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爐鼎

一直到離開了風禦居住的地方，雲燕這才緩緩鬆了口氣。不知道為什麽，剛才那一刹，她竟然察覺到了一種莫名奇妙的怒氣。就好像火山快要爆發似的，灼熱的岩漿在滾動沸騰，雖然不遠處的人們無知無覺，然而察覺到了的人，一定會覺得心驚膽戰。

“先生他……是要成仙了麽？”雖然努力想要描述剛才那種狀態，雲燕卻還是有點笨嘴拙舌的，隻好用了一個最直接的形容詞。

府離似乎有心事，一直皺著眉頭，此刻聽見雲燕說話，這才笑了一聲：“不是成仙，不過……想必也快了，先生得了元牝珠，已經到了羽化的境界。隻要熬過了天劫，想必就可以飛升了。”

雲燕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先生的來曆和修為都太神秘莫測了，自己就算想要猜，也沒有這個膽量。

自己之所以覺得害怕，恐怕是實力弱小的妖怪，對上位者天生本能的畏懼吧。

不過眼見府離就快要離開了，雲燕忽然開口說道：“對了府離，我一直……想和你學習煉丹之術呢。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教我？”

府離微微一怔，“煉丹，很多妖怪都不願意學的，你怎麽……”

其實雲燕確實是想讓府離幫自己煉丹，不過要是這樣，就很難解釋那些珍貴的靈藥究竟是怎麽來的了。而且畢竟是自己要服用的，她不想一直麻煩府離。思來想去，還是像府離學習這個好了。

這個原因雲燕自然也想好了，她清了清嗓子說道：“我靈力本來也不強，隻有煉丹是不需要靈力來控製的。我聽其他人說，府離煉丹的本事很高超，你就教教我吧。”

這倒是沒錯，煉丹的確對練丹者本身的功力要求不高。最重要的是如何練造丹藥，懂得把握好火候以及時辰，最重要的是，如何分辨各種仙草的搭配。

就像是沒有高明的醫術，那麽就算堆積再多的人參雪憐也是無用的。煉丹也是如此，府離想了想，覺得似乎也挺適合雲燕的。

“也好，我回頭拿幾本書給你，你慢慢看吧。隻不過煉丹光看書可是沒用，還要自己學著煉製。我再送你一個爐鼎，隻是原本忘憂穀底時常有草藥可以采摘，現在卻要你自己去尋找了。”

府離想了想，“算了，我那裏還收藏了一些藥物，你若是需要，便一並送你好了。”

雲燕隱隱有些感動起來，就像是府離說的，從前忘憂穀還有草藥的時候，自然是沒什麽。現在忘憂穀的函空都被自己收進來了，那些草藥自然也不會再出現了。

府離收藏的肯定也不會是凡品，就這樣送給自己練手，未免也太浪費了。她剛想要推辭，然而府離似乎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麽，淡淡一笑，“你我之間就不必客氣了，那些草藥雖然珍貴，一時半會兒也用不上。況且你若真有天分，煉製出來了丹藥，也是幫了我的大忙呢。”

雲燕還想再說什麽，然而府離卻已經翩然遠去了。

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他陡然變得有幾分憂心忡忡起來。

雲燕站在原地愣了會兒，這才覺得自己的肚子涼冰冰的，想必是貼在腹部的那麵銅鏡的緣故吧。她也趕緊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幸虧浮生山莊算大，每個人都自己獨住一間屋子，關上了門，雲燕這才將鏡子拿了出來。

原本那麵巨大的鏡子此刻早已經變得隻有巴掌大小，握著鏡子的手柄，看上去就像是尋常閨閣女兒用的棱花鏡。十分的奢華漂亮，絕對看不對這鏡子其實內有乾坤。

雲燕想著在函空洞裏，那陣白光閃爍過後所帶來的殘留印象，小心翼翼的將鏡子放在了桌子上。

那麵鏡子忽然發出了哢噠一聲輕響，無聲無息的融進了桌子的內部，似乎就像是跌進了水中似的。桌麵空蕩蕩一片，早已經尋不到那鏡子的蹤跡。

雲燕忍不住再次讚歎了一句，真是厲害的法寶，這簡直就像是任意門一樣。連接兩個不同的空間，隻不過任意門是去往現實存在的地方，而這麵鏡子，卻是依靠其餘的東西為載體，自己創造出了一個世界。

雲燕默念心中的發覺，整個人身子一輕，夜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桌子前。

再睜開眼睛，眼前還是函空熟悉的模樣，曲折環繞的洞口，但是那種不可思議的黑已經像是潮水一般褪去了，此刻取而代之的，卻是淡淡的微光，照亮了腳下的地麵，也不再是砂石突然，而變成了木質的紋路，走起來十分滑溜。

