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晨食
篁染支著下巴，含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緩慢的看著下方的眾人，一個白色道服的年輕男子，拿來兩個杯子，用一柄大茶壺為二人倒茶。
篁染瞧著哪白瓷的素淨杯子，專注的看著倒出來淡綠的茶水，伴隨著熱氣一陣清香飄來，看著挺粗糙的，似乎茶還不錯。
她抬頭對著倒茶的道人笑了一下，“謝謝！”
道人臉一紅，緊張且躊躇的對著她搖搖頭，然後慌張的退了下去。
篁染淡然一笑，拈著茶杯，對著西階示意一下，然後輕抿起來。
西階也端起茶杯，神色溫柔，跟著品了起來。
青蘿剛剛對著下麵一個年輕道人說了些什麽，那個道人就恭瑾的頷首，急促的走了出去。她轉身走過來立在西階旁邊，低聲道，“無間師兄馬上就到了，二位仙人稍坐。”
西階點頭，然後問她，“這是什麽茶？”
“衡山雲霧茶。”
西階又抿了一點，“味道不錯。”
青蘿淺笑起來，“這不算是衡山境最好的，最好的毛尖師兄哪兒很多呢！”
正說著，無間和張涼就進來了。篁染覺得幾百人似乎都變得很開心，估計是馬上就能開飯了。
無間一身雪白的道袍，加上他銀發白須飄逸出塵的樣子，看著尤為出塵。張涼還是昨日的服裝，也不知道他到底換沒有！
無間和張涼迎過來，“找了二位仙人一大早，原來早就在這兒了！”
也不知是不是張涼同無間說了些什麽，感覺無間比昨日熱情許多，而且看二人的眼睛還放著光。
“沒有多早，剛到！”西階道，不過篁染覺得他這像是提醒，也不知提醒誰，反正意思應該是我對吃飯沒有多熱衷，不至於起一大早為了吃飯。
張涼坐到下邊的一張桌子上，同七個同樣藍衫的道人坐在一起。無間坐到西階旁邊，算是座位的下方，他笑著，“不知二位昨日可休息好了？”
西階點頭，篁染也跟著點頭道，“很好，打擾了！”
無間擺擺手，“無妨無妨，二位仙人駕臨是我衡山境的榮幸。”
兩個道人將早點上齊，“我們先吃早點，待會兒，再同二位詳敘。”他盯了一眼飯桌上的饅頭糕點鹹菜，“粗茶淡飯，希望二位仙人不要介意！”
西階盯了一眼桌子上的饅頭糕點鹹菜，“不會！”
無間對著二人頷首，然後回頭對著一個藍衣的中年道人點頭允準，坐在張涼右手邊的哪兒藍衣道人起身走到角落，拉了一下角落掛的一個鈴鐺，清脆的聲音響起，眾人齊刷刷的抓起筷子開始吃飯，由於動作和聲響一致，帶著一種雄壯整齊的氣勢，這讓篁染覺得極為壯觀。
打鈴的哪個藍衣道人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快速加入了整齊的吃食行列。
西階已經在篁染碗裏放了一個包子，篁染對著他笑了一下。提起筷子，表情突然有些糾結，他越過西階問無間，“真人，你這包子什麽餡的？”
無間正在盛粥，“這個貧道也不是很清楚！”
篁染盯著包子點點頭。
西階看她疑惑的樣子，“怎麽？你有什麽不吃的嗎？”
篁染點頭，“我不吃肥肉！”
西階把包子又夾回來，“我先嚐嚐。”
放到嘴邊，正準備咬，突然醒悟過來，“他們吃素，怎麽會有肉？”
篁染愣了一下，“哎……也是！”然後將碗推到西階麵前，“那把包子還給我。”
西階無語的笑起來，然後從盤中裏又夾了一個給她，放在她碗裏，低頭看著，“那麽多，偏偏要同我爭。”
