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萬萬難料拔刀人

桌案上,嘉蘭的信被展開平鋪在桌上,重鸞和佩蘭幾人臉色深沉地坐在一旁,各有所思。

“姑娘認為……這事……”

重鸞凝眉道:“嘉蘭確實在玴王府。”

眾人一驚,“那嘉蘭她會不會有危險?”

重鸞搖搖頭道:“不會,她既還能傳書信回來,自然是行動自由,沒有受困。”

“那她……為什麽不回止息樓?”

佩蘭接過話道:“聽送信的侍衛說,嘉蘭生病了,莫不是因為這個?”

重鸞眸色微冷,沉思片刻,淡淡道:“既然已經確定嘉蘭無礙,你們就不必再擔憂,她現在的情況如何,我自會找人去探個明白。你們若信我,便安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眾人齊齊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她們信她,雖然不知為何要信。

至少,止息公子和嘉蘭對她是絕對地信任,更勿論這幾年來,她明裏暗裏不知替她們解了多少圍,所以,她們也沒有不信她的道理。

所有人都已離去,各忙各事,紫菀卻遲遲不願挪步。看著重鸞冷然的臉色,她幾度欲言又止。

最終,重鸞忍不住挑眉一笑,道:“有什麽話就說吧。”

紫菀咬咬嘴唇道:“姑娘當真不打算找慕容莊主的下落?”

重鸞眸色一沉,道:“他若有心回避,我又尋他作甚?事已至此,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樣?”

紫菀急道:“人和賬本是他帶走的,他總該知道東西在哪。他若真的如姑娘所說,可能是有什麽苦衷,大可以與我們說明,又何必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重鸞深深吸氣,道:“你要記住,想要對付我們、阻止我們辦成此事的,不是慕容莊主,而是另有其人。”

“可即便他當真有什麽難言之隱,也不能背叛姑娘……”

“紫菀!”重鸞突然輕嗬一聲,嚇得紫菀一愣,連忙收聲,惶然地看著她,重鸞站起身來,目光淡淡地看著她,緩緩道:“記住,莫要再說慕容莊主背叛了誰這樣的話。”

紫菀撅撅嘴道:“如此說來,姑娘是原諒了慕容莊主了?”

重鸞道:“有何原不原諒?他要怎麽做那是他的自由,隻不過,我本真心相待,既然他不能回以真心相交,這份交情就此作罷便是。”

聞言,隱在黑暗中的那雙眸子頓然黯淡下去,滿含愧疚地看了重鸞一眼,轉身無聲離去。

事到如今,重鸞的態度已是如此決然,紫菀也不好再說什麽,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一行姑娘可是累壞了吧,如今總算安然回京了,其他的事自有九公子和珩王殿下去處理,這幾日姑娘就先且安心歇著吧。”

重鸞點點頭,剛一坐下,倦意就襲上心頭。她朝紫菀揮揮手道:“你一路跟著,應該累得不輕,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好,姑娘有事就叫我。”紫菀說罷起身走出房間,替她把門掩上。

黑暗中,從止息樓離開的那道身影一路向著郊外而去,正疾步行走,突然一道身影迎麵掠來,在他麵前停下,幽幽道:“你來了。”

他豁然一怒,低喝道:“你騙我!”

傾月失聲一笑,道:“我騙你什麽了?”

慕容揚皺緊眉頭,道:“你明明說過,隻要我幫你們除了邰平,偷了賬本,你們就不會動嘉蘭姑娘。”

傾月搖頭道:“可是她看到你偷賬本了。”

慕容揚冷冷道:“這件事我自己自能處理,你究竟為何要把

嘉蘭帶走,而且還要把她送到玴王府?”

傾月依舊搖頭,“有些事情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知道得越少對你越好。你放心,嘉蘭姑娘在玴王府很安全,華玴不會對她怎麽樣,過不了幾日,你的嘉蘭姑娘就會安然回到止息樓,繼續做她的管事,隻不過……”

她說著側身看了慕容揚一眼,惋惜歎道:“經此一事之後,怕是你與重鸞、與嘉蘭一行人之間就再無信任可言,嘉蘭也不會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她會恨你、怨你、疏遠你、甚至會為了此事要打你罵你,如此,你還會覺得值得嗎?”

慕容揚麵無表情,將悲痛深深壓在眼底,沉聲道:“隻要她平安無事,我便放心了,沒有什麽值不值。但是,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從此以後,絕不會再動嘉蘭姑娘一根頭發,否則,我隱月山莊就算是拚著滿門全滅,也要與你把賬算清。”

“嘖嘖……”傾月嘖嘖歎道:“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果真是溫柔鄉是英雄塚呐。”

慕容揚卻無心再與她多言,定定地看了她兩眼,轉身大步離去。

傾月看著他的背影,兀自笑得妖魅,“真是難道有這麽癡心的男人願意如此為你,嘉蘭啊嘉蘭,你可真是好福氣。既是如此,我若不幫一幫你們,是不是說不過去?”

說罷,她突然揚眉一笑,足下輕點,躍身而起,身形似一抹輕鴻掠影,向著玴王府的方向去了……

“你說什麽?”

