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詢問

什麽?

白錦瑟不可置信地轉過頭,門口處前來報信的丫鬟乃是院內的粗使,平日近不得主子身的。

為什麽……這般趕巧偏在她開口前向宴鈞上報了這件禍事?

白錦瑟暗中咬牙,雙拳緊握。按理說下人是不會知道這些事情的,安通房也不可能不小心。那麽隻能說,這個丫鬟是被有心人指示的,而且根據這“巧合”來看,很有可能是專門針對她而來。

“你說什麽?誰有了?”宴鈞拍案而起,驚訝的語氣中隱含著壓抑的憤怒。白錦瑟悄悄看了他一眼,卻見這少年額頭青筋暴起,雙拳顫抖著緊握,目眥欲裂的模樣讓她心中有些發疼。

“回……回少爺的話,是安通房有孕了……”

宴鈞平日的行徑,同在一個院子的下人不可能不知道。宴鈞從未與兩位通房發生過關係,婚後也未曾與白錦瑟同房。他們的少爺雖然是紈絝,卻甚少親近女色。

所以安通房腹中之子究竟是怎樣得來,答案不言而喻。

“這個賤人!”少年雙目發狠,大力之下竟將桌子掀翻在地。桌上的果盤點心茶具等灑碎了一地。滿屋子的寂靜,隻有少年粗重的喘息特別清晰。

好像還不解氣,宴鈞將屋子裏能砸的東西全部亂砸一氣,能踹翻打碎的東西絕不留下,不消片刻,原本裝飾古樸華麗的屋子就變成了一個遭了難的狼藉現場。

白錦瑟垂眸站在原地,一聲不響麵色平靜,方才瞬間的失態早已平複,往日的冷靜在此刻重回身上。

越是遭人陷害身處逆境,白錦瑟就越是頑強堅韌,難以摧毀。

宴鈞又喘了好一會兒的氣,最終破門而出,是朝著哪邊去根本不用多猜。這個時候的他,恨不得掐死那個水性楊花的安通房。

“賤人!”宴鈞剛衝進房門,大罵一句發泄心中怒火,進而走向床邊,不由分說甩了安通房一巴掌。

那聲音光是聽著就很疼,更何況還是懷有身孕的安通房。白錦瑟看著安通房那迅速溢血的嘴角,心中卻想著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切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安通房素知宴鈞平日根本不會踏足這裏,如今一來火氣就這麽大,甚至對自己動了手,即使是再糊塗的人也得明白了是什麽事兒。因此她也不質問不耍鬧,隻是跪在地上,低著頭默默流淚。

蓮通房就住在安通房的隔壁,這邊響動甚大,她卻沒有過來。這種事情能避當然要避開,可是想到平日展現的姐妹情深,白錦瑟不由得蹙了眉頭。

“說!你腹中的賤種是誰的!”

宴鈞的火氣甚大,即便是一輩子都不可能去碰的通房侍妾,那也是自己的女人。如今與他人暗通款曲,懷了孩子,這種侮辱隻要是個男人都無法忍受的吧!就算他是少年,他是浪蕩的不懂事少爺,他仍然是一個男人。

跪在地上的安通房捂著臉搖頭,緊咬著的下唇表明了她的態度……堅決不說。

“不說?好啊!來人!給本少爺將這個賤人拉出去,打!狠狠地打!打到她說為止!”

暴戾凶狠的模樣比起前些日子開懷陽光的宴鈞相差甚遠,若是讓他人分辨,絕不會想到兩個模樣的會是一個人。

白錦瑟的心倏

地一緊,想到腹中的孩子,她鬼使神差地下令喝住了就要將安通房拖出去的下人,然後走到宴鈞的身旁,柔聲相勸道:“夫君,不可如此。通房有了他人身孕乃是醜聞一樁,若是傳出去對夫君的顏麵必有損傷。就算夫君心中再恨,也請先冷靜。”

冷靜?

宴鈞目眥盡裂,大力推開身旁好言好語的白錦瑟,無情訓斥道:“要你多管閑事!滾開!”

被大力推開的白錦瑟猝不及防地倒在一旁,眼看著安通房被人拖出去,也無暇管顧宴鈞的心情,直接攔住了下人,大喝道:“都給我下去!”

“打!”

“下去!”

原本是對安通房撒氣的宴鈞卻在這一刻對上了白錦瑟,四目相對之間隱隱有花火閃動。一時間想到了老嫗的忠告,白錦瑟略作掙紮,還是沒有邁過那道坎兒。

“夫君,你真的想將這件事公諸於眾,棄顏麵於不顧嗎?此事明明可以私下處理,若非要拿到台麵上來,夫君可考慮過後果?三思啊!”