篁染睜著大眼睛，將視線從西階臉上收回來，盯著桌子。將碗抽回來，然後低頭夾起包子專注的咬起來。
西階看她眼神遙遠，毫無焦慮，可愛呆呆的樣子，溫柔的問她，“要粥麽？”
篁染盯著桌麵，動作熟練的將碗又滑過去。
西階端著她的碗，回頭準備同她盛。發現無間疑惑且別有深意的看著他們，見西階轉過來，才笑起來，然後伸出手，“貧道來吧！”
西階笑道，“不勞煩！”
然後伸手將裝粥的小盆兒扯過來，無間下意識的幫著推了一下，西階拿起木勺幫著往篁染碗裏盛，無間端起碗喝了一口，然後將眼睛往二人方向瞟了又瞟。
西階將碗放在篁染麵前，“有點燙。”
篁染點頭，“謝謝！”
吞下最後一口包子，將筷子在碗裏麵緩慢的攪著。
然後捧著碗喝起來，整個過程像是沒有睡醒一樣，陷入一種無妄的境界。
西階吃完一個包子，給自己也盛了一碗粥，然後又夾了一塊圓圓的白玉糕，拈在手裏咬了一口，極為軟糯，還帶著荷花的淡香。
他側頭對篁染道，“這個也非常好！”
篁染緩慢的側著抬頭看他，又緩慢的將眼神轉到他的手上，然後伸出筷子在盤子裏夾了一個，拈在手裏，咬了一口，緩慢的嚼著，西階一直看著她，“怎麽了？”
篁染點
頭，“發糕，好吃！”
“我是問你怎麽了？”
篁染盯著前麵，吃著糕點，“我在想事情！”
“什麽事？”
篁染瞟了一眼無間，低聲道，“白聖的事！”
西階輕輕的念了一個咒術，在二人周圍結了一個透明的結界，阻隔兩人的聲音傳出。
他沒祥問是什麽，卻突然想起她還是白色高高在上的帝皇的事，“真不知道，你這樣子，是怎麽管理好白聖那麽大的國家的。”
篁染眼前終於清晰了，“你說話真好聽，我才當帝皇三個月，基本都沒有管過。”
“沒管過，你們白聖的民風這麽好，都不需要管的？”
“不是，都是我有個好丞相。”
“好丞相？”
“嗯！”
“哪多好！”
“是啊！我現在雖然還在學習期間，處理的事少，但還是覺得頗為麻煩啊！你說我這麽怕麻煩的人，怎麽會被選上當帝皇了？真是奇怪！”她頓了一下問西階，“你知道白聖帝皇繼位是怎麽回事吧？”
西階點頭，“天定選的！”
“我真沒有摸準這規律，這個叫天定是不是一直在白聖到處走，選累了，突然就隨便落哪兒，然後閉眼抬手指著誰，就是誰了，根本沒有說的大德行者繼位。比如我！”
西階笑起來，“這倒是有可能，不過你一定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篁染聽誇她，眉開眼笑的樣子，“真是？”
西階想起她毫不猶豫的墜進火球救人，伸手摸摸她的頭發，“真的！”
“那姑且算他有眼光吧！”
“哪等以後我在鳳境混不下去了，去你白聖，你可要收留我。賜個一官半職，讓我有碗飯吃。”西階用手支著下巴，垂頭溫柔的同她開玩笑。
“你是鳳境的王，能沒有飯吃麽？”
“誰說的準呢！說不定哪天就突然一無所有了。”
“哪好啊！”篁染上下打量著他，做出一副深思的表情，“你想坐什麽官職？”
西階坐正，端然大方的樣子，“帝皇覺得西階能勝任什麽職位？”
篁染唔了一下，了然道，“鳳王豐神俊雅，文武雙全，我看隻有更官可以配得上你，算是懷才得遇！”
西階往前偏一下，“謝謝帝皇讚賞，敢問更官是？”
篁染端起粥碗，“帝都裏晚上打更的！”說要她優雅的輕吹起粥來。
西階瞪著眼，完全不能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篁染啜了一口粥，然後斜著眼睛看他，突然調皮的笑了來。
