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之鬼精靈

燕慕歌一路背著她走回山莊,直到屋裏頭才放下。

此時已近黃昏日落,他將司瀾兒放在床上,扭頭熟門熟路地在抽屜裏找到了傷藥,晃到司瀾兒眼前。

司瀾兒身子一僵,沒想到還是被他發現了。

果然,燕慕歌扶著她的雙腿放在他的腿上,慢慢地將棉褲卷了上來。此時冬末春臨,穿的並不厚重,但山上溫度較低,司瀾兒生來畏寒,還穿著棉褲。可這棉褲剛剛卷起,燕慕歌便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

明明已經隔著棉褲,這小腳竟還紅紅腫腫,可見受傷時所承受外力有多重。

方才在湖邊,他剛悟過武學第四層,興致昂揚,司瀾兒見了便想跟他過招,他雖已經留有餘力,卻還是打得太過重手了。

燕慕歌心裏揪地一下,酸酸麻麻的疼,他輕輕地給傷口塗上藥,揉了揉,喏嚅數聲,道:“方才見你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我就猜想是不是方才過招時弄傷你了,沒想到這麽嚴重……”

司瀾兒見他愧疚也心疼,連忙搖頭:“沒事沒事,我起初也沒覺得疼,還以為是累了才覺得疲倦。”

燕慕歌不吭聲,他知道司瀾兒是安慰他。明明比他還小上許多,卻處處就著他安慰他,明明傷著了也不吭聲,直掩著藏著不讓他知道,就怕他會愧疚……

明明平日裏最懂得裝傻撒嬌扮無辜,一肚子鬼精靈的人兒……

燕慕歌雙眼晶亮的一閃,目不轉睛地看著竭盡表示無礙的司瀾兒,心裏頭軟出一灘水,一股濃濃的情意化開。

他敷好藥,將褲腳撚了回去以免司瀾兒疼著,這才站起來。

司瀾兒隨著他的起身視線也跟著一抬,剛要點頭,突然臉頰被輕輕一壓,帶著一絲濕意,她震驚得合不攏嘴,瞠目結舌地瞪著燕慕歌。

或許是她這般模樣太搞笑,燕慕歌不由笑出聲:“晚飯我給你端來吃,你別到處亂跑。”

說完,他從容地轉身走了,留下的司瀾兒好半晌才回神來,鬱悶地想,她這是被調戲了,還是被吃豆腐了?

……兩者有區別嗎?

自那一日被‘調戲’過後,司瀾兒收斂了。

她覺得有必要好好反省反省。也許燕慕歌這人,外表看起來雲淡風清、冷若冰霜,實則內心熱情如火?

司瀾兒猛晃腦袋,這完全不符合設定吧?他是那種外冷內熱的小童雞,靦腆又可愛的類型嗎?

總結了一下上回的結果,她想,燕慕歌最終的那一吻

,更多的隻是對比之年幼的妹妹,對其的寵溺和無奈吧!她老早就瞧出燕慕歌是個不懂得表達內心的老實人,說不準隻是因為想要表示親昵,所以才會親一親……

親一親怎麽了?不就是親臉頰嗎?她一個21世紀現代新新女性難道還能為此鬧別扭麽?這放在現代多麽稀疏平常,外國人見麵還嘴對嘴呢!

於是,將一切的有化為無,司瀾兒很淡定地無視了一個事實,這裏不是現代,這裏是個類似是中國古代的架空世界,男人跟女人是不會隨便親親摟摟的,更妄論燕慕歌實質上是一個冷心冷情,表裏一致的人物。

司瀾兒坦然了,燕慕歌也全不當一回事,於是似乎原本應該不怎麽合理的事情變得有些合理起來,而當事者完全無動於衷。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逐漸熟撚,兩人漸漸習慣了彼此,若有似無的親昵似乎也變得稀疏平常,至於別人怎麽想……

在司忘川眼裏,有個人能治得住燕慕歌那冷漠無情的脾性也是好的。至於男女授受不親……兩人不都才隻是個孩子嘛,親昵些也沒別的不妥,頂多算增進感情。

倒是劉虹雨打一開始就不太喜歡這個邪教子弟,對司瀾兒終日粘著他頗有微詞,隻可惜兩小無猜,你情我願,又沒有進一步做了什麽,她還真插一足生生將之分開麽?

