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口是心非

縣太爺府。

“老爺老爺!”狗腿的家仆屁顛兒屁顛兒地衝進廳堂。

“如何?”縣太爺還沒有從被提督大人揮劍斬衣的驚訝中回過神兒來。

“聽說提督大人昨兒個半夜,就隻身去追那撥膽大包天的土匪了!”家仆眯著小眼兒看著縣太爺,“老爺,那提督大人定是知道您和諸位大人的關係,這才不敢怠慢您,這不,怕是不過晌午就該抓著那批女匪來給您賠不是嘍!”

“哼,量他識相,要是老爺我向那相爺參他一本,哼!”縣太爺下意識地裹緊了自己的外袍,似乎還對提督大人那一劍心存芥蒂。

“籲!”修長的身影從馬上躍下,一旁早已經候著的青竹讓人將寶駒帶下去,自己伸手接過楚雲昭脫下的披風。

摸著已經被夜露蘊滿的衣袍,再看著楚雲昭離去的方向,馬上著了下人去拿套幹淨衣裳。

步入偏廳,頎長的年輕男子斜斜地靠在樺木椅子上,支起的手臂撐著額頭,半閉著的眼簾在俊挺的臉上投下了疲憊的陰影。

“大人,您說,這隋姑娘怎麽就不知讓您省省心呢?您都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了,我倒是該去信兒說說她了。”青竹瞧著楚雲昭的頹怠樣子,打心眼兒裏都蘊著酸楚。

“青竹。”沒有什麽語氣,但是青竹知道他惱了,不管如何,隋寨主都是他心尖兒上的人物,惹不得更是說不得的。

“青竹知錯了,您要的東西都拓好了擱置在青玉案上了。”剛準備出去看到了送衣物來的下人,便是得得地走過去,拎了衣服又是重重的走回到楚雲昭身邊,將衣袍整個兒的攤在楚雲昭身上,“不管您要不要休息,這沾了夜露的衣服卻是怎麽也不能久穿的,您記得換了衣裳再看文案,青竹先下去了。”

楚雲昭慢慢睜了眼,瞧了瞧身上的衣袍,笑了笑還是換上了。

抽出從那縣太爺二爺上拓下來的字樣,按照二人從小的閱讀方式,隔三斷二再取五,以此得出了她要留給他的東西。

已經三日沒有合眼的楚雲昭收起文案,摩挲著手中的青瓷杯走向自己的寢室,在走過青竹窗前時還故意咳嗽幾聲,如若不這樣,怕是青竹會去信兒到那遠在山間的老爺子那兒,讓老爺子給那丫頭施加壓力,這樣的事情是萬萬不能發生的,是以,他還是早些就寢,不要驚動那老爺子。

細細地用眼睛描摹著青瓷杯子上的唇印,仿佛還帶著主人的馨香之氣,打開精雕細琢的楠木櫃子,小心翼翼地將杯放在空格中,這是隋靜於九月五日在東平縣西郊用過的青瓷杯。

與衣櫃一般大的楠木櫃子裏麵各種物什應有盡有:隋靜用過的錦帕、隋靜的香囊、隋靜的毛筆……

楚雲昭關上櫃子,剪了多餘的燈芯,歇坐在隋靜臥房拿過來的椅子上,摸著隋靜桌子上用過的桌布,最後躺在用新的錦衾換來的隋靜使用了三個月的,蓋上滿是隋靜味道的棉被,才能安安穩穩入眠。

“婉兒?”睡意還沒有完全退去的囁嚅著。

“寨主,婉兒在。”拿過軟墊置於隋靜身後,將她扶著半坐起來。

“幾時了?還有多久到啊?”打著哈欠掀開簾子,清晨的涼意撲麵而來,隋靜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將婉兒遞過來的熱茶捧在手上捂著。

“才剛過卯時,還有一

個時辰便能到了。”婉兒乖乖巧巧地回答隋靜的問題。

“寨主,我們真的要去參加武林大會嗎?”芷蘭再一次疑問。

“難道我的話這麽不可信嗎?”

“寨主,您昨日說要回黑風寨,但是您睡了一覺之後不但改了路線,還到了相反方向的提督大人暫住的東平縣搶了一單。您說您隻喜歡喝提督大人不喜歡喝的甜茶,但是其實您每次都是習慣性拿起苦茶品味。您每次都是說您討厭和提督大人一樣的銀色係列衣物,但是您每次要婉兒準備衣服都是銀色白的,您說顯得您這個強盜頭子很清純……寨主,您還要我再說嗎?”芸香一邊撥弄著手裏替隋靜縫製的銀白色披風,一邊絮絮叨叨說著話,最後說完了還不忘抬眼看了隋靜一眼。

隋靜喝進嘴裏的苦茶吐也不是咽下也不是,婉兒默默地收拾著隋靜的衣服包裹露出其中的銀白色係,芷蘭在繼續泡茶,凝霜給芸香遞著穿好了線的針……

隋靜心裏默默想著,如果不是芸香的女紅活兒最好,芷蘭泡的茶最好,婉兒最乖巧,凝霜最話少,她一定要把這四個丫頭全部扔進妓院!