西階坐正身姿，也端起粥，大喝了一口，喝完他憤怒的放下碗，“篁染，這朋友，沒法做了！”
篁染聳聳肩，一副疑惑的樣子，“朋友？我認識你嗎？你在說什麽？聽不懂。”
西階噎了一下，認真的點頭，“好！你說的對，我們不認識。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瘋了不成！”
然後轉回頭，坐的端端正正，夾了一個糕點，表情淡漠入定的吃著。
篁染也繼續喝著粥，喝完之後，抬頭問西階，“能再盛碗粥嗎？”
“能啊！”西階將她的碗拿過去，然後舀了兩勺，又推回去，“一兩。”
篁染疑惑，“什麽？”
“一兩銀子！”
篁染點頭，從袖中摸了半天，隻摸出了一枚青色橄欖石。她遞給西階，“暫時先把這個抵著吧！等有了給你！”
西階拿起瞧著從仲俊園子裏揀的石頭，在手裏把玩了一圈，然後點頭，“行吧！”收回袖子裏麵。
西階和篁染仗著結界，旁若無人的玩笑，但無間還是聽到了。
他自己思量了一下二人對話，壓過身姿問，“二位仙人到底是……”
西階愣了一下，與篁染對視一眼，轉回頭看著他，“你聽到了？”
無間點頭。
篁染也驚訝了一下，西階剛剛用了一個隱聲的結界，所以自己才和他這麽明目張膽的開玩笑，沒想到，居然被聽到了。
“想到仙人的修為如此之高，居然解了我的結界，”西階也驚訝。
無間搖頭，“這道不是，師傅伏劍道人在衡山境結了結界，在衡山境內，一切簡單的術法都沒有用。所以……”
西階點頭，“本來我二人是來凡世玩的，不好擺明身份。既然真人都聽到了，哪西階也不再相瞞。”他對著無間微頷首，“鳳境仙族清幽王西階。”
篁染也跟著頷首，“北方仙境白聖帝皇篁染。”
無間驚訝的連忙起身，對著二位頷首俯身，“不知二位仙人如此尊崇，無間真是怠慢了！”
眾人見無間突然這樣，也驚訝起來，雖不知是什麽事情，但都紛紛站了起來，看著二人。
篁染含著端然的微笑，唇未動，聲音卻從口齒中輕輕飄出來，“西階，待會兒你自己看著辦，不要拖著我。謝謝你！”
西階回頭也微笑看她，“一定會拖著的，你放心！”
“
嗬、嗬、嗬……我會打人的！”篁染甜美的假笑著。
“你、來、啊！”西階一字一頓緩慢的說著，帶著挑釁，然後轉頭起身虛扶了一把無間，“真人客氣了，都是三界修道同門，眾生平等，沒有什麽尊崇不尊崇的。還請坐！”
無間順著坐了下來，其餘道人也坐了下來。
“鳳王和帝皇是從天界來的嗎？”
“是，我們在參加天界盛會，趁著有些時間，來凡世遊覽一圈。”
“不知有沒有遇到尊師？他去了天界有十年了。”
“可能有遇到，不過大家不太熟。天界有三千神佛。”西階道。
無間了然，但看得出來很激動。
“貧道隻是在書上看過南方鳳境和北境白聖，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得以觀瞻仙王帝皇真顏。”
“真人客氣了！”
篁染安靜的喝著粥，事不關己的聽他們在哪兒吹捧，謙和。
無間以極其好奇，如饑似渴的態度詢問鳳境的事，西階同他講著，最後一定要讓西階登壇講道法。
西階答應了。
還讓篁染也要講，篁染道，“我白聖蒙天德，享命萬年，不修仙道之術，所以，也不會講道！”
無間也搞不懂白聖國事怎麽回事，隻在《三界觀覽》上知道有這麽一處仙境。
細節幫著道，“篁染帝皇是治國之君，如若真人要學習治國之道倒是可以請她講講。”
