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厭離

尉遲劍英從百味樓回了尉遲府，進門便有個看起來很精明幹練的中年男人上前，正是尉遲府的陸管家，陸管家道：“老爺，二公子在您書房裏待了許久了……”

尉遲劍英聞言微微蹙眉，手袖一揮止住了陸管家後麵的話，徑直大步往書房走去。

尉遲尋在自己書房待了半個時辰，便來了主院的書房，一直不聲不響地候著父親回來。

進門，便見尉遲尋立在敞開的軒窗前，出神地望著窗下盛開的一缸水蓮，尉遲劍英也未作聲，步至圓桌前坐下，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碗，父子二人皆是聰明人，自是知道對方的意圖。

尉遲尋聽見響動，回過神，轉身朝尉遲劍英叫了一聲“父親”，聲音清清淡淡，似有些落寞和清苦在其中，聽得尉遲劍英微有疑惑，靜靜等著尉遲尋的下文。

“父親還記得我娘嗎？”又轉身望著窗下的一缸蓮花，緩緩道：“我娘最喜歡白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眉頭微皺，尉遲劍英心裏略略有些抵觸，雖然劉氏已去世四五年，但是當年的事猶在眼前。

尉遲尋感覺到父親的表情變化，苦笑一聲，不再接著說下去，而是進入正題，“我娘臨終前說，要我善待妹妹。”滿嘴苦澀，眼眶微紅，向來淡漠疏離的尉遲尋第一次語帶脆弱，有些控製不住情緒，“可是我恨，恨你為什麽那樣對我娘，恨你永遠看不到我們母子三人的真心，可我又不能恨你，這偌大府邸，祖父去了，母親和大哥也去了，隻祖母、你、我三人相依為命……”

剛剛心中的一點不快被衝淡，尉遲劍英看著著麵前與自己有著五六分相似的兒子，突然心中有些愧疚，因為大人之間的恩恩怨怨，他似乎從來沒有好好關心過自己這個兒子，唯一的兒子，卻也在不知不覺間，長成能夠獨當一麵的尉遲家二公子，下一代家主。

“我……”尉遲劍英想要說些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口。

尉遲尋嘴角浮上一絲澀澀的弧度，輕輕將手探出窗外，附在那朵白蓮上，隻在一瞬間，內力將白蓮化為碎瓣，眼神裏剛剛的苦澀感傷也轉變為一貫的淡漠，語氣淡然、悠遠。

“接厭離回來吧！”

從頭到尾，尉遲沒有為自己之前阻擾父親尋找女兒的事作出解釋，也沒有抗議父親認回親生女兒的意思，留下這句話，他提氣從窗子飛身而出，竟連門也未走，生怕自己多待一秒都會改變心意。

書房中剩下震驚中的尉遲劍英，呆呆地看著空空的窗口。

厭離，厭離，尉遲厭離。

這是四年前得知自己與素琴可能還有個孩子，尉遲劍英獨坐書房一夜，為自己未見麵的孩子取的名字，無論男女。

而尉遲尋竟然早就知道了。

劉氏去世後的這幾年，尉遲尋在府裏沒有兄弟姐妹幫助，沒有父親關愛，一個人撐起尉遲家大半的生意，如今的老練背後，又浸潤了多少艱辛和困苦。

尉遲尋一路去了劉氏生前的院子，站在院中的合歡樹下，緩緩攤開手中的一張一掌見方的紙條，紙質發黃變脆，錯亂的折痕布滿紙張，上麵是正楷書的“尉遲厭離”四字，正是尉遲劍英的筆跡，當年他在尉遲劍英書房發現的。

或許他在見了林阿寶之後，並沒有排斥自己將來有一個這樣妹妹吧，又或者，因為發小說的那句“她很好”，總之，這府裏將來不會隻有他一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