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近觀百鬼夜行
翌日夜裏十二點整，一行人準時出現在鳴沙山的山腳下。由於擔心會打草驚蛇，所以放棄了飛行途徑，改為攀登。
因為那些千奇百怪的詭異傳說，鳴沙山已經許久無人來過了，略顯暗淡的月光下，周圍環境看起來空蕩蕩的，連一草一木都沒有存活，到處蔓延著一股陰冷而危險的氣息，而且這種感覺愈臨近就愈強烈。
相信正常人在這種足夠拍恐怖電影的氣氛裏，絕對是撐不過一刻鍾的，先不說會不會撞見鬼，單說心理素質也不一定抗得住。
然而事實上，除了綺涼尚有點小心謹慎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輕鬆愉快的模樣。火玉和墨溪笑著談論著什麽，風淮在擺弄手中的探照燈，而清翼甚至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大堆糖果話梅，還問眾人要不要吃……
妖和人，果然還是有一定區別的。
“你們多少也表現出一點緊張的樣子吧？這可是很嚴肅的事情。”
火玉老神在在地看她一眼：“來都來了，想那麽多有什麽用啊？”
“不過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今晚要是衝突起來，恐怕會比那次對付僵屍麻煩多了。”柒音把自己的外衣給綺涼披上，轉過頭囑咐道，“火玉，風淮，一會兒你們和小葉子盡量向後退，別太逞強。”
風淮點頭，火玉笑道：“有罹歌在，應該也用不著我們出手。”
“嗯，真遇上厲害角色，我這三腳貓的靈力估計也不夠看。”綺涼說著，不放心地用手指戳了戳柒音，“小七，你行不行啊？我還一直沒機會看你顯露真功夫呢。”
柒音笑嘻嘻捏著她的臉：“保護你足夠了。”
綺涼記起，天沁曾經說過，柒音和墨溪的真實本領遠遠超過她的想象，而風淮和火玉如今的實力才不過是實際水平的三分之一，妖界大人物是不容小覷的。
這樣想來，心裏便安定不少。
“你們說翎月心會以什麽方式來進攻我們？”清翼含著糖小聲問，“我怎麽覺得不太對勁呢？”
墨溪輕笑：“我感覺我們離她派出的力量已經很近了。”
火玉拍了一下清翼的頭：“既然如此，就不要直呼其名了，要叫魔女大人！”
“你真有勁。”
“大家小心。”罹歌忽然後退數步，低低地發出一聲警告，“來了。”
綺涼驚疑不定：“什麽來了？”
“自己看。”
她這才想起自己忘記開啟陰陽之眼了，連忙在眉心一點，雙眸充盈流光的刹那，頓感一陣蒼茫的霧氣撲麵而來。
和昨天在叢林結界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然而這還不是最令人詫異的，因為很快她就看到霧氣中一片陰雲緩緩落下，而後，空氣中開始密密麻麻顯現出各類鬼怪身形，潮水一般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湧來。
罹歌迅速撐起結界將眾人籠罩在內。
“這就是人界常說的，百鬼夜行。”
綺涼瞪著眼睛，覺得麵前的景象當真懸疑莫名。
有著老人之顏、能吐出藍色火焰的陰摩羅，飄忽不定的青行燈，長長頭發下隱藏著無數少女麵龐的邪門姬，渾
身上下都是眼睛的百目鬼，身體像蛇的燭陰，長相美豔的玉藻前，全身銀白的雪女，生著兩支角的酒吞童子……
此外，還有飛緣魔、魑魎、文車妖妃、橋姬、骨女、人麵樹……
綺涼在很小的時候，因為知道自己是通靈者，總會有意無意在畫冊上認知一些鬼怪的名字，然而現在她居然把那些隻存留在腦海中的影像全部對上號了。
“這裏怎麽會出現百鬼夜行呢？”
罹歌道：“百鬼夜行本來隻是人界的傳說，但是這些鬼怪卻是真實存在的，如今被她從冥界的百鬼之城中放出來了。”
“百鬼之城？”火玉驚道，“能進入那裏的都是等級很高的大鬼啊！”
“是，所以你們要做好準備。”
“罹歌，連你也搞不定它們嗎？”
“我不知道，或許可以。”罹歌輕聲歎息，“畢竟我現在是墮落神使，某些神界秘法已經不再被允許使用了，而且沒有神帝許可，在人界施法也會受限製。”
“這是什麽神帝啊？讓人家幹活還不給足夠的資金，比企業家還黑心！”綺涼大怒，“獨斷專行，遲早被別人從帝位上拽下來！”
眾人絕倒，風淮他們是妖，自然對神帝沒有多少恭敬之情，難得的是罹歌居然也微微笑了。
“像你這樣膽敢指責神帝的人，我隻見過兩位。”
“哦……有一個是翎月心吧？”
罹歌點頭。
“另一個呢？”
風淮笑道：“如果沒猜錯的話，是我們妖王。”
