人類通婚麽！”
“可你是通靈者，另當別論，若嫁入我族，有很大幾率會誕下更優秀的後代。”
綺涼幹笑兩聲：“你的意思是，讓我給你們族人當媳婦兒？”
白琉音認真地搖搖頭：“是嫁給我，蒼狼族的新任族長。”
柒音聞言，登時就要撲過去和他拚命，所幸被風淮及時攔住。
“白琉音先生，不知道您是出於什麽想法而提起這個問題，不過我肯定是不會答應的。”綺涼說著，就開始把他往旅店大門的位置推，一直推到台階上，“你的性格我很不喜歡，我覺得還是幽天沁更適合你。”
火玉和清翼在身後不懷好意地笑出聲來。
白琉音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卻礙著綺涼的麵子不便發作，隻好低聲道：“葉姑娘，請你再用心考慮考慮，我們下次再聊。”
綺涼仰頭望著天花板，裝作沒聽到。
柒音惡狠狠磨著牙道：“哥，趕緊回去吧，族中不可一日無主。”
這話說得虧心了，一般來說，隻要族中的大長老足夠忠誠且能力優秀，是完全可以為族長排憂解難的……否則風淮和火玉也不會那麽放心地在七葉甜品店當店員了。
白琉音冷哼，仍是不甘心地看了看綺涼的臉：“葉姑娘，後會有期。”而後推門離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
綺涼慢悠悠地轉過身，對著麵麵相覷的眾人道：“據我分析，柒音他哥很可能是個精神分裂症患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