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紅白天平
“不就是一次試煉而已嘛，天又塌不下來！我留下來！”
“東方大陸麽，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
“我一定會闖過去的，沒有什麽能夠阻攔我的腳步！”
“我是要成為這個世上最偉大獵人的男子漢，你們這些老家夥，看著就礙事，還不趕緊滾……”
索倫並沒有給元好古等人留下太多的時間告別，每個人都隻寥寥幾句話的時間。
辛九娘滿懷不舍，幾欲爆發，但在元躍燦爛的笑容下，在那渾若無事的表情下，不得不放棄最初想法，含淚離開。
元好古拍了拍少年肩膀，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遞給他一枚空間戒指。
聞人飛雄、傅三刀也是一臉沉默，一人往元躍手裏塞一個東西。
達也表情倒是輕鬆，嬉皮笑臉的。
“小混蛋，不是一直想讓我還錢麽？這賬啊，先欠著，下次見麵，一定還你……”
他最後摸了摸少年腦袋，微不可聞的歎息了一聲。
狄花花是話最多的。
她將少年摟在懷裏，戀戀不舍，更附在他耳邊細細說了許多話，一臉的溫柔寵溺。
“記住哦，等實力接近五階，再去考慮離開火烈島的問題，不要操之過急。切記，切記……”
司家兄弟跟擁花會少師蘭等人，會跟隨元好古等一同離開。
雙胞胎兄弟，臨走前哭得稀裏嘩啦的，抱著元躍一把鼻涕一把淚，甚至還想留下來一直保護元躍，做一輩子的貼身保鏢，卻被聞人飛雄一巴掌一個，通通打暈。
黑白蘑菇屋再次漂浮起來，元好古等人都進了蘑菇屋，辛九娘跟狄花花站在門口，兩眼通紅的看著地上的少年，眼淚止不住的掉。
“等著我！我一定會成為世界上最了不起的男子漢，最勇敢的冒險者，最偉大的獵人，然後，我一定會去找你們的……”
元躍揮舞著雙手，壯懷激烈，大聲呼喊。
直到蘑菇屋消失在漆黑的夜幕裏，許久，他才放下了舉著的雙手。
然後，一屁股坐在地上。
空地上，燈光依然照耀，城主府卻隻剩少年一人，孤零零的。
夜風拂動，冰冷入骨。
“真是遺憾！本來可以給你們更多的時間告別的，可惜軍情緊急，不得不提前離開，真是抱歉啊！”
“諸位體內的黑鎖，等進入大陸之後，才能解開。”
“當然，特赦令頒下，赦免諸位的四年刑期，幾位多少也要付出一點小代價，比如參加一次任務之類的……”
索倫坐在大廳之上，笑眯眯的說著，一點都沒有遺憾抱歉的表情。
要說遺憾的話，也是有的。
他本來想看骨肉分離時候的淒涼場麵，某個少年抱著父母大腿，撒潑耍賴的說“不要走，不要離開”之類煽情的話，嚎啕大哭，滿地打滾，諸如此類的情景，他最是喜歡。
但可惜，某少年一臉陽光燦爛，讓他的惡趣味都沒地方擺，遺憾之極。
沒有人在乎索倫在說什麽。
大廳裏的氣氛沉重而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
達也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笑容，想要活躍一下氛圍。
“哈哈，那小混蛋現在一定在哭。小屁孩一個，裝模作樣的笑，真以為我們看不出來啊！現在一定忍不住了，一定哭出
來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臉尷尬，因為大廳裏真的有人哭了。
嚶嚶的哭聲在夜空裏飄得老遠，老遠，一直飄蕩到了夜空的盡頭。
“我看看，我看看，今天收獲可真大啊，一下子收到了這麽多空間戒指，債書也用不上了……”
“哇，居然是能變形的機械木馬，老早就想要一個了，雄伯可真給力……”
“這是什麽？這是什麽？《火烈島攻略指南》？《東方大陸勢力分布圖》？還有《能力者能力大全》……”
“這是金幣麽？好像是傳說中的紫金幣啊！一枚能頂一萬枚金幣，老值錢的東西了！色胚達也總算有點良心……”
“我靠！這冷麵老頭可真是沒事找事，小爺我都這麽大年紀了，居然還讓我去上學，沒天理啊！火烈學院，什麽鬼東西……”
元躍蹲在燈光下，翻著空間戒指裏麵的東西，大呼小叫著。
自從禦庭詔令出現之後，元好古等人就已經在為元躍的將來做準備。
雖然被流放，被封印，但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好東西拿出來，放進空間戒指，留給了元躍。
元好古更是留下了一個詳細的安排計劃，將元躍的試煉之路安排得妥妥帖帖，所有該想到的東西都想到了，計劃完備無比。
隻要按部就班，一步步前進，離開火烈島，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
雖然有些固執，但父親愛護兒子的心意，從來都是深沉的。
