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平靜和風暴

三十四平靜和風暴

推門而入,入目所及便是清一色好看的擺件小玩意兒,文藝氣息撲麵而來。不大的店麵卻也擠滿了年輕的顧客,談笑風生的小姑娘小情侶竊竊私語的聲音冗雜在一起,比那外麵大熱的天氣還要熱鬧。冷氣打得很足,門一關,便是另外一個世界。

“歡迎光臨時光!請稍等,馬上為您服務。”聲音是陽光而輕快的男聲,尾音微微上翹,公式化的歡迎詞也變得可愛起來。坐在吧台前麵的一排女孩子順著聲音朝我們看過來,看到古寂之後,眼睛亮了不止一點點。轉過頭去就開始“悄悄”討論,說“長的好帥”。

看著他破了皮的嘴唇,心道,嗯,確實挺帥的。

我猜,那個男生應該就是老板,他正背對著我們衝調奶茶。個子不高不矮,很瘦,在北方屬於“比較矮”的類型。隻有他一個人在忙,手上的工作不停,井然有序,竟然還會找空自戀地回答那些小女生:“難道剛來的客人比我還帥嗎?”惹得小女孩們嬌笑不已,調戲著說“是啊是啊”。

“好啦,原味珍珠,你的。”小老板忙的還挺會自嗨,晃了晃奶茶杯,要遞給客人。這時才得空看我們一眼,隻不過這一眼又認出個舊相識出來。“學長!”小老板驚訝地看著古寂,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呀,老板,你認識這個帥大叔?”“帥哥總是紮堆出現,老板,你不介紹一下嗎?”有人搶道。

我想大叔應該也沒想到會這麽偶然碰見認識的人,但我聽到“學長”這個詞的時候已經免疫了。以後我們約會,再在馬路上碰見一個人,那個人上來就管大叔喊什麽“師兄”、“學長”、“師哥”,我也不會覺得奇怪了。

難道說,做奶茶、餐飲這一行業,這麽講究尊師重道?

“小林?”大叔可能不太熟悉眼前這位小老板,想了一會兒才喊出一個名字。其他人也不聊天了,專心盯著兩個成年男子,我甚至瞥到角落裏一個女生偷偷拿著手機對著大叔拍照。我拉了拉大叔的手,把他往門口轉了轉,我不想他被無關緊要的人偷拍。

“對對對,我是小林。學長可能不太認識我,但是我很早以前就關注學長了!後來跟著老師學習,有幸見過學長幾次。”小老板忽然有點臉紅,拿起手邊的毛巾擦了擦手,解釋般地說道:“我沒學長那麽有天賦,後來就不學了,就開了這家店。”

大叔笑了一聲,道:“我記起來了。”

小老板嗬嗬一笑,也回憶起什麽來,“學長去上大學之後就沒有見過了,班上的女同學一直問老師學長去哪裏了呢。”但他後一秒看到我,又撓了撓頭說:“哎,這是學長的女朋友?我又說錯話了。”末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但我還不至於那麽小心眼兒醋罐子,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總不能遮著人家的眼睛不讓人家看吧。再說,世上又不止大叔一個帥哥。

不過我觀察了一下小老板的身著裝飾,一件白體恤一條牛仔褲,手上戴著一串串珠,像個大學生。我估摸著應該也就二十出頭,我忽然對這個神秘的“餐飲行業”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唯一解釋不通的是那個俞屏,又是*,又是怎麽看都不會做菜的人。

“學長先坐一會兒吧,等會兒就忙完了。對了,你們要喝點什麽?我一起做。”

大叔看看我,我搖搖頭,本來也隻是進來看看而已。忽然就想通了為什麽風格雷同,原來師出同門啊!再說,小店麵已經坐滿了人,哪還有位子。

大叔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答:“不用了,我們還要出去走走,你忙吧。”說著就拉著我準備離開。小老板一聽,急了,放下手裏的活,趕緊說道:“我沒有學長的聯係方式!”

大叔剛剛檢討過自己的缺點,其中一個就是冷淡。對他而言,小老板隻是過去二十多年裏偶爾遇見過的人,連麵熟可能都算不上。路上碰見了可能會笑一笑打聲招呼的關係,又何必彼此留下聯係方式,庸人自擾。但臉上就掛著熱情樂觀的小老板肯定不這麽想。

我很羨慕這類人,他們像向日葵,麵對的方向總是陽光。和這種人交往,也好,也不好。好的是,他散發的能量能連帶你都會覺得生命真美好。不好的是,跟他們一比,自己就被襯得死氣沉沉,日薄西山。

大叔最終還是給小老板留下了手機號。我站在門邊等的時候,聽到小老板小心翼翼地偷看了我一眼,又輕輕地說出了“淩茗學姐”這幾個字,卻不想大叔無視了他的問題,帶著情緒離開了。

淩茗……應該是那個女人吧?