玴王府內傳出一聲厲喝,管家嚇得差點沒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嘉……嘉蘭姑娘不見了……”

話音未落,華玴一把合上手中的賬本,卻不忘將賬本放進錦盒裏,這才隨著管家大步向著嘉蘭之前居住的廂房走去。

屋內空空如也,哪裏還有嘉蘭的身影,負責伺候嘉蘭的下人全都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頭壓得低低的,大氣不敢喘一個。

雖然嘉蘭姑娘在玴王府待的時間不久,然而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華玴對她的重視之深,他之所以吩咐下人把藥方裏的藥去掉一味,無非是不希望她的風寒不要那麽快就好,如此也可以留她在府中多待幾天。

卻是不想,這才兩三天的時間,人就不見了!

嘉蘭身體尚未完全恢複,且華玴對她並無惡意,今天還讓人給止息樓送了信兒,說過幾日便回,所以斷不可能是她自己逃走。

如此一來,那就是有人把她帶走了。

華玴拳頭握得咯咯作響,臉色沉冷至極。

究竟是誰,竟敢從他的玴王府把人帶走!

宣政大殿,群臣叩拜,堂上之君威風凜凜,不怒自威,一雙深邃眼眸從眾人臉上一掃而過,眾人頓覺一陣寒意,卻不明白萬明帝今日神色這般詭異的原因。

聽說前不久平城有一官員被殺,難不成是為了這事?

“珞王……”

渾厚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殿內傳開,被喚的九華眸色一沉,走出一步,垂首道:“兒臣在。”

萬明帝目光微冷,定定地落在他身上,“朕聽聞珞王最近事務繁忙,多日不在京中,可有此事?”

九華欠身垂首,朗聲道:“回父皇,兒臣確有幾日不在京中,外出辦了些事。”

“唔……”萬明帝微微點點頭,“那便說說,去了哪裏辦了什麽事兒。”

九華目光向著華珩處一落,華珩目不斜視地微微頷首,九華俊眉微挑道:“兒臣聽聞前不久平城出土了一張名貴古琴的琴弦,故而追去一查。”

“可查出

了什麽?”

九華太息道:“說來可惜,兒臣到了那裏之後,見到了那根琴弦,琴弦雖是古琴之弦,然那張琴卻是已經被毀,且已有數年之久。”

萬明帝點點頭道:“如此說來,著實可惜。”

眾臣聽著這父子兩人的對話,皆有些摸不著頭腦,卻聽萬明帝話鋒一轉,突然冷了臉色,道:“莫不是這古琴是出現在高東的府中?”

九華答道:“不是。”

“那為何你會出現在高東府中,你府上的腰牌又為何會出現在高東被殺的地方?”

“嘩……”群臣嘩然,這才明白過來萬明帝的意思,卻原來他還是在追問高東被殺一事。

隻是,讓所有人都感到詫異的是,這一次萬明帝何故會把這件事拿在早朝上來說?一直以來他不是都很偏愛這個九兒子嗎?

九華神色不變,鎮定自若,道:“回父皇,兒臣確實去了平城,卻並未見到高東,不過兒臣倒是見到另一個人。”

“誰?”

“司空伯。”

萬明帝眉頭一皺,目光投向紹子方,問道:“司空伯是何人?”

紹子方俯身道:“回皇上,司空伯是十五年前的頭號殺手,因與人結怨,一夜之間將對方全家上下十餘條人命全部殺害,故而被官府全國通緝,他逃亡在外,做了殺手的勾當,因為隻有一隻手臂,被人稱為獨臂司空伯。官府一直沒有抓到他,不過後來不知何故,他漸漸沒了影兒,消失無蹤了,再也沒人見過他。”

說到這裏,他側身向九華看去,“方才珞王所言,在平城見到了司空伯,卻是怎麽回事?”

九華正要答話,突然隻聽一道冷冽的聲音道:“回皇上,這個問題臣也許可以回答。”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說話之人是末風。

萬明帝輕輕應了一聲,道:“歐陽將軍有話盡管說來。”

末風瞥了九華一眼,隻那一眼九華便覺有種不好的預感,那樣殘冷詭譎的眼神,不該為溫潤清和的歐陽末風所有。

“皇上,臣相信出現在高東高大人府上的人不是珞王殿下,掉落在高大人屍體旁邊的腰牌也並非珞王殿下所有,因為珞王殿下從不喜歡帶著珞王府的腰牌……”

“哦?”萬明帝微微眯起眼睛,眾人也不由得低下頭去小聲議論。

珞王歐陽將軍的交情如何,眾人皆知,看來,歐陽將軍這是給珞王開脫來了。

九華卻忍不住皺了皺眉,他感覺不到末風的善意,絲毫感覺不到!

末風也垂首瞥了眾人一眼,嘴角拂過一抹冷笑,繼續道:“這枚腰牌其實就是司空伯的。”

群臣大驚,萬明帝也忍不住一怔,頓然皺眉:“你說什麽?”

末風道:“臣前兩日收到一封書信,那人自稱是珞王殿下的手下,受珞王殿下之命前去刺殺一位朝廷大臣,卻因事情敗露而遭到珞王殿下的滅口。這人便偷走了被平城總兵發現的腰牌,並以此為證,答應把一切真相公布出來,但是要臣保他一命。臣不敢擅自做主,故而鬥膽將真相相告,請求皇上做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用大家都想也能明白,這個給末風傳信的人就是司空伯。

華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末風一眼,但見他神色冷清決絕,全然不似在說笑,而這個場合也不適合說笑。

九華卻眸色冷然,眼底頓然劃過一抹嘲諷冷笑……

他等了這麽久,等來的那個拔刀之人,竟是他視為生死兄弟的末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