“武林大會嘛,人家都把拜帖送上門了,我堂堂黑風寨總不好薄了人家的麵子吧……”隋靜說完了不敢抬頭,明顯感覺到四雙眼的集中,抬眼看去卻是各做各的事情。

“寨主,前不久有個武林前輩拜帖說是要與您會一會,您說的是咱們黑風寨小廟容不下大佛,請他老人家另找別的軟柿子捏。”芸香將針線在發髻上磨了磨,說完了話繼續縫製衣袍。

“我覺得他也會去。”隋靜平靜地說完,整個車廂沒有一絲動靜,泡茶的端著壺杵著,整理衣物的拿著包蹲著,縫衣服的針還挑在線眼兒裏。

隋靜看了看眾人的反應,幹脆地放下杯子抱起軟墊,倒頭繼續睡覺。

芷蘭看了看眾人都是會心的一笑。

晌午未及,秋日的豔陽卻是已經將大地照得一片暖洋,距離京城不過三十裏之餘的東平縣更是一片民生榮榮之象。

“老爺!那,那提督大人親自到訪!”

“什麽?快快有請!”腆著肚子酣睡的縣太爺聽到這句話馬上一個激靈坐起身子,吩咐了下人去請來提督大人,自己哆哆嗦嗦地穿衣服。

楚雲昭坐在廳堂客座上,筆挺的身姿,端著個琉璃杯悠閑地啜茶,青竹抱臂攜劍側立著,主仆二人的姿態讓縣太爺府中的丫鬟婆娘們都紛紛駐足,待到縣太爺來的時候倒是被真真地嚇著了,當初相爺到訪也沒有如此的聲勢。

“下官見過提督大人!不知何事還要提督大人親自到訪?”雖說知道楚雲昭可能是知道了相爺與自己的關係才如此重視這個案子,但是當他真的以這樣的姿態毫無半點阿諛的樣子來到這裏,心裏倒是有些惶然。

“張縣令?”楚雲昭這才停下啜茶的動作,但是仍然沒有抬頭,隻是低聲喚了縣太爺一聲,但是就這一聲稱呼就讓張德忠原本就不安的心更加忐忑。

想他張德忠任職數十載,大家都是尊稱他聲縣太爺,連他的姓氏都是少有人稱呼的,而楚雲昭這一聲張縣令顯然不是什麽好事兒。

“下官在,請大人吩咐。”

“大人,請看這錠金子可是在之中您昨夜被搶的財物之中?”楚雲昭示意站在一旁的青竹。

接過青竹遞過來的金錠子,張縣令看了看反麵的‘官’字樣兒,又咬了咬,才開口:“大人,這確實是下官丟失的財物,下官謝謝大人替下官尋回。”說完了作了一個大揖。

“張縣令,您確定嗎?”楚雲昭已經放下了杯子站起身。

“大人,下官素來愛財,凡是經過下官之手的財物還能有不識得的嗎?”張縣令喜滋滋地把玩著手上的金錠子。

“張縣令你可知為何本官要出巡?”向著張縣令慢慢走來。

“這個下官不知,還煩請大人明示。”

“皇上派我出巡為的是徹查兩個月前被盜的二十萬守邊軍的餉銀,而那些餉銀的字底兒要比一般的官銀要細上半分,若是不仔細觀察不見得能看出來……”楚雲昭說完最後一個字轉過身看著張縣令。

從楚雲昭說到餉銀開始,張縣令的手開始有些不穩,他趕忙拿出剩下的金錠子,逐一比對以後發現真的不一樣……

“嗒……”沉悶的金子落地聲,張縣令哆嗦著手看向楚雲昭,噗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引來了周圍仆人的圍觀。

“大人,明察啊!此事下官完全不知情啊!”他心裏的惶恐不停的放大,要知道提督大人的從一品之位要弄死他這個正五品的縣令完全是不需要任何辯解的。

“張縣令,你要知道現今的朝堂之上,一旦站錯了邊兒,一朝事發,那你就是萬劫不複。”

“大人!提督大人!下官說,下官都招,是宰相大人!這筆金子是宰相大人要給下官的,下官隻是一時貪財,根本不知道這是軍餉啊!”張縣令的腦袋在地磚上磕地咚咚響。

“胡說!堂堂宰相大人為何要給你這個五品芝麻官送金子!你非但不肯如實招來竟然還誣陷朝廷命官,你該當何罪!”楚雲昭正好走到椅子旁邊,隨手拍在了椅背上,椅子當即碎成了一堆木頭。

張德忠是知道這個提督大人當初是考取了武狀元頭籌才由皇帝在朝堂之上親自封為提督,身手自是了不得,這一見到果然不同凡響。

又是沉默了一會,張縣令最終還是開口了:“回稟大人,宰相大人為的是小人夫人家的家傳之物。”

“家傳之物?那是何物?”這樣的答案倒是讓楚雲昭有些驚訝,但是以防對方胡謅,還是擺出了了然的姿態。

“小人有一個小妾來自泗州唐門,雖不是什麽大的門派,但是家傳的毒藥卻是人人畏之。”

“毒藥?什麽毒藥?”楚雲昭心中開始升起不安。

“美人淚,那是一種隻能用於女子的毒藥,開始時候非但沒有害處還能使得女子更加美豔,但是也會讓美人變得多愁善感善落淚,到了最後流出血色眼淚就是大壽將至之時。”張德忠不敢有任何隱瞞地說出所有知道的。

楚雲昭有些踉蹌地退後一步,若不是青竹扶住,堪堪站穩,竟是會當場跌坐在廳堂之上。

“你那小妾現在何處?”青竹扶著主子替他問出要問的話。

“回稟大人,那小妾前不久回娘家了,怕是還要有些日子才會回來的。”

已經記不得是怎麽樣回到府中,楚雲昭有些失神地走進寢室,而張德忠得到青竹的提醒,一切就當沒有發生,若是提督大人有什麽吩咐必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否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