忽而想到困擾了我很久的一個問題,定住了腳步,在大街上,我嚴肅地問了他一個問題:“為什麽他們都叫你師兄、學長?不告訴我這是什麽情況嗎?”

向來很會敷衍人的古寂這次卻沒有打太極打過去,旁邊湧過一群觀光客,他把我攬在懷裏,我聽到胸膛發出的悶悶的回答:“還以為你不會問呢。想知道答案?自己找。”

好嘛,還是把問題還給了我。

被他抱在懷裏,他力氣很大,我沒掙脫開,於是隻能用手捶了他一下,問:“難道答案還會有驚喜不成?”

“當然,我想那應該可以稱為驚喜。”

我順杆子往上爬,“什麽驚喜啊?會讓人感動的那種驚喜?”

他又把我往他心口靠了靠,“大概會?我又不是你,怎麽會知道你會不會感動。”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行啦,知道你念中文,別顯擺。”

“哼……”

竟也一路打打鬧鬧走回了學校。放假中,學校人跡蕭條,連保安室的大爺都閑的出來扭扭腰踢踢腿了,往常這個時候,他們要麽和學校領導鬥智鬥勇,要麽和學生從天文地理說到交通堵塞,每次經過保安室的時候都會發現,口才及不上保安大爺的十分之一。

沒事可做的大爺好容易逮到兩個從眼前走過的活人,但一看我們牽著的手,就搖頭感慨:“年輕人啊!年輕啊!”

大爺背著手搖頭歎氣,我竟腦補了他可能在回憶的小故事。一時發現這樣的生活細節其實很好玩,可以寫在我的小說裏,真實可取!

“大叔,我決定了!”

“決定什麽了?”他好奇。

我決定了,等國慶放假回來,就不在未名做兼職了。我要專心搞“創作”,把時間都利用起來寫小說。但是現下,我還沒勾搭到靠譜的網站編輯,底氣不足,所以隻能回答:“等過一段時間你就知道了。”

大叔取笑我說:“我們清寒也學會玩神秘了?”

“我們清寒”四個字亂了我的呼吸,大叔從來不會說什麽情話,看他不會為誰折腰的姿態就知道此人難以降服!作為他的女朋友,難得聽到這麽曖昧又柔情的話,少之又少。乍一聽到,心情確實很不錯,難怪戀愛中的人都喜歡聽情意綿綿的話。

路過籃球場的時候,還有幾個光著膀子的男生在揮霍過剩的精力,而身邊這個大高個兒,長得也不瘦弱,我卻沒見他運動過。唯一一次,還是高中的時候,我們還不熟的時候,那次我遠遠地看到他一個人動作淩厲地把兩個小混混撂倒在地。快、準、狠,我特地去看了很多武術查了很多資料,才知道這叫散打。出其不意,見招拆招。

到了分岔路口,我們決定兵分兩路,大叔去未名拿電腦,我去宿舍拿換洗衣服,最後原地集合。寢室樓比未名近很多,所以我不急,慢悠悠地走了上去。

學校對學生假期去那兒管的有些嚴格,每個人都做了登記。經過宿管大媽的門口被叫住,盤查了一次才放行。等收拾好衣物的時候,卻再次接到了宋煙的電話。

“小寒,怎麽辦……”她在叫我,她在哭,說話帶著哭腔,哽咽著。

“別急!別慌!乖,先不要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你在哪兒,我過去找你。”她哭的很傷心,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隻能問清楚直接過去找她。

“陳琛……陳琛,”她隻叫著陳琛的名字,好像說不下去。

“陳學長怎麽了?”

“他,他在醫院……”

“你現在在醫院嗎?在哪家醫院?等我,我馬上過來。”

“軍區醫院。”

顧不得其他小事了,關上門邊走邊給大叔打電話,幸虧他接電話很及時。他剛喂了一聲,我就說:“大叔,宋煙說陳琛在醫院,她剛剛一直在哭,你陪我去醫院吧。我很擔心她。”

“哪家醫院?”

“宋煙說軍區醫院。”

十分鍾後,我和古寂風塵仆仆地感到校門口,攔了輛的士就走。他麵色絲毫不比我好看,心事重重。我擔心的是宋煙和陳琛究竟怎麽了,他擔心什麽,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