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相見

這些天來,白錦瑟也仔細思考過自己這一生究竟應該怎樣過。在這清白甚重的年代,父親又不在身邊,幸福二字與她而言,將是遙遠又陌生的。

“王三娘,此事我還想再考慮考慮,請三娘莫急,畢竟婚姻大事也不能草率而定,我還想與家父再修書商量一番,所以恐怕此番三娘要白跑一趟了。”

白錦瑟溫和一笑,原本就明豔動人的模樣此刻看來更是光彩十足,容色逼人。白色棉襖映襯著如玉容顏,極少有人不心動吧。

王三娘仔細想了白錦瑟的這番話,確實不能逼的太緊,反正以宴府的家世,隻要是個聰明人就沒理由不答應。

“嘿嘿,你看我這老婆子,人老了就是思慮不周。行行行,錦瑟你先考慮三天,三天之後三娘我再來跟你商量著辦!”王三娘笑容不減,卻又突然神秘起來。

“不過三娘也要跟你說清楚,宴家來求親可是以正妻之名來求,不是妾室!三娘說句實話,想必你也清楚,以錦瑟你的出身嫁給宴府做正妻,那可是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啊!要好好考慮,可得長點心啊!”

聽聞正妻二字,饒是再沉定的白錦瑟也不禁震動。王三娘所言不虛,她白錦瑟是配不得宴家這種公卿世家正妻之位的。門不當戶不對,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她很快收起震驚之色,再次報以一笑,“三娘操心,錦瑟感激不盡。抒夕,快送三娘。”

王三娘起身又是難免的一陣客套寒暄,不過白錦瑟已沒有了應對之心。

待抒夕送客回來,自家小姐卻在發呆。心直口快的她素來不會藏掖什麽,更不會猜測主子的心思,所以她憋了又憋,還是開了口。

“小姐!宴家公子願意娶您為正妻,您怎麽就不答應?宴公子與您的感情,我一個外人看著都羨慕,您還猶豫什麽呢?”

白錦瑟卻緩緩搖頭,“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總之這親事,還得多多考慮,是不能隨意答應的。”

新折的一枝杏花開在花瓶中,花瓣朵朵,潔白無暇。曾經以為心中的愛戀也是這般,但終究,還是變了。

見白錦瑟神色之間帶著哀傷,從前的嫣然之色與總是舒展的麵容替換成了如今的模樣,便是心思簡單如抒夕也猜到了

自家小姐心中藏著很重的心思,而那心思怕是與宴家大公子離不開關係。

諸般變化仿佛都始於小姐未歸的那夜,自那夜以來宴公子便再也沒有同小姐聯係過,而小姐終日愁眉難展,隻字不提宴公子,難不成兩個人……

抒夕終是沒敢把疑問道出,她靜靜退了下去,忙一些活計去了。

白錦瑟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再見到宴塵的那一天。又或者說,他還能主動來見自己。

在那本與王三娘約定好的第三日清早,老嫗突然來報說是宴塵主動來找,驚訝之下倒是忘記了請人進來。參雜在驚訝之中的更有深深的心痛,與其相見誰都難受,不如不見,放過彼此。

“請宴公子回去吧。”

佯裝出來的淡定,聲音也帶著難以發覺的顫抖。深呼吸幾次,卻聽外麵有著老嫗低低的阻攔聲和宴塵執拗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聽著有幾分聒噪。

“宴公子,我們小姐說請您回去,您就不要再為難老婆子了!”

“嫗,抱歉了!”話音甫落,也不知發生了什麽,再接下來,便是門被推開,他頎長的身影闖入自己的視線,俊朗的神色帶著焦急與歡喜,也有著歉意和哀愁。

她自是知他,換做任何一個男人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與自己的親弟弟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誰都不會開心的吧。他還來尋她做什麽,臉上的歡喜又算什麽?

“宴……宴公子,貿然闖進女兒閨房,似乎對您的聲名有損。還請宴公子從大角度思考,有什麽事站在外麵說也是可以的。”

眉目清秀,俊逸清雅。這樣的宴塵也有失了風度的時候。他嘭的關上門,然後大步走上前,雙手按住白錦瑟的肩膀,神色激動難掩。

“錦瑟!我不計較,我什麽都不計較!娘已經派人來向你求親了,你答應,你快答應,我們成親好不好!嫁給我,錦瑟,我可以選擇遺忘,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好嗎!”

當日有些晦暗的眸子如今重新燃起光芒,見到了白錦瑟就仿佛重新見到了希望。這幾日他日夜折磨著自己,將自己糾結在道德與愛情的枷鎖中,怎麽也走不出來。

或許,他真的是瘋了才會說出不計較那一夜的話來。

此刻的宴

塵與白錦瑟俱是這樣想著。

愛這種東西,戒不掉,忘不掉,恨不起,怨不起。這些天他從頭徹尾的想過,究竟是和她在一起快樂比較多,還是因為這一件事失去的痛苦比較多。

對比的結果便是,他宴塵其實舍不得白錦瑟。僅僅是一顰一笑,一個眼神一個輕歎,便輕易勾起他所有的思緒,為她輾轉反側,為她茶飯不思。

女人這種東西,美人這種東西,都隻是個物事。但唯有白錦瑟是唯一,他命中的唯一罷了。

牽手的滿足,相擁的喜悅,討論詩賦的默契觀念,甚至對事物的看法。所謂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說起來,兩個人乃至很多人都深切的以為是對他與她最美好的形容,可是如今呢?

說出不計較,最不信的還是白錦瑟。她可以理解男人的心情,也不會如尋常女子一般隻因男人的一兩句情話而暈乎乎。她覺得對於此刻的宴塵來說,他定是一時的衝動罷了。

“怎麽會好呢?宴塵,你明知道我們都回不去了。”她冷靜,很冷靜的說出了這句話。這種冷靜,似極了剛得知自己失身時的白錦瑟。

緩緩上移視線,溫潤的眉目終究不再是屬於自己。他的愛可以將一個人的心融化,可是她卑微的認為,自己已經不配擁有。

“我不再是完好的自己,非要在一起的結果怕隻有痛苦可以形容了吧。宴塵,我不會嫁進你家,更不配做你的妻子。你不要任性了,好嗎?”

“我說過不計較,你還猶豫什麽!”

“你不計較可我計較!”白錦瑟無可抑製的低吼出聲。

宴塵怔住,愣愣地看著白錦瑟。她素來不是說謊之人,也知道她打定的主意尋常人很難輕易改變。可是……

“娘說若是你拒絕這門親,她就是不顧宴府的顏麵,也要說你……”他適時的沒有說下去。

事實上他並不需要說,因為白錦瑟可以猜到以大夫人的立場會說出什麽。她一定會四處宣揚自己與宴鈞之事,並且還會把所有的髒水潑到她身上。到時恐怕所有人都會來戳她的脊梁骨,對於宴府也難有什麽大傷害。

頂多落個宴塵識人不足,相戀許久的女子居然是個水性楊花的可憐傳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