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泛泛之交飯飯之交

花間的雙拳緊緊握著,青筋暴起,可以看出他此時的怒火已經到了隨時會噴發出來的地步。

但是他忘記了,我也忘記了,他的右臂,傷還未好。

這樣一用力,愈合幾分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漸漸暈染了藥布以及外麵穿著的雪蠶絲,鮮紅一小片。

我的心莫名抽搐一下,出於奴才本份,我還得從地上起來去查看一下他到底有沒有事,會不會突然就這樣死了什麽的。

可當我站在他身邊手指剛觸碰到他手臂之時,下巴上突然被堅硬的手肘狠狠擊中,下齒被外力這麽一抬,上下齒被用力相觸,發出很大的“噠”一聲。我感覺我的牙齒都要震碎了!

花間厭惡的甩開了我,這股力氣和夢中被他一腳踢飛的力量甚為相似。本來還慶幸那隻是一個夢的我,此時十分的鬱悶。

夢竟然成真了,他奶奶的。

我被甩出了好幾米才跌在地上,渾身疼的讓我不知如何是好。可是想到花間這股狠心,我心裏一下子很難受。

他居然,就這樣甩開了我。可我、我隻是想看看他的手到底有沒有事兒,他憑什麽要甩掉我?

我沒有發出一聲哀叫,而是默默的站起來,然後重新回到花間的身邊,伸手,再次向摸去他那掩蓋在衣服下的右臂。

哪知花間出手如電,修長的手指像似要摳進我的麵部肉中,他硬生生的將我從他身子右側拉到了身前。而我在這毫無防範的一扯之下,身子不由自主向前而去,膝蓋嘭的一聲與地麵結結實實的來個親吻,那股鎮痛是我連咬牙也無法忍住的。

可在現在麵對的是花間,我不能叫,堅決不叫。

哪怕現在的感覺是,膝蓋骨已經裂的難以愈合了一般。

他的左手仍然嵌在我的臉上,那種恨不得將我的臉捏成一團一把抓住的力道已經趕上了方才那一擊之痛。

他的臉與我的臉距離不過兩拳寬,我堅定的看著他那幾欲冒火的雙眼以及他冷若冰霜的麵孔,憋著疼痛,不吭聲。

“本督給你一次更正的幾回,告訴本督,你夢到了什麽?”

“原來督公是想聽奴才重複一遍啊”他的手捏著我的臉,所以我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不清,“回稟督公,奴才夢見了……”

臉上的力道逐漸加大,我的下巴動的很艱難,但我堅持著用脖子發出常人難辨的話語。

難忍的疼,從小到大,第一次受這麽大的疼,還是一個男人。值得榮耀的是,是天下間最大的男人啊!

“本督看你真是嫌命太長。”冷冽的眼神如刀子刮在我的臉上,一下又一下。“本督和你玩一個遊戲,如何?既然你想出宮,本督便放你出宮。不過……”

我咬緊了後槽牙,哪怕全身疼得已經發抖,我還是沒有叫。

“時限三日,不,五日,本督賭你五日內,必會被未知的殺手找上門,並且世上出了本督和下手之人外,再不會有人知道你的死訊。”

我含笑看著花間,嘲笑他的虛偽。這不是廢話一樣,他花間想殺我,我還能活麽?閻王要我三更死,我要是能活到五更那除非是趕上“閻王爺下崗,新一任閻王要上任”的千古奇礦。

花間會意本領很高,不過在他說話時,手中力道一分未減。

“放心,本督絕不會出手。到時你便等著好了,明年時期你的祭日,本督必會帶上一株開的最好的菊花去你墳前看你。你,敢賭嗎?”他挑起左邊的眉毛,臉上盡是玩弄他人性命的那種笑。

“賭”我費力的擠出這個字。

“那好。若本督輸了,本督允你三個條件,任何。”

他抓著我的手並未放開,而是細細的端詳我的臉,狹長的雙眼像極了畫像上鳳凰的眼睛,難怪世人都稱這種眼睛為鳳眼。

“何必那麽執著,白送了性命啊,唉。”

他幽幽歎氣,捏著我的手將我推倒了一邊,算是放開了我。

我感覺得到,他的怒火已經在突然之間全部消掉,現在的他正是無喜無怒的時候,可是我隻想快點離開這個滿是冤魂的東廠,花間他是喜是怒已經不再和我有關係。

花間用那麽大的力道,我臉上一定有手指印了,我想。我揉著臉,直到我感覺起來沒有什麽大礙,這才重新跪好,給花間作我認為的最後一次行禮。

“多謝督公手下留情,奴才感激不盡。奴才無緣伺候督公一輩子,願督公鴻圖大展,仕運亨通,光耀門楣。”

我磕頭,盡完這最後一次奴才本分,我也就“從此

花間是路人”了。

花間定定的看著我的每一個動作。

我站起身,挺直我的腰板,走向院外。

他沒有再言,我也不會再言。就這樣,消失在對方的視線。

可笑,十二個時辰前共同困在翠微山洞相依而存的兩個人;共同吃烤熟兔肉的兩個人;相依而睡的兩個人隻是過去了一天爾,便僵硬到決裂的地步。

不過怎麽用得上決裂呢?我和他從未連在一起過的。

這世間風雲變幻,白雲蒼狗,前一秒相談甚歡的人後一秒真的可以拔劍相向,昨夜情濃如膠的一雙夫妻,第二天也是可以互相殘殺的。

為什麽突然這樣?我和花間,怎麽就這樣……

這個境地的我,現在想起昨天,隻感覺真是可笑的不行。是我自作多情了吧,我以為泛泛之交已經變成了飯飯之交,我以為陪他一起麵對錦衣衛便是共患難;我以為隻要在他受傷的時候不離棄就會改變他對我的態度。

奈何,都隻是我以為。

對他來說,那一隻兔腿兒若是沒有他,我定然是吃不到的;陪他一起麵對錦衣衛我還曾想過要跑,我本不應該跑;我是奴才,他是奴才主子,我伺候他,給他當枕頭,那都是應當的。

這樣論來,事實的真相,是誰自作多情是誰本就無錯一目了然。

花間就是花間,不會變。

他給我吃金株草,是為了讓我再去做餌,釣上來喬太師這條大魚。以一些金錢可換的塵世俗物救一條命,然後再去換天下大權,花間並不虧;

他幫我吸毒,是為了不想睡一個冰冷僵硬的屍體,或者是他真的渴了。以動動嘴便可舒服的事情,他何樂不為?

至於我所知道的秘密,那對他來說,也都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後的淺薄資本,他可以發善不計較。

是,我是欠他兩條命。但是這兩條命,對他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

這樣說來,我和他之間,也沒有什麽大不了啊!我怎麽能覺得已經和他熟悉了呢?

我怎麽能覺得走進他的城府了呢?明明連影都沒有看到呢。

在踏出東廠大門之際,我的心曾有片刻猶豫。不過最後,我還是昂首邁了過去。這一步,一躍而不能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