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他說我是個瘋婆子

我向來是吃硬不吃軟的典型,說白了我這個人就是賤皮子。別人對我越是好言好語我越是給臉不要,相反要是拿刀逼著我,我就越是怎麽說怎麽是,也許這就是天生賤骨。

而花間這個人,軟硬不吃。當然我也沒有指望過他會因為我這一番發泄而對我有什麽改觀與補償,我隻是單純的想要發泄。

血,依舊在向外冒。我擦了幾次,除了一手背的血以外根本沒有其他的成果,最後我索性不去管,反正又沒有什麽用。

花間就坐在我的麵前,用那種我從前最是懼怕的目光看著我。那深沉到可怕的麵容,以及周身所散發的強大氣場簡直讓人喘不過氣。若我還是從前的我,定會被嚇的連忙尿遁而奔。

可是,如今這種境況,用物是人非來形容不知會不會妥當,我卻有了這種感覺。

或者是麵對眼前人的感情,或者是麵對眼前人的心,都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單純。

所以此刻我並不害怕花間,相反還會覺得,花間若是在此刻的一怒之下親手殺了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目光之餘,我注意到了花間的雙拳正在慢慢收緊,再收緊……那秀氣的雙手握成拳,骨節分明,隱隱泛白。

見此,屋子裏好不容易保持下來的沉靜再次被打破,我冷笑著,翹起一邊的嘴角,將我嘴賤作死的節奏發揮到了極致:“督公是否控製不住自己的火氣,想要再次殺死我呢?”

我話音甫落,便覺一道人影撲了過來。脖子被一隻冰冷手掌掐住,那種冰冷簡直刺骨,刺痛人心。

他向來都是心狠手辣,做事毫不留情的。民間所流傳的,並不完全都是誇大。不說對別人,僅是對我就從未手軟過。

記得上一次是我提出要離開東廠,他便是這般手段,狠狠掐住我的脖子。那一瞬間想要毀滅一切的戾氣簡直讓人生畏。可那次,我並不覺得害怕。同樣的,此刻的我除了覺得有些可笑之外,還是一樣的心情。

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又何以為懼?

花間到底是花間,俊美無雙,即便是在發怒依舊令人著迷。此刻的近距離相接觸,如果脖子上沒有那隻正在奪取我性命的手,倒真是極好的姿勢。

空氣漸漸被那隻手奪走,我隻覺得頭腦發脹,呼吸困難,想要掙紮離開,想要更多的空氣。

然而這一切如果是花間想要看到的,我不會反抗。

“夜笙!你……你真是好冷的心!”

花間莫名冒出一句話,可是我的耳朵已經嗡嗡作響,任何聲音落在我的耳中都已不再那樣真切。即便如此,我卻輕易聽出了他話語中的那股咬牙切齒勁兒。

可我卻笑了。盡管這個笑容,看起來是那樣猙獰。

“再冷……屬下也是有心之人……總要比督公您……無心的好……”

嘴硬究竟會是怎樣的下場我已經不再害怕,我就是不想讓花間快活,不想讓他心中好過。我恨,恨不得咬死他。

看得真切,那一雙細長的鳳目瞬間染上一層冰霜。那種感覺與他殺人時無異

,此刻的他,再次回到了那個殺人如麻、視人命如草芥的東廠督公。

盡管已經離死不遠,我卻用一種平靜的嚇人的目光看著他。我隻是想知道,當他真的殺掉我時,他的眼中會不會有過瞬間的猶豫,瞬間的不舍。這真的是一個應該讓人大罵犯賤的心思,然而我還是忍不住。

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在奢望著……

脖子上冰冷入骨的感覺突然消失,我的身子一輕,那邊花間已經重新坐好,就像一個沒事兒人。看他的麵色,就仿佛剛才差點讓我丟了性命的一幕與他無關一般。

“夜笙,並非本督不敢殺你。”

呼吸了大量空氣的我忍不住咳嗽起來,而在那種難受的感覺中,我聽見了這樣一句話傳入我的耳中。

這樣的他,遲遲沒有下手的他,真是讓我覺得厭惡。我忍下咳嗽,回敬了一句:“那你為何不殺了我!督公,你一日不殺我,我便一日想殺你!”

花間定定的看著我,而我也在看著他。這樣靜默到可怕的對視,並非第一次,可是每一次都仿佛是我在作死。

不作死就不會死,可我偏偏要作死。

半晌,花間那削薄的嘴唇動了動,說出了一句很沒由來,卻又是事實的話。

他說:“夜笙,你現在就是個瘋婆子。”

其實我一直都是瘋婆子,我隻是在我心底的世界,一個人瘋著。所謂不瘋魔不成活,我為何不瘋魔?