“什麽亂七八糟的計劃，胡扯……”
元躍看了一眼開頭，忽地暴怒，將那份計劃書撕成粉碎。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做。
歇斯底裏？叛逆？又或者其他？
各種珍貴無比的寶物零落滿地，就如塵泥，要是城主府現在有別人的話，絕對兩眼發光，像瘋子一樣撲上去，搶個你死我活。
這些東西太珍貴了，珍貴到能讓整個火烈島陷入血火動蕩。
但此時，它們就像垃圾一樣被隨意扔在一邊。
元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沒有如達也所願，一絲眼淚都沒流，隻是麵無表情，愣愣的盯著漆黑的夜空。
走了！
所有人都走了！
扔下他一個人，讓他孤零零的呆在這個巨大的城主府裏，全都走了！
十六年的光陰，十六年的喜怒哀樂，十六年的日常生活，就這麽隨風而去，再不複返。
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他們都不要我了！
他們都嫌棄我了！
他們都討厭我了！
元躍腦子裏一團亂麻，快要發瘋了。
他以為自己能很瀟灑的揮揮手說拜拜，但人真的離開了，他卻又抑製不住的恐懼，忍不住就去鑽牛角尖。
開朗！陽光！豁達！樂觀！
十六年的平靜生活給了他這種正能量的性格，本來根深蒂固，但這時，卻像玻璃瓶一樣，脆弱不堪，轟然碎裂。
說到底，他終究隻是溫室裏的花朵，從未經受過真正的挫折。
“小子，不要鑽牛角尖……”
金貝貝的聲音，終於讓神情呆滯的少年有了一絲反應。
“貝貝，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
“睜大眼睛看清楚……”
金貝貝的聲音裏充滿了氣急敗壞。
債書從元躍腦海裏飄了出來，嘩啦啦的翻開書頁，原本空白的頁麵，竟是多了一架精致無比的天平，紅白天平。
一端紅色，一端白色，紅白天平。
紅色托盤一端，鋪著一層細細的浮沙，同樣是紅色，卻帶有淡淡的暈光，瑰麗無比。
白色托盤上，也有一層白色細沙，光芒閃爍，但細沙之上，卻赫然放置著八九個大小不一的白色砝碼，直接讓天平沉沉的墜了下去，墜向白色的一端。
“這是什麽？”
“這是紅白天平！”
“紅白天平是什麽？”
“紅白天平就是你人生的債務！別人欠你的，每欠一樣，都會在紅色托盤上形成細如塵粒的微型砝碼，欠得多了，就像現在這樣，鋪了一層紅沙……”
“白色的呢？”
“白色的？白色就是你欠別人的東西，欠的越多，形成的砝碼就會越大……嘖嘖，都能看到明顯的砝碼形狀，小子，你的人生已經負債，而且差不多是負無窮了……”
元躍身子一震，目光落在那八九個白色砝碼上，神情有些遲疑。
他的智商並不低。
隻要不鑽牛角尖，他很容易就能從金貝貝的話裏推導出許多東西，包括眼前看到的這個紅白天平。
“債書，債書，記錄的是債務！別人欠你的，是債，你欠別人的，也是債。金錢是債，人情是債，恩情是債，冤情也是債。煙花債，血債，文債，桃花債，相思債……這些通通都是債！”
“小子，你不但要討債，還要還債！”
“紅白天平衡量的是人心，又紅又專，才是正道。你小子反倒好，人生都成負數了……你該慶幸自己還不到十八歲，一旦十八歲之後，紅白天平還是墜向白色一端，你就等著好看吧！”
金貝貝喋喋不休的說著，唾沫橫飛。
元躍心結卻慢慢的解開，身上的頹喪之氣蕩然無存。
他忍不住好奇，問道：“要還是負數會怎麽樣？”
“人生都成負數了，你還想怎麽樣，當然就是衰神附體，七傷八癆的接踵而至。總而言之，你負得越多，運氣就越壞……”
金貝貝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嘿嘿冷笑起來。
“要是兩年之後，紅白天平還像現在這樣，你絕對會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元躍忍不住冷冷打了幾個寒戰。
他不得不承認，金貝貝描述的那個未來，已經讓他產生了恐懼。
他不害怕強大的敵人，也不畏懼傷痛苦楚，但麵對那虛無縹緲的運氣，他多少有些驚悚。
看著白色托盤上那八九個砝碼，他忍不住伸出手，撫摸著。
盡管不知道每個砝碼代表了誰，欠的又是哪門子的債，但他的心情卻奇異的平靜下來，暖洋洋的，精神也隨之振奮起來。
“隻要讓債書升級到一定水平，就能顯示紅白天平上的所有信息，包括砝碼……”
金貝貝又補充了一句。
元躍眼睛一亮，頓時來了勁頭。
說實話，他真的想知道這些砝碼究竟代表了誰，代表了什麽樣的心意。
十六年的平靜生活，真正能形成砝碼形狀的無上恩情，他數來數去，真數不出九個來。
究竟會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