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偏執
羽倫沿著血跡，一步一步往前走，風雪模糊了她的眼，冰寒凍住了她的腿。藍瞳靜靜地跟在她身後，她無力的前往並不想要的未知。
長生轉身追去，瓔卿伸手擋住他，“你想幹什麽？”
長生稍微有點急促，“七姐，你什麽意思？”
瓔卿的眼中冒出了憤怒，“你什麽意思？”
“七姐，你這是幹什麽？幫篁染？”長生有些惱羞怒。
瓔卿全身泛出殺意，沒有說一句，動起手來。
這邊固薑身上插著震魂劍，已逞敗勢，身上中了許多劍。
但由於八十幾萬年的修為還在，對於一波接著一波的圍攻，還能勉強招架。
仙佛傷亡無數，震魂劍持續的吸收著他的力量，一點一點，貼著心髒，貼著血肉。
西階飛了七八丈遠，將篁染放在地上，篁染雙目禁閉，口中持續冒著血，沿著脖子一路往下。
胸口前的白色衣服開出紅色蓮花，與她衣服上的紅色薔薇一樣妖異！
西階牽著白色衣袖一遍一遍的為她擦嘴角的血，怎麽擦都擦不幹，他的手碰到篁染的鼻尖，沒有半點氣息。
他自喉嚨裏發出一聲嗚咽。
然後手顫抖的順著她的臉頰滑到她脖子上，溫熱的肌膚上，失去了本應跳躍的脈動。
雪花飄到臉上，融化。
他低頭，自腳底旋出一個光陣，紅色的羽毛一圈一圈向上，包圍成一個球形。
將刀光劍影，和天寒地凍隔絕在外麵。
西階將自己的頭和篁染的頭碰在一起，“我在天河邊想起，自己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喝醉了，掉進君酌的空酒缸裏睡著了，然後隱約聽見你在哭，我尋著聲音找出去，你就撲進我懷裏，然後給我道歉。但是我很生氣，就把你推開了，你砸到牆上，很響。”
他的眼淚落到她臉上，“現在想來，這麽清楚，怎麽可能隻是一個夢呢！”
他幻出一把匕首，騰出一隻手，去解自己的衣服，露出他堅實的胸膛。
然後一刀插入心髒，肉體發出沉悶的聲響。又是一聲，拔出。
他痛苦的皺著眉頭，一顆葡萄大小的血珠從他心髒中懸浮出來，他用手送去篁染口中！血如小溪流一樣潺潺流著。他微笑著軟軟的倒過去死去！
整個過程，他都目光溫柔的看著篁染的臉，看一個沉睡的愛人。
紅色的羽毛猶如星光一樣碎裂，消散。
羽倫走過去，看著死去般的二人，捂著嘴巴，哭了出來。
她蹲在篁染身邊，從西階懷裏抱過篁染的頭，摸著她的臉頰。
一直探到鼻息，更加悲傷地哭了起來。
長生和瓔卿邊打邊走，看著羽倫的反應突然停了下來。
長生驚異的盯著二人，突然張狂的笑起來，“哈哈哈……她死了！”
瓔卿側過頭，輕緩的閉上眼睛。
突然篁染咳了一聲，羽倫定住，瓔卿急速側頭，長生緊緊盯著。
都覺得是幻聽，但篁染，又咳了一聲。
長生突然發狠，幻出一把劍就要對羽倫刺去，瓔卿也幻出一把古怪的長刀，與他抵擋。
長生一邊敵對瓔卿，一邊喊羽倫，“羽倫公主，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殺了她！機不可失。”
羽倫抬頭驚恐的看著長生，瘋狂的搖頭。
瓔卿警惕的望著她，“羽倫公主，你不能忘了篁染對你的好，她可是在我麵前護了你很多次！”
刀光劍影，羽倫突然招來
藍瞳，藍瞳又放大三倍，羽倫將篁染拖起來。
瓔卿幻出一把弓，懸在空中，弓箭自動往長生身上射，她一把抓住羽倫的手，“你幹什麽！”
“帶篁染回白聖！”
瓔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幫忙一起將篁染放到藍瞳寬闊的背上。血迅速染濕它純白的毛發，羽倫跨上藍瞳，飛快的升上天空。
長生一劍將弓箭劈成兩段，要追上去，瓔卿回頭，寒風獵起她黑色長發，金色的瞳孔冷冷的看著他，“長生，自此之後，她是我的！”
與此同時，固薑被萬劍穿身。灰飛煙滅！
羽倫帶著篁染一路飛逃，篁染卻又沒了反應，她將手放在鼻尖仍然沒有呼吸。
她抱著她的頭，等待著……
她知道，篁染會醒來。
她充滿了希望，同時又覺得無助。
過了好一會兒，篁染突然睜開眼，深深回了一口氣，醒過來！
羽倫用手用力的捂著嘴巴，邊流淚，邊笑了起來。
篁染又劇烈的咳著，羽倫扶起她，撫摸著她的背，也不管篁染背上的血水。
篁染持續的咳著，突然眉頭一皺，她攤開手，從口中吐出一灘血，掌心有一顆紅色的血珠。
羽倫看到，驚訝不異，這不是西階鳳王的心嗎？
如果篁染不是被他的心救活的，那篁染是怎麽醒過來的。
她看著篁染持續往外冒血的後背傷口，突然害怕起來。
篁染咳出來就不再咳了，她平躺在羽倫懷裏，幹涸的喉嚨中發出嘶啞的聲音，“這是什麽？”
“篁染，把它吃了！快！你的心髒還在流血。”
篁染卻沒有動，她盯著手掌輕握著的肉血珠，“這是什麽，羽倫？”
