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再度相見已不識

岑景仁?

虞風瀾與溫子堯對視一眼,頗為意外,皇上召了他們的同時,竟也召了岑景仁?

獨孤翎似不曾注意到他們的意外般,對外宣道:“傳!”二人見此,卻也沉得住氣,並未有非議。可獨孤翎這時卻道:“朕知道你們心中疑惑,但朕可以告知你們,朕身邊真正可用之人,唯你三人而已。”

二人一時有些詫異的看向獨孤翎,身後卻傳來一陣小心翼翼的腳步聲,在他們身後,岑景仁彎腰施禮,呼了聲萬歲,獨孤翎命他起身,眼中難得的帶了絲笑意,給三人賜了座。

虞風瀾忽得記起,如今這中書令岑景仁曾是薑禹的門生,當初自己還隻是吏部侍郎時,岑景仁隻是一名不起眼的文書,不顯山不露水,薑禹離世後,他始終沉寂,他險些都要忘記還有這個人。

可誰知,皇帝登基之初,便一舉將他升至中書令這般的位置,當然少不得非議,可他卻似變了個人一般,做事小心仔細,很少紕漏,更是文采斐然,條理分明,漸漸地朝中反對的聲音便弱了下去。

彼時他才知,此人決不可小覷之,他既能隱忍幾年,暗中替皇帝辦事時不驕不躁,而後備受榮寵之時,亦可不矜不伐,確是成大事者。

而朝中大臣幾乎都知,岑大人清正廉潔,剛正不阿,鐵麵無私,想從他處得到額外之物必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虞風瀾倒不自覺地笑了笑,不知該說伯樂慧眼識了千裏馬,還是千裏馬有幸得以被重用。

獨孤翎亦不多說,直入主題,“景仁,查得如何?”

岑景仁正預備起身回話,獨孤翎卻先他一步阻止了,示意他坐著回話便可。岑景仁謝恩後,這才細細道來。

“經臣查證,瓊花巷的刺殺,是一個叫入雲閣的殺手組織所為,而入雲閣的負責人是……是一個叫子嫻的女子。”

“入雲閣?衛子嫻……”獨孤翎不經意地喃喃一句,手指輕叩桌麵,鳳眸微微一眯,已見殺意。

溫子堯呷了口茶,聞言,抬起頭來,麵色微微驚訝:“當夜與我戰在一起之人竟是她?”而後卻笑了起來,不錯,這衛子嫻不正是宣王身邊有名的暗衛嗎?他冷笑一聲:“果然是宣王舊黨所為。”

虞風瀾端坐著沒有開口,但卻不代表他心中無波瀾,說起宣王,他們三人便不會不恨!就算不為國仇,隻為大哥,這個仇也必是要報的!

岑景仁卻麵無波瀾,繼續說道:“至於慕驚……”說到此處,他似乎意識到有些不妥,又改口道:“至於慕妃,據說她當天晚上曾和一瘋婦人出現在洛山居,後與店家發生爭執便跑了出來,不知為何最後會出現在瓊花巷。”

“瘋婦人?”這回,虞風瀾卻先開了口,帶著些許疑惑,他兀自思量著,卻不曾注意到楠木桌後,那人的手指在他話音剛落的瞬間,狠狠攥緊,眸子裏的光亦緊了一緊。

岑景仁未看虞風瀾,依舊隻盯著獨孤翎道:“據說,慕妃喚這瘋婦人為‘娘親’。”

聞言,溫、虞二人麵麵相覷,獨孤翎卻不留給他們時間,便冷聲道:“繼續。”

隻是,他心中的疑惑卻愈盛,他當日看的分明,入雲閣不隻是要殺他,而且亦有意針對慕驚鴻,他倒覺得

有些好笑,曾經便連他也以為這慕家大小姐隻是一介草包,如今看來,竟似乎……不簡單!

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不簡單,一個能讓入雲閣都處心積慮要除掉的人……他握緊手中的茶杯,嘴角微翹,倒是對這件事的興趣愈發大了,他的後宮,竟還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

岑景仁繼續道:“如今抓到的入雲閣殺手有兩名,其中一名死士已吞了口中的毒藥自盡,另一名殺手雖還未死,但也問不出更多消息,入雲閣的具體位置至今也無法得知。”

獨孤翎依舊思索著慕驚鴻之事,連眉眼也未抬一下,聲音輕輕淺淺,甚不在意:“嗯,那就殺了。”

岑景仁依舊麵不改色,諾了一聲。虞風瀾的眼神卻微微一滯,心頭一跳,看了獨孤翎一眼。

他曾經覺得,這個人在坐了皇位以後愈發的深沉內斂起來,不再似做太子時那般暴戾狠辣,可如今,聽見這輕巧的“殺了”二字時,連他的心中亦覺得不舒服。

溫子堯的身子亦是震了一震,有些回不過神來,大抵有一年多不曾聽過獨孤翎說殺人了吧。

岑景仁依舊在報告,搜查西陵山時,找到了一根被遺落的箭矢,那支箭矢的頭部呈“三叉戟”形,而鳳棲國的箭頭都是扁平的三角狀,那麽很顯然當日追到西陵小築去截殺獨孤翎之人,該是滄央國之人,鄰近幾國,隻有滄央國用三叉戟頭狀的箭矢,如此便可確定他當日的猜測不錯,是淩戈尋無疑。

但此時,獨孤翎的手卻鬆了一鬆,想到後來慕驚鴻竟始終不知自己的身份,若不是慕驚鴻假裝的話,那麽至少可推斷出她與滄央國無甚往來,至少不認識真正的淩戈尋,不曾……叛國。

如此想來,他倒是鬆了一口氣,此時才驚覺自己竟一直緊握著拳頭,此刻一放鬆,方覺得胳臂酸困,他倒是怔了神,他適才是在擔心何事?竟好似一直在慕驚鴻身上糾纏不休……這怎麽可能?