被咬破了嘴唇流的下巴全是血,又被我掐了脖子,很可能留下了掌印。加上身上還帶著傷,我又能好到哪裏去?更何況,我早已喪心病狂。

見我不語,又或者是花間實在不願與我再糾纏,他站起身朝門走去,那背影高大,卻又帶著一股寂寥,這種感覺是從前未曾在花間身上看到過的。我為這種奇怪的感覺而可恥著,我怎麽能再對他有任何別的動容想法?

所以下一秒,為了那一句瘋婆子,更為了心中所有的怨恨,我直接從床上奔了下去,甚至連鞋也沒有穿。

大概是因為聽到了身後的異動,花間剛轉過身就被我撲了個滿懷。我得承認的是,那片刻的溫暖與結實實在讓我想要一直依賴下去。

真想時間就這樣停駐,或者從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我依舊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每日無憂無慮的無節操小太監,然後停留在花間的懷抱中,享受甜蜜。

一晌貪歡。

終究隻是一晌貪歡。

下一秒,借著花間的驚愕,也借著我的喪心病狂,我隔著花間那不算厚的雪蠶絲,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帶著所有的怨懟,帶著所有的憤恨,帶著心中已久的積怨,全部都在這一刻發泄而出。

我有多恨,有多怨,有多麽痛苦,我全要在這一刻報複回去,在這一刻,完完全全、原原本本的歸還到花間的身上。

他的肩膀,承擔的不僅是整個東廠,更有天下,有著整個未央,而現在,也有了我的嘴一張。他本身就比較瘦,卻瘦的勻稱,這一口下去,有肉有骨,我隻有把能使上的

力全都用上,否則我怕他沒有感覺。

我緊緊抱著花間的腰,那樣的瘦,那樣的讓人愛不釋手。而我的牙齒,毫不留情的啃咬在他的肩上。那種熟悉的腥甜充滿整個口腔,我仍然在繼續。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唯一知道的是,花間的肩膀已經濕了一大片。有我的口水,有花間的血。即便是如此,花間他從始至終,未曾吭過一聲。寂靜的屋子,一直很寂靜。

我抬眸,卻撞上花間那雙淡漠如常,毫無情緒的細長鳳目。

“咬了這麽久,下巴很酸的吧……”他的麵部以極緩極緩的速度綻開一個很淡的微笑,花間抬起右手,輕柔的拭去我下唇上沾染的濡濕,就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貴的寶貝。

我不動,靜靜的任他擦拭。

然後,我看著他的右手以及他的右手拇指,帶著我唇上的豔紅色,撫了撫自己的左肩。他一直都在用極其溫柔的力道與動作,這樣的他讓我覺得以前那陰冷心狠的他,都是假象。隻有這時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他移回看著左肩的目光,在那目光看向我的時候,瞬間變成了一種致命的溫柔,讓我在那一瞬間想要拋棄一切外物去淪陷其中,不可自拔。

隻怕我一直沉迷一直陷入的,正是他的這種溫柔。盡管我並沒有見過幾次,可每一次都讓我難以抗拒。

“很疼的,夜笙,真的很疼。”他頓了頓,垂眸半晌,重新看向我。我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次,緩緩開口:“若是這種方法能讓你宣泄所有,我可以為你忍住。”

我涼涼一笑,淚水卻奪眶而出,無法遏止。“如果我告訴你,這點痛苦其實不及我心底的萬分之一呢?花間,你有沒有試過將自己的一切完全交付給另一個人,卻被他狠狠拋棄的感覺?你能否體會得到,我千方百計的前去尋你,最後卻被你一句話,重傷到現在,不知何時能康複的感覺?”

我哽咽著,那種壓製不住的酸澀感實在難以忍受,可我還是要說。

“比起心底的痛,那種狠狠傷害過的感覺,這一點疼痛又算什麽?你所感受到的,其實根本不算什麽!”

淚落如雨。一滴又一滴。那些過往,統統變成了利刃刺進了彼此的心髒,讓雙方傷痕累累。就算假裝著,也是結了疤的平靜。一旦揭開,則又是血淋淋的痛。

我做不到就這樣豁達的原諒花間,我承認還愛他,但這不代表就會因為他的一點舉動就忘掉那一切。有些東西,早已被深深刻在心中,是忘不掉的。

所以,此刻的我根本無法理解,為何在他作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還能理直氣壯的麵對我,還能像以前那般說對我怎樣就怎樣。真的很想問一句“花間您究竟是多厚的臉皮”,可是問了,又會怎樣呢?

花間終究還是那個權傾天下的他,東廠督公。則慕說的不錯,他隻是看中了我是則慕的妹妹這個身份。至少,則慕是認定這一點的。

回想起來,我甚至要懷疑那次在山崖上,花間是不是故意用我去擋刀,借此讓則慕發現我,然後達到他一直以來的目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