“這是西階鳳王的心。”她說完，又哭了出來。
篁染臉色蒼白，瞳孔顫動著。
“篁染……”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篁染的眼中漸漸漫出淚水，她將握著心髒的手放在胸口，然後閉著眼。
羽倫以為她想明白了，篁染卻突然道，“送我回白聖。”
“我們是在去白聖的路上。”羽倫不解，躊躇著回答她。
藍瞳飛的極快，風將二人的皮膚吹的冰寒。
藍瞳也算是飛的平穩，篁染的胸口和嘴角一直在流血！
“我想用它救瓔珞。”篁染突然輕聲說道。
羽倫全身一顫，“篁染，你會死的！”不由得聲音變得尖利起來。
“我累了！”她淡淡道。
“那你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你把它吃了！”
篁染嘴角勉強牽了一絲笑，“羽倫，我早該在兩百歲就死去。這麽多年靠著她支撐，很累的。”
她緩慢的睜開眼，乞求，“羽倫，求你，幫幫我。”
羽倫看著她的眼，眼淚砸到篁染臉上，點點頭。
篁染感激的看著她，又安心的閉上。羽倫抱著她，感覺她身體一會兒冷一會兒熱！脈搏虛弱的像消失般。
遼闊靜謐的世界，什麽時候才到盡頭。
篁染知道，自己的力量在流失，引魂也快沒有了，身體已經沒有知覺！
但是要快，她想見見瓔珞。在睡著之前，好想好想！
藍瞳也是懂事，隻走了往日一半的時間就回到白聖。
羽倫帶著她去了冰室。
打開冰棺將篁染放到瓔珞旁邊，篁染傾盡力氣，將血珠喂在她口中。然後躺在瓔珞旁邊！
生命一點一點的在從身體裏抽離。
她吐出一口血，張張幾下口，才發出虛弱的聲音。混合著喉嚨飽和的血液，發出奇怪的聲音：“羽倫，你父帝我還給你了。我求你一件事。”
羽倫點頭，她哽咽的發出一個嗯字。
篁染目光開始渙散，但是還是痛苦的轉過頭去看向瓔珞的方向：“等瓔珞醒了，你保護好她，關心她。別讓她那麽孤獨和悲傷，別讓她一個人在晚上哭！讓她開開心心，好不好？”
羽倫邊流淚邊點頭。
篁染微笑著，然後閉上眼。模糊的聽到羽倫走了出去。
她開始回憶自己這短短的兩千三百年。
童年孤獨，父親征戰戰死，母親不管顧自己從千鳥湖跳下去。
自己便成了孤兒，沒有親人獨自孤獨的生活五年，哪些年絕望又黑暗。
後來有一天在門口撿到瓔珞，以為天賜。
她一邊譏綃自己一邊關心自己，教她術法和劍法，這個女子會在夜晚獨自哭泣，最後因保護自己而死去。
在她死的那天發現自己會引魂之術，似乎是希望，抱著這樣的微光獨自活了兩千年。
終於依照上古的神卷的方法，找到了救瓔珞之術。這半月，似乎一生都是為這而活的。
算計，猜心，利用，假裝，殺伐，被愛！一滴淚流了下來，帶著濃濃的痛苦。
腦海中開始出現幻覺，她看到在衡山境，她和西階頭發披散，迎著暖黃的晨光，並肩而立。
清涼的山穀之風吹拂，西階伸出手臂將她的頭靠在自己懷裏，她聞著他身上香麝的味道，開心的笑起來。
以為那就是一生。
突然一股源源不斷的力量湧了進來，篁染的瞳孔驟然放大。她腦海中一道電光閃過，七梁死了！
一道黑影閃現，瓔卿站在她旁邊：“這是我母親？”她有點疑惑，“她死了嗎？”
篁染感覺呼吸漸漸平穩，瓔卿伸手放在瓔珞鼻子上，發現居然還有微弱的呼吸。
全部的引魂之力延生到身體的每個角落，心髒的位置，傷口漸漸愈合。
她向瓔卿伸出手，瓔卿配合的扶起她。
篁染問她：“是你殺了七梁？”
瓔卿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怎麽可能是我，是羽倫。她可真是狠心！”
一道雷從頭上劈下來，篁染臉上一片蒼白，光鉃一般的目光盯著瓔卿：“你以為我會信嗎？”
瓔卿伸手貼著她冰寒柔軟的臉，她看起來特別高興，而篁染居然忘記了躲開。
瓔卿麵容溫和，泛著聖母一般慈愛的光芒：“我本來也是這麽想的，你說你死了我該多寂寞。為了你我把我弟弟都殺了，而且還準備了好多東西讓你品鑒一下。所以啊，我不能讓你死，找到七梁準備殺了他，但是進去旁邊的冰室，就看到羽倫拿著一把滿是血的匕首呢！”
她瞟了一眼瓔珞那張絕色的臉，撇撇嘴：“你居然沒有殺她，不過你需要就留著吧！反正她回魔界也沒有什麽好日子過。看你會很忙，我先走了。”
她上前兩步，回過頭，“好好活著！篁染。”麵容連同身體漸漸模糊，然後消失在光影之中。
一環瑩瑩的火紅色光芒突然從瓔珞身體周圍燃燒起來，與其說是光，還不如是火焰。
篁染站起來，眼中倒影著瓔珞紫色的美麗身體。她的衣袂和發絲被火焰燒起的風吹拂著，在空中緩慢又優雅的飛舞。
一滴淚劃過她的臉頰，她從嘴巴中發出嗚噎之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