老嫗勸她三思,可她三思過之後還是忍不住衝動。想來也是心性不足,還需要磨練。

兩次勸導宴鈞,多多少少有了點效果,至少安通房暫時的性命是保住了。白錦瑟長舒一口氣,宴鈞肯聽她一言暫且留下安通房,那就是改變。

“先查清楚她與誰有過苟且之事,再由夫君定奪吧。夫君,先消氣。”

白錦瑟上前安撫宴鈞,將他拉出安通房的屋子。在白錦瑟的眼色下,丫鬟立即將安通房扶上床,悉心照料。

回到屋子裏的宴鈞氣的雙目發紅,一雙細嫩的手顫抖不止。白錦瑟坐在他的身邊牽起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他的手背。

“安通房的事……請夫君以自己的身體為要,不要氣壞自己。安通房有罪,且罪當死,但好歹是你的女人,就算無實也請夫君從輕處理,至少……她腹中的孩子是無辜的。”

宴鈞陰著臉沒有說話。

白錦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斟酌了幾次的說辭最後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你離本少爺遠些,即刻,馬上!”

“夫君……”

聽到這個稱呼,宴鈞不禁發出一聲冷笑,目光深沉,隱含暴戾。

“表麵上都會熱情地叫本少爺夫君,背地裏誰又知道你們心裏有沒有別的男人。本少爺不想看到你們這群賤人,滾!”

沒想到宴鈞會在這件事上想到自己!白錦瑟的心中像是壓了一塊大石,沉悶的感覺讓她的呼吸都有些不暢。

與其這樣,不如消失在對方的眼前,免得看到就添堵。宴塵注定是他們之間的障礙,想要消彌隻怕不太容易。

在某些方便她懂得的東西他則不會太懂,所以白錦瑟根本沒有指望宴鈞會很快的想通,能設身處地為她考慮。自從知道少年心底的一麵,她對他已經不再是陌生人的態度。可是宴鈞呢?敞開心扉隻是那一次罷了,他是嫌棄她的,從始至終。

沒有注意到白錦瑟是何時走的,更不知她的心情她的感覺。宴鈞握了握拳,水潤的眼眸倏地掉落一滴淚,很快落入地上的毛毯中,消失不見。

一滴過後,少年再無動靜。望著地上牡丹朝陽的大紅地毯

,誰又能證明剛剛有淚水滴落其中過?

盡管與宴鈞不太愉快,白錦瑟仍是讓老嫗幫著打探盤問。這個時候白錦瑟初次感受到了所謂的家世背景的用處,當初大夫人就說過,沒有母家借勢,很多時候做起事來根本不方便。

就比如這種情況,倘若白錦瑟是個家世不簡單的,就不用在用人方麵捉襟見肘,而是有母家的幫助。

當老嫗聽白錦瑟說完這些事,她無奈地長歎了一聲小姐糊塗。但觀其神色,仿佛早已料到此番情況。

“那個丫鬟老奴自會有辦法叫她招出,小姐現在不需要動作,靜觀其變就好。院子出了這樣的事情,不可能驚動不了大夫人,小姐還是提前準備一番,該要如何應對大夫人的盤問。”

老嫗很快就分析起了局勢,一心一意為白錦瑟謀劃。

白錦瑟自己也知道是她糊塗,這個時候盡早處死安通房是最明智的做法,可是她非但沒有這樣做,反而還救下了她。心地固然是好的,可在這凶險陰狠的內宅之中,卻是害死自己的利劍。

“有勞嫗費心了。”

老嫗沒什麽反應,仍然是十足的忠仆模樣:“小姐,這下您不能再心軟。該死的人注定要死,保下安通房不僅是妄想,而且還會再次連累自己。小姐,你好好思考,不要為了一時而忘卻自己的處境。”

三日來宴府都是出奇的平靜,讓本來準備好迎戰的白錦瑟都愣了三愣。直到第四天,大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前來傳喚白錦瑟,她這才知道真正的序幕剛剛拉開。

卻不料,宴鈞和安通房也都在,滿屋五個人其中隻有傳喚白錦瑟的大丫鬟是下人,看得出她地位之高。

安通房跪在地上,宴鈞坐在大夫人右手邊,而他右手邊的顯然是留給自己的。

白錦瑟深吸一口氣,從容地為大夫人和宴鈞行禮。

“我堂堂宴府,不是自誇地說,論起帝都名貴,首屈一指的大家誰不說是宴府?可就在宴府之中,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發生!這傳出去讓我們宴府的麵子往哪兒擱!”

白錦瑟剛剛落座便聽大夫人怒不可遏地開了口,而且一開口就是這麽嚴重。

“你,兩年前抬你進宴府收你為通房,宴家可並無任何地方對不起你。可你這女子偏偏不知好賴,竟背著鈞兒在外偷奸養漢!按照南承律例,其罪當浸豬籠,屍首暴曬十日不許遮掩!”

白錦瑟下意識地捂住嘴巴,這些刑罰光是聽起來就這般嚇人,更何況真正被水淹的受刑之人?

跪在地上的安通房渾身顫抖,盡管明知道下場是什麽,可當這些從大夫人口中說出來時,她還是忍不住地害怕。

浮生偷得一場歡,雖不得善果,卻也不留遺憾。麵對這一場錯誤,安通房並未覺有錯,也沒有悔改之意。

誠然宴家於她有恩,但恩情不一定偏要守身如玉一輩子寂寞老死。

“此等賤婦還是早日處理的好!本少爺一眼都不想再看見這肮髒的嘴臉!”

白錦瑟目光微沉,靜靜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這場麵,她不該開口的。

“事情既然發生在二子院中,當然交由老二家的來處理。老二家的,依你之見,你打算如何對待這件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