無間有些迷茫了，“這……”這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講，他修仙道，不需治國之術，但千年難得的機會遇到北境帝皇，不討教點什麽，似乎很是不安，覺得浪費。
“既然是要講道，那還請真人為西階安排沐浴淨身，焚香祝禱。”西階道。
無間就起身帶著二人來到後山，還有張涼和四個藍衣道人。
後山有半壁山崖，上麵飛泉流瀑，下麵是一池清幽碧潭。山崖上青鬆奇異，青蘿攀沿，一道白虹掛於半崖之上。下麵碧潭雪浪飛舞，水霧彌漫，潭邊青苔滿布，野花絢麗。
篁染站在一方平石板上，蹲下身將手伸進去探了探，冰涼舒適，帶著一絲兒靈氣。
篁染站起來，“西階，我以為鳳凰蒙天恩才能與天同壽，原來你還修習了仙道之術。”
西階笑起來，“鳳凰生下來也不過是一直普通的鳳凰鳥禽而已，得了天地機緣才得幻為人形。視為鳳靈。又經四十九難得以位列仙級，哪一關修的不好，都可能歸於天地。三界都是一樣，哪能不努力就得什麽天地恩賜！”
“哪這樣算著白聖確實得恩賜，我們不用修什麽，也能萬年壽命。”篁染想著，認真道。
“你們的祖師由天地孕育，吸的就是天地靈氣。如若不是有一半凡人血統，都該是不死不滅的。”
篁染點頭，“也也很好了！哪能白撿這麽多便宜。既然你要沐浴，我就先到處看看。”他上下打量著西階，“我很期待喲！”
西階點頭，“好！”
篁染轉身就走，兩個道人帶著，往前麵的一片修篁林走去。
“你們不用跟著，我想到處轉轉，可以轉麽？”她詢問。
兩個道人停下腳步，低眉垂首，“帝皇請。”
篁染一人就先往竹林深處走去。
地上鋪著青石小徑，陽光如珠玉漏灑在地上，清風襲人，清雅靜謐。
她一身炎色短裙裳，帶著一股不似幼小年紀的安然，一步一步，含著微笑，往前走著。
她想，要是這時有人彈一曲，哪該是多麽美妙。
腦子突然出現在兵道會上西階撫琴的優雅做派，她淡笑起來。
一陣絲竹聲從竹林深處傳來，篁染愣了一下，停下腳步，仔細聽著，果然是有的。她尋著聲音往裏走，腳步輕慢。
短簫曲調婉轉悠長，雖然篁染不知這調子奏的是什麽一個意思，但莫名的想起了西階。
沿著路徑，一直往前走，都要看到竹林的邊緣了，一個藍衣的女子靠在一棵青竹上，吹著竹簫。她看不清哪兒的臉，看著身姿猜是綠蘿或者青蘿。
她雖然不太記得人，但憑著人的形態，動作認出是誰的本事，卻天生奇好。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悄悄走掉，不要打擾人家。
轉身，按原路返回。曲調在竹林穿梭，蜿蜒，篁染想，西階會彈琴，自己要不要去學簫。想完了自己都愣了一下，自己在想什麽啊！
曲調像是要完了，最後的一段，帶著柔腸寸斷的悲傷。篁染心被什麽刺了一下，尖銳的疼了起來。她停下腳步，痛苦的皺著眉頭，用手按著心髒的位置。
刺痛還在繼續，她搖搖頭，悲傷的笑了起來。然後往前走。曲畢。她的腳步急促了一些，她想趕快離開這兒，這兒太過安靜，帶著陰寒。
她還是喜歡有人的地方，這樣，她就沒有時間去胡思亂想。
她最近都不太敢太閑，一閑就會覺得恐懼。
她走著，卻感覺身後有人追了上來。腳步快速，像是噩夢中，鬼怪追趕自己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