因為函空這次是接著書桌存在的，所以質地都改變了，雲燕忍不住有些想笑。

這樣一來，隻要把鏡子放進水池裏，就會出現水晶宮的模樣麽？

此刻的莫遊似乎已經陷入了沉睡，雲燕站在巨大的人造藥物養殖房裏，隻覺得說不出的心曠神怡。而莫遊的花瓣也已經全數合攏了起來，就像是在休憩的孩子。

雲燕並沒有打擾他，而是自己采集了一些常用的藥物。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原本依靠著莫遊的靈力維持著的藥物，此刻似乎重新煥發了生機，帶著幾分青翠欲滴的模樣。

她緊緊在那裏坐了一會兒，甚至還站起來摸了摸巨大的食人花花瓣。觸手的感覺雖然奇怪，卻又帶著說不出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並不是第一次站在這兒，看著滿地盛開奇花異草，白衣黑發的女子微微皺起了眉頭。

是這句肉身原本的記憶在自己腦海之中複蘇了麽，真是……奇怪的感覺。雲燕輕輕歎了口氣，不知道這個女子，還會不會再出現。

而且，今天先生聽見函空洞的時候，雖然神色如舊，但是元炎說的話，還有先生的神情，也讓她覺得有些奇怪。

但是無論自己再怎麽努力的回想，能夠記得的還是雲燕的記憶……並沒有出現哪怕一星半點，關於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回憶。

她究竟是什麽人，又到底是怎麽消失的，這具身體到底遭受到了什麽，一

點印象都沒有。

不過算了吧，如果這具身體的主人到時候回來了……大不了就把身軀讓出來就是了。反正，自己就是個應該死掉的人。

雲燕的心情微微有些低落起來，看著手中的一把草藥，原本的興致勃勃也在一刹那間消散幹淨了。

呆立了半晌，雲燕這才想著要出去。一離開函空洞，原本緊閉的花卉忽然層層打開，蜷縮著的莫遊看上去可憐巴巴的，然而他卻垂下了眼眸，在麵頰上投下了一片陰影。在他的手心裏，是一個小小的人形玩偶，看不清五官麵孔，隻有拇指那麽大。

“你看，小姐現在回來了，我再也不用怕你了。”他緊緊將那隻小小的人偶握在手心裏，臉上忽然露出了幾乎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雲燕靈力的波動早已經消失在了函空洞裏，然而卻有更多源源不斷的靈氣傳了進來。

因為失去了主人而被封印住的函空，顯然在此刻承認了自己主人的回歸，而開始在新的環境裏緩緩活了過來。被封印的結界緩緩收回，而外界的靈氣卻像是泊泊的溪水一般無聲無息的流進了函空。

莫遊再次閉上了眼睛，因為他的本體此刻正在不斷的吸收原本潰散出去的靈氣。這些依靠他的靈力才能夠被封印住不因為缺少靈氣和水而死去的仙草，現在也已經能夠呼吸到更多的外界的靈源了。

花瓣層層疊疊的喉嚨，莫遊的手一鬆開，那隻原本靜靜躺在他手心的小人偶，忽然咧開嘴，露出了一抹猙獰而可怖的笑意。

隻是黑暗襲來，無論是光與暗，商與惡，好像在一瞬間，全都被包裹了進去。

而此刻的雲燕正將東西收拾好，就聽見門外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她揚聲應了，打開門果然看見站著的是府離。

他一隻手拿著厚厚的幾本書，和上麵還有一個布袋子，裏麵沉甸甸的不知道裝著什麽。不過雲燕隻是稍稍靠近，便聞見了一股撲鼻的草藥清香。

府離將包裹和書都放在書桌上，笑著說道：“這些都是最基本的書，你好好看看，對藥性有一個了解也好。還有這些草藥，你都拿去練手好了。隻不過……說好的丹爐，是我當初自己煉製法器的時候做的。未必有什麽大用，但是你拿去先湊合著用吧。”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類似香囊一樣的東西，攤開了手一看，才發現是用瓔珞綴著一個小小的圓形器具。就像是個爐鼎一樣的造型，不過隻有湯圓大小。看上去像是玉器的，十分精致可愛。

雲燕愣了一會兒，忽然噗嗤一聲笑道：“這個也能煉藥麽，隻怕連一片葉子都塞不進去吧？”

不過她才笑玩，忽然又想起了自己手中那麵函空鏡。一麵小小的鏡子都可以構造出那麽大的虛幻空間，這個爐鼎，難不成會自動變大麽？

府離的唇角掛著溫和的笑容，將它放在地麵上，“傻瓜，隻要念動咒語自然就會變大，可以煉製藥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