“好吧，領導者果然都有魄力。”綺涼指了指貼近結界形容猙獰的百鬼大軍，無奈道，“我們是不是該出去了？”
話音未落，罹歌眸光一凜，結界已在他的手中分崩離析。
柒音仰頭望月，驀然搖身變成了比平時形態大上十餘倍的巨型蒼狼，清嘯一聲，張開了氣勢驚人的墨色雙翼衝入敵陣，燃起的火焰映亮了鳴沙山半邊天空。
綺涼歎道：“當初和風淮第一次見麵時，小七也變身了，不過顯然沒有這次帥啊！”
墨溪看了火玉一眼，驀地化作雷鷹本體飛向高空，深紫鷹翼仿佛浸染了濃重的夜色，帶著蕭瑟而深沉的美感。
雷電召喚，降落鳴沙山。
一時間，空氣中到處彌漫著燒焦的味道。
罹歌以一種很奇怪的步法從眾鬼麵前走過，手中也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玫瑰金色的長劍，劍身花紋繁複，光芒耀眼。被他擊中的鬼怪無一不是尖聲慘叫，身體慢慢變成透明，最後如水蒸汽一樣消失在了眾人視線內。
火玉和風淮悄悄耳語：“這就是聖光淨化？”
風淮認同地點頭。
綺涼沒參與他倆的談論，正在依照一旁清翼的指示，用弓箭射著企圖靠過來的鬼怪，把它們往罹歌方向引。
“這個是玉藻前吧？”清翼對著那個漂亮女鬼指指點點，“據說她幻化成妹喜，還幻化成妲己，最後被一個大陰陽師給製服了。”
“那些都是傳說，不可信。”
“不過確實很美。”
“這倒是真的
。”
說話間，隻見一個女人頭顱朝這裏飛過來，長發飛揚，露出數不清的少女的臉。
“邪門姬可真夠邪門的。”綺涼步步後退，謹慎地看著那些比小刀還鋒利的發絲，“被碰上就得流血啊。”
清翼嗬嗬一笑：“我可以給你治。”
“哪有這麽麻煩。”火玉從身後走過來，指間燃起三昧真火，點著了邪門姬的頭發。
綺涼忙不迭捂住了鼻子。
“他們戰了這麽久，怎麽對方還是這麽多鬼啊？”
風淮沉聲道：“必然是有翎月心的魔力在支持著。”
“而且看起來，它們都在以罹歌為主要目標。”
“翎月心故意遠程鎖定罹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風淮如是說，“與昔日情人鬥法，不知雙方作何感想。”
綺涼摸了摸鼻子：“罹歌心理素質強啊，換作是我，寧願自殺也不幹這事兒，又尷尬又虐心。”
火玉連連點頭，正要說什麽，忽然聽得遠處柒音怒吼一聲，緊接著鷹鳴陣陣，墨溪也俯衝了下來。
“什麽狀況？”綺涼眯著眼睛望去，突然低聲驚叫，“罹歌的淨化好像不管用了！”
果然，罹歌長劍的光芒像是被另一種力量所壓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逐漸黯淡下去。
透過重重鬼影，她隱約看到在青行燈的身後，模糊地顯出了一個黑衣女子的輪廓。
那是……
“罹歌。”驀然低回婉轉的一聲呼喚，少女獨特的嬌柔嗓音偏又帶著說不清的哀怨與滄桑之感，直叫每個人都聽得清晰。
隨著這聲呼喚，所有的鬼怪在瞬間停住了攻擊，紛紛圍在了她的四周。
柒音看著罹歌刹那間變得迷離的神情，又不好上前阻止，隻得警惕地盯著那個不甚清晰的女性虛影。
罹歌怔然半晌，輕聲道：“月兒，好久不見。”
跨越了兩百年的距離，帶來一句久違的問候，盡管對方並沒有真正降臨鳴沙山，隻是將附著在鬼靈身上的力量凝聚成了半實體。
翎月心沒有再說話，隻是緩慢地朝他伸出手。
無形的威壓緊隨而至，墨溪和柒音頓時被這股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壓製得近乎窒息，而遠處的綺涼四人則直接跪倒在地。
天空烏雲聚攏，將月亮完全遮住，一時間周圍像是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夢境。
罹歌手指微微用力，劍刃上再度燃起金色火焰般的聖光，他的聲音有些隱忍的哀傷：“月兒，別逼我。”
“一直以來都是你在逼我，不是麽？”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
“放心，今天晚上我不開殺戒。”翎月心輕輕柔柔地笑了笑，“你們大可以再逍遙一段時間……在我整頓好冥界之前。”
罹歌突然伸手，虛空向後一推，柒音和墨溪未對他設防，霎時被推得倒飛出去，摔在了綺涼麵前。
綺涼驚慌地抬頭望去，見罹歌手裏的長劍輕捷一斬，將眾鬼怪在漫天的光華中化為飛煙。然而於同一時刻，翎月心掌心幻化而成的暗黑尖刺，也毫無阻礙地沒入了罹歌的胸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