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隻願來世與君老
宴會這天晚上，皇上陪了一會宋蘭書，她一個字也沒有說，皇上也明白她介意那天晚上的事情，麵對她一時也有些愧疚，隻道了一聲：“你好好休息吧，朕過兩日再來看你。”宋蘭書臉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看見皇上她心裏就難過，根本就不願多看他。
“玉溪，我想早些休息你下去吧，不用管我。”宋蘭書思前想後也不想讓最後的日子裏在皇宮裏度過，她不想遺憾終生，即便是遠遠的看他一眼便已是足夠了。
“那奴婢就在殿外候著，娘娘若是有事盡管叫奴婢。”
“不用，你去休息吧！”
“可是……”玉溪猶豫的望著她。
“你連我的話也不聽了？當真是以為我快死是麽？”宋蘭書佯裝生氣的瞪著她。“奴婢不敢，那……奴婢告退，娘娘好好休息。”玉溪慢慢退出殿外。
宋蘭書急忙從榻上起身穿好衣裳，然後吹滅了殿內的燭火，悄悄的走了出去。
她躲開巡夜的侍衛還有宮婢，來到姉顏的宮殿。
姉顏見到她很開心：“你能想明白真是太好了，我已經準備好了人帶你出去，他們都是平時保護我出宮的人，你也不用擔心。”
“公主，今生大恩蘭書不得相報，隻盼來世了。”宋蘭書對她跪下真誠的說道。“哎，你身體不好行什麽禮，我隻是不希望別人和我一樣得不到幸福，雖然你命不久矣，但是我不希望你遺憾此生。”姉顏將她扶起身，宋蘭書擔憂道：“若是我離開宮，皇上到時候……”
姉顏搖搖頭微笑道：“放心吧，有我在。”姉顏的笑容令她安心。
“好了，快走吧。”
“嗯。”宋蘭書點點頭戀戀不舍的看了眼姉顏便隨著兩個侍衛離開，她本以為入宮之後沒有人對她好，沒想到還會遇見像公主這樣好的人。
雖然命運有時候對她不公，可是總算眷顧了她一回。
侍衛將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便原路返回，夜裏有些涼意，她緊了緊身上的氅衣迷茫的望著夜空。她想回去宋府，但是她命不久矣，不想再給母親父親和姨娘徒曾悲傷。
於是宋蘭書便直接去了蘇府，她心想，若是宋秋雁看見她會不會害怕或者驚訝呢？想到這裏，宋蘭書竟然有些邪惡的笑了。
果
然還是自由好啊！聞著夜空中帶著涼悠悠的清香味，她整個人都有了精神。
她緊緊的抿著嘴，朝著前路行去。
天灰蒙蒙亮，有節奏的敲門聲響起，丫頭打開門見到來人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你……宋三小姐。”
“我要見蘇府的少夫人，麻煩你通告一下。”宋蘭書冷眼瞅著她。
“好好，你等著，奴婢這就去。”丫頭有些緊張的說道，轉身往裏院子裏跑去。
很快宋秋雁就過來了，一路上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想，進去皇宮的人又怎能輕易的出來？可親眼看見她好端端的站在門外時，宋秋雁不得不信。
“你……”走近她，才發現她有些不對勁，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比之前更加瘦弱，仿佛一陣風都能將她吹走。看來這段時日她一直過得並不好！
“你怎麽了？”宋蘭書驚訝她對自己竟然有些關心。
“我快死了，你應該很高興。”宋蘭書直言不諱的說道，臉上平靜的令宋秋雁都有些驚詫。這世間沒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像宋蘭書這樣的人。她心中掛念著蘇墨安還有宋府的那些人，可一旦說自己要死了卻是如此的平靜，宋秋雁甚至能想象到，她心裏是有多麽的絕望，絕望到連死都不怕。
“不……換做以前的話，我或許巴不得你死，但是現在我不想你死了。”宋秋雁搖搖頭，眼神落寞。
“可這些話來遲了。”說著宋蘭書猛地咳嗽起來，那種痛苦的咳著，似是要將五髒六腑都要咳出來似得。讓人看著，都要為她捏一把汗。
“你想見他是麽？也許，也隻有你才能勸得了他。”宋秋雁斂下眸子，將眼中淒楚的悲涼掩住。
再去絕塵寺的路上，宋蘭書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的淚水。
“我嫁入蘇家那天晚上，他發現我並不是你之後，連家都不願意回了，整日酗酒，後來就去絕塵寺出家了。”宋秋雁的話一直在她的腦海裏環繞不休，他不曾想，蘇墨安竟會這樣做。
上山的途中宋蘭書有些體力不支，可是她現在什麽都顧不了了，她要把蘇墨安帶回來。
那日風格外的大，斑駁的樹葉在風中繾綣著，藍衣僧袍的男子手中捧著一本詩經念著。
“墨安……”一直被壓抑著
的淚水和痛苦這一刻終於釋放出來了，說好了隻是靜靜的看他一眼，卻發現到頭來根本就做不到。
當蘇墨安看到她的那一刻，目光閃了閃，可一瞬便變得平和沉靜：“施主請回吧。釋緣，早以皈依我佛，不在過問凡塵之事。”
“墨安……我，咳咳……你在恨我麽？沒想到你如今這般恨我，如今到死，也不肯……”他還在介懷她在宮裏與皇上之間恩愛的傳聞消息，可這個誤會，無人解釋所以便一直這樣誤會下去。直到多年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下了多麽大的錯。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世間因果有道，施主何需強求。”
“嗬……是啊，如今是我強求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她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回蘇家，不要讓自己最親最愛的人傷心。”
蘇墨安狠下心腸道：“施主請回吧。”一副不願多談的模樣。
“我……罷了，我走了……你多保重。”宋蘭書緊緊的抓住胸口，哪裏窒息的讓她幾乎沒有呼吸。
“是身如幻，從顛倒起。是身如影，從業緣現。是身如焰，從渴愛生……”喃喃的誦經聲至身後傳來，宋蘭書駐足回頭一望，嘴角微微揚起，啟唇：“墨安，願你此生，長安喜樂，無憂無悔。”
身體越來越虛弱的她，倒在了山腳下，望著悠悠藍天，眼中澄明：“愛別離，怨憎會，撒手西歸，全無是類，不過是滿眼空花一片虛幻。咳咳……隻願來世續前緣，能……與……君……相伴……到老……”隨著咳嗽，鮮血也從嘴角流下，她的眼神逐漸變得空洞起來直到最後黯淡無光的閉上。
陽光毒辣，可是滿座的聽客令說書先生心情十分舒暢，他搖著手中的扇子道：“哎……真是可憐這對有情人了。”說完滿臉的惋惜，聽客們臉上也是憂傷淡淡，對故事中的人議論紛紛。對宋蘭書的憐惜和同情……對宋秋雁的所作所為感到憤怒不已。
人群中，一身素衣的和尚，臉上充斥著無盡滄桑，轉身緩緩的朝著夕陽落坡的方向行去。
“蘭書，不用等到來世，我會帶著你的信念好好活著，直到與你相遇的那天。”
暮色漸起，他在天空中恍然看見了宋蘭書的模樣，低眉淺笑傾國傾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