那個笨女人……如此一想,忽的記起昨夜攬月閣之事,想起她倔強的模樣,他竟也不生氣,反而嘴角不自覺的翹了起來,絲毫沒有察覺到岑景仁漸漸弱下去的聲音,以及溫、虞二人似看怪物般看向他的眼神。

他下令不許任何人進出攬月閣,不知這個笨女人是否能理解他的用心……若不理解,必是要給他記仇的吧?既然如此,不如今夜再走一趟。

他是個做事獨斷、向來不會解釋之人,待“今夜再走一趟”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他卻是一愣,終究有些糊塗起來,他何時竟婆媽起來?

但,如今他還不能與她相見,還不到道明身份的時候,他還有自己的安排,即是如此,那就再關她一個月,免得又出禍事……

“皇上?”

聞聽呼喚,他方回過神來,雖知自己失態,可這人天生就有一種掩飾得當的本事,緩緩抬起頭來麵不改色心不跳地看向虞風瀾,一副詢問之色。

“皇上,林公公在外詢問,玉妃求見,可要宣?”虞風瀾皺眉,他已喚了他好幾遍,他竟不曾聽見,皇上在想什麽?

獨孤翎依舊淡定自若,道:“宣。”

而後又看向他們幾人,“今日之事便到此,無事的話便都退了吧。”話音剛落,他忽的記起昨夜之事,又立時

說道:“子堯,近日宮中閑雜人較多,你且多派人手,尤其是夜間,後宮人手加倍。”

溫子堯聽到這話,微微一愣,後宮?但還是立時應了,他本就是禁衛軍統領,皇宮安危皆係於他,有些事他看不明白亦不想明白,隻需聽從政令照做便可,因此也再不多言,幾人躬身行禮,而後緩緩退了出去。

正這時,薑玉茗卻已在門外候著,見他們幾人尚未出來便也不聲張,卻在看到門內最後出來的那人時,心微微一震,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小荷見此,立時將她的手握緊,眉目間有些許焦慮。三人依次向她行禮,終於連最後一人也走過了她身邊,她的心才稍稍一鬆,卻聽得耳邊驀地響起一道低沉卻不喑啞的聲音來,“朕記得……景仁乃你父的門生?”話音方落,一隻手輕輕攏在了她的腰上。

敢如此對她的人,普天之下也就隻有一人了,隻是她心中本就慌亂,這人又出現的如此突然,她著實嚇了一跳,聞言身子一僵,便向那最後的人看去,卻見那人亦止住了腳步,徐徐回了頭。

她低頭應道:“回皇上,確是如此。”

“那你們必早就相識了。”

那人的聲音似含了笑,不知是詢問,還是自言自語般的確定意味,她隻卻覺得此時八月的天,身子卻愈漸冰冷,那笑……是這般冷,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硬著頭皮思量了一番,正待開口,卻聽見另一側傳來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聲音,清冽而端正,就好似他的為人一般棱角分明,擲地有聲,他說:“臣與玉妃娘娘確有過一麵之緣,卻並不相熟。”

並不相熟?她麵頰竟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拚命忍住了情緒,待回過神來,倒不知自己方才是想笑還是想哭了。

“哦,原是如此。”

又是這樣似笑非笑地一聲,她身子愈發僵冷,還來不及多想,便又聽獨孤翎道:“雖不相熟,但總歸算得上是親近之人,玉妃家中無兄弟姊妹,景仁卻也算得上半個娘家人。”

薑玉茗不知獨孤翎這話是何意,不敢作聲,岑景仁依舊彎著腰,不徐不疾答道:“微臣不敢,照顧先師家人本是分內之事,景仁不敢邀功自抬。”

這一聲過後,似乎寂靜了片刻,又好像很久,薑玉茗記不清,卻知道後來那人一手攬著她的腰,一手握緊她的手,笑道:“人人都說景仁你刻板無趣,可朕瞧著卻並非如此,朕欣賞的便是你這處變不驚。”

獨孤翎的心情似突然間大好一般,又對他讚賞一番,而後才讓他們三人退去。

人一瞬間都散去,薑玉茗猶自回不過神,直到手被握痛,她才醒過神來,一時間有些惶恐,“臣妾失態了,皇上贖罪。”話雖如此,可她心中到底還是疑惑,皇帝適才這一番話,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可以她對他的了解,不相幹之事,他根本就不會浪費唇舌多說一字,那麽便是有意為之了?可……這怎麽可能?

一瞬間,隻覺得周身愈加寒冷,這寒冷……卻來自身邊人的笑,她表麵鎮定,心中卻打著鼓:這人,究竟都知道些什麽?

心中疑惑著,卻被他攬著腰進了殿,耳畔傳來他清淡儒雅的笑問聲:“大清早便來尋朕?有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