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鬥琴

柏舜抱著琵琶下去了，諸妃一時間都有些麵麵相覷。原本是想要借著夜宴的機會，好好在北辰元凰麵前展示一番的，豈知連柏舜這般盛名在外的才女都被壓了一頭，其他人不由得將躍躍欲試的心情收起了。

一時間靜寂無聲，隻有宮中侍從女官所奏雅樂，以流水一般的節奏，輕緩自水榭之上飄來，讓這靜默不至於太過突兀。即墨憂剝完荔枝又開始摘葡萄，手上不閑，人卻低頭不語。北辰元凰微飲半盞酒，道：“宮中雅樂雖好，可惜過於古樸凝重。聽久了，心裏都跟著沉下來了。”

碧女坐在他身邊，聽到這話，竟然微微笑了笑，道：“似是枯井，見到時覺得不怎麽起眼，也沒什麽，但有時候，又被纏到心思，總忍不住想要去看一眼裏麵有什麽。探頭去看，才發現幽深不見底，不知通往幾重天。先賢說大音希聲，約略是這個道理。簡單之中似有無窮意味，靜心去聽，別有感慨。”

北辰元凰道：“卻不料你對雅樂有這麽心得。”

她還是笑，素來淡漠的人，偶爾笑笑，便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吾幼年之時，亦是好奇之人，院中有枯井，無論師尊怎樣防範，吾總忍不住好奇，探頭去看，一片漆黑深井之中，單靠想像，便足以拚出一個大千世界。今夜不過想起舊時心境。隨口說說而已。”

即墨憂道：“碧姬心思聰慧

，妾身卻是領會不了這許多的。今夜不過是後宮家宴，實在沒必要再談天地之道。妾身聽聞昭儀娘娘素來善舞，一曲驚鴻舞堪稱翩若遊龍，矯若驚虹。恍如天女之姿。倒不如請昭儀為陛下獻舞一曲，亦讓妾身等一飽眼福。”

明顯是陷害，皇甫明月才不吃她這套，悠然說道：“即墨娘娘既然說了，臣妾不敢推辭。不過，既然是要臣妾獻舞，我才不要這群女官伴奏呢。定要拖哪位姐妹一起下場，才算圖個熱鬧。”

蘇華章微微欠身道，“臣妾不才，一管蕭勉強還拿得出手，聊助昭儀姐姐仙姿吧。”

“好，蘇宛容不愧是名臣之女，果然有膽色，有擔當。”北辰元凰讚賞之後，又道，“有蕭豈能無琴，阿憂兒，你的怒滄也許久沒有動過了，不知請得動你？”

看來北辰元凰是心情不錯了，大庭廣眾，竟然將她的昵稱就這樣叫了出來。即墨憂含笑低頭道：“既然是陛下開口，豈敢不從命？落梅，拿我的琴來。”

話音剛落，碧女突然回頭，對身後侍女說道：“墨雪，回去將我的紫凶十三弦拿來。”

身後的侍女愣了一下。竟然未動，隻傻傻問道：“主子，你想幹嘛？”

碧女轉身，看著即墨憂道：“久聞即墨家的怒滄琴傾城傾國，吾有紫凶十三弦欲領教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即墨

家傳的那張琴，說是傾城傾國，指的是琴的價格。聽說三世之前，即墨家有先祖得罪皇室被處以流放。家產罰沒，留下的，不過就是當時抱在即墨夫人手中的一張琴而已，琴名怒滄。流放途中，即墨家窮困潦倒。有行商欲以重價購買怒滄琴，即墨家主指著那張琴道：“此物之價，傾國傾城，要，便隻能以天下來換，若是搶奪，即墨家便是隻剩最後一人，亦會冤魂不息，令賊子日夜不得安寧。”

就算遭到貶斥，畢竟術法世家，餘威尤烈。商人知難而退。到後來，話就越傳越離譜了。竟有人說，怒滄之中，有什麽牽動龍脈的驚天秘密之類，皇室便是為了奪琴而治罪即墨家，甚至有說廷尉府抄家之時，即墨家老婦人為護怒滄琴，一頭撞死在琴上，血濺七弦，下了血咒，因此尋常人近不得這琴，連皇室亦束手無策。甚至還有人說，怒滄琴製作之時，七弦都曾各自勒斃一人，將冤魂封入琴中，是極為不祥的魂印之器。

傳說時日已久，真假難辨，但琴以古為貴。怒滄琴傳過近十代，算來曆史也有幾百年，真要計算價值，說是傾城傾國也不為過了。

即墨憂不說話，隻看著北辰元凰。北辰元凰卻對墨雪道：“取琴，紫凶十三弦之肅殺，你們都未曾領略過，難得阿碧有心。”

兩名侍女各自轉身去拿琴，即墨憂微微低頭，看不出神態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