眼看半年過去,司瀾兒總算覺得手上的東西拿得出手見人,終於捏著禮物一蹦一跳地去找燕慕歌。可找遍了整個山莊都沒見人,司瀾兒思緒一轉,便知燕慕歌是去了小湖那頭。

司瀾兒在湖邊找到人的時候,遠遠看到燕慕歌的背影,腳步突然就紮在地上有些邁不動了。

不是她走不動了也不是那背影錯了,而是相映在太陽底下,獨自坐在湖邊垂首沉靜之人,看起來顯得落寞和孤寂,仿佛置身於世間之外,隻身涼薄,冷冷清清。

明明已是夏至,卻仿佛秋風落葉,讓人見之心酸,冷卻。

司瀾兒抿緊唇瓣,心忽然就揪地一下,疼了。似有心電感應,燕慕歌緩緩回頭,見到來人,複而扯起一抹恬靜的笑容。

這一笑,就這麽震入她的心田,久久不能忘懷。

司瀾兒走過去,喏嚅問道:“小慕?”

她感覺到燕慕歌比之平常更顯冷清和排外,周身散發著拒人千裏之外的濃濃氣息,也隻有回眸的那一刹那,稍稍收斂。

然而她還是看見了。不知道他是怎麽了,可因為他的情緒波動,原本興高采烈的司瀾兒也跟著情緒低落,有些

不開心了。

發覺自己影響了司瀾兒,燕慕歌稍微收斂,隻是望著平靜無波的湖麵道:“司師父今早告訴我,我娘去世了。”

司瀾兒明白了,即使再冷漠之人,對親人的逝去也會動容。她悄悄打量燕慕歌的側臉,發現他麵無表情,不知想些什麽。

燕慕歌幽幽道:“從前我不懂她為何待我總是冷淡少言,直到後來才知道我不過是爹與前任右護法英女所生之子,並非她親生骨肉。她不喜我是應該的,她一生無兒無女,隻對我爹一人生情,願一輩子陪在他身邊。她做到了,殺了英女成為我爹的女人,為教內出謀獻策,勞心勞力。可惜,到頭來她還是早爹一步而去,沒辦法陪他走完一生一世。”

無意中聽了這些私密之事的司瀾兒心中有些忐忑,也有複雜,她看了燕慕歌一眼,眼底有些酸。明明是他親生父母之事,他卻說得那麽淡漠得如旁觀的故事。

“我不恨她殺我親娘,畢竟自我懂事起,就隻有她陪在身邊,照料我的一切。她雖冷漠,卻從不虧待我,因為我是爹的骨肉,所以自幼培養,為的就是爹有一個出色的繼任之人。”燕慕歌眸光微閃,“所以我不恨她。”

他不恨她,他隻是可惜,可惜這樣一個人死了,可惜……這個他當作娘親一般的女人,就這麽死了。

司瀾兒沉默地蹲坐在他身邊,突然側身,道:“小慕,抱抱。”

司瀾兒莫名的索抱讓燕慕歌一時間有些怔忡,但仍是順了她的意,將她的小身板抱入懷中。

四肢互相纏繞,司瀾兒環住他的背脊,將臉貼在他的頸間,眯著眼望著藍天,似乎想著什麽,又似乎什麽也不想。

燕慕歌亦然。

回程的時候,司瀾兒腆著臉將手裏捏了半天的禮物送出:“這個送給你。”

燕慕歌低頭,看見那個用紅絲線編織的細繩上,串著一個黑呼呼的小石頭,大小正好。很普通的小黑石,上麵卻歪歪扭扭地刻著一個字,筆畫很繁複,卻很清晰,顯然刻畫之人很細心地一刀一筆地刻。

惚恍間記憶裏司瀾兒曾拿給他看過,原來那個時候她已經打著這樣的主意。隻是剛巧,在這個正巧的時候,送給他,在他瞬息失落和孤寂之時,送給了他。

司瀾兒看不清他額前細發垂掩的雙眼,緊張地等待他的批判。

“我很喜歡。”燕慕歌握在手心,捏得很緊,“謝謝你,瀾兒。”

司瀾兒釋然地鬆一口氣,傻傻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