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閑庭
低頭的時候,旁人也不曾留意到她。隻聽見皇後說,是那位謝公子聽說秦王勸課農桑,頗有成效,連皇後亦在宮中采桑養蠶,親自織布裁衣。是長安百姓人人景仰的賢後。因此想要入宮覲見聊表敬意。再者秦國紫寰宮,聽說是在漢朝未央宮基礎之上整修完成的。殿所恢弘,與南朝建築風格完全不同,無論如何,也想要一飽眼福。
總之說來說去,都是想往別人家皇帝的後宮裏走走看看。聽著都不像是五陵少年公子的風格。大概是因為早知道苻堅是氐族人,原本便沒有漢族南朝那些禮教大防亂七八糟的規矩。盡管數年來北方各族都在學習漢族文化,但實質上,畢竟北方人有著豪爽天性。那些拘束自己的禮教,也沒有完全照搬。讓來訪的使節入內廷參觀,算不上什麽大事。
畢竟也是一國皇後,總不能單獨見外人。苻堅政務繁忙,不至於帶著別人去參觀自己後宮。大概是因此,才想到叫上這許多人來陪同吧。
苟皇後倒是看著心情挺好的。大約是連謝玄這樣聞名諸國的世家子弟,也能記得她的名聲,再怎麽沉穩持重的人,也會有些忍不住喜形於色。坐著說了幾句,便帶著眾人一起去椒房殿後看皇後親自種植的桑樹。農桑之事,原本雖然隻是場麵。但這位皇後,的確是勤勉之人,縱然是禮製上做做樣子的事情,也十分認真,做的有模有樣。內廷諸妃,有樣學樣,多數衣物都能在自己殿裏自製
出來,並引以為榮,時常比對款式裁剪。也就隻有慕容清這樣心不靈手不巧的人,又懶得學針指女紅的人,才不講究這些了。
幸好她自己不會做,也不挑剔。好歹染香與踏雪的手工都是看得過眼的。她不拘是誰做的,也不同別人比。有什麽料子穿什麽料子。對於蠶絲織錦的技術要領之類簡直毫無興趣。跟在一群人後麵,聽著聽著,便困得忍不住打哈欠,一張小臉皺起來,如小貓似得。真真讓人又愛又憐。
謝玄不知何時,趁無人注意時,便落在人後,有意無意,走在了她身邊不遠處。隻是找不到什麽機會同她說話。眾人看過椒房殿的農桑手工。便沿著後宮之長道,各殿所隨便走走。
椒房殿乃是後宮正殿,與前殿同位於整個紫寰宮中軸線之上。因是在昔日未央宮主體之上修繕改建而成。許多殿所,都是昔日漢宮舊居。先看的是與椒房殿較近的幾處,是飛翔殿,合歡殿,披香殿,鴛鸞殿四所。這四處殿所,在漢朝之時,一般都是極為受寵的妃嬪居住的。一來殿名十分綺豔,二來距離皇後所居之椒房殿太近,隱隱然便有侍寵而驕的壓迫之意。秦王以兩漢時期多有後宮女子亂政之史為誡。因此便將這四處殿所空了下來。
雖久遠無人居住。但單是建築,鉤簷畫壁,富麗堂皇之處,依然讓人瞠目結舌,不由想起曾經的漢宮飛燕。謝玄低聲讚歎。
“果然中原建築,古樸厚
重,與我南朝截然不同。當初隻是聽父輩曾經說起,如今眼見,才算了卻遺憾了。”
慕容清在後麵輕笑一聲,道:“公子久居建康,見慣秦淮浮華。卻不料還喜歡長安這樣的風景。也真是難得了。”
“前人之技藝,當真巧奪天工。謝某五體投地。隻是長安卻非故土。看看便算了。”
皇後原本在前麵走著,此刻回頭,卻頗為讚賞的看了慕容清一眼。慕容清不明所以。卻聽皇後道:“長安這邊,是中原風俗。關中文化,想必謝公子也見得多了。慕容修儀是遼東人。北國雪原,天地遼闊,更是別有風情。若是有興致,倒不如讓修儀同公子多說幾句。”
隱約覺得有些不對,謝玄與慕容清倒是悶不做聲,張夫人便說到,“我們這些人,都年老衰朽了。也就隻有修儀這樣的年輕人,與謝公子才有話說吧。”
皇後笑笑,不做聲,隻繼續走著。這樣的場合,內廷女眷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被隨行長史記錄在案。回頭放進本朝起居注裏。因此這般場合,人人都謹言慎行。偏偏這位夫人,真真是不怎麽會說話。
不會說話就別說唄,空有一片情意,說到底,不過是個蒙昧的婦人罷了。若非苟皇後素來深沉。苻堅又一向不怎麽喜歡年輕美貌的女子。像張夫人這樣地位隆重又沒什麽頭腦的女人,怕是早就被人整死幾千遍了。
何必同笨人計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