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路

“什麽?快,命人替王妃準備一輛馬車過來。”見蘇婉若臉色不對,柔妃忙朝身邊的侍從吩咐道。

卻見剛才那內侍表情一愣,而後忙抬頭稟道:“稟娘娘,王爺留了馬車和王府的婢女在宮門口,沒有離開。”

話落,便見柔妃輕輕的鬆了一口氣,而後又凝眉朝那內侍怒道:“混賬,竟連話也回不清楚。”說完,便要攜了蘇婉若手起身相送。

那內侍似是沒有料到一向溫和的柔妃娘娘竟會發火,撐著身子的雙臂便瑟瑟的抖了起來。見柔妃還要送王妃出宮,臉上的焦急之色更濃。

見此,蘇婉若忙將手自柔妃綿軟的手掌中撤了出來,微笑著替那內侍解圍道:“姨母,您快去勸勸皇上吧,阿若自己出宮便好。”

說完,便屈膝福了禮,在一名年輕侍從的引路下,出了綠柳成蔭的霞雲殿。

寬闊而平整的宮道,如來時一般安靜而空曠。

蘇婉若隻身跟在領路的侍從身後,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恍惚中便覺得腰間似乎還殘留著雲翊手臂的餘溫。

“阿若……”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她離開前,柔妃低聲附耳之語:“無論如何,如今你已經是中州翊王的嫡妃。不管是為了弦月的安寧還是為了自己的終身,阿若你都要想辦法,拴住王爺的心啊。”

強壓下腹中的煩悶,蘇婉若深吸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前方漸漸靠近的宮門,臉上又掛起了往日柔和的微笑。

邁走步出了長長的甬道,蘇婉若凝眸,便看見一臉焦急之色的蘇兒,正在馬車旁邊急急的踱著步子。

“小姐,您終於出來了。”

三步並作兩步的朝蘇婉若迎了上去,見她表情如常,蘇兒暗暗鬆了一口氣,小臉上繼而又掛起了一抹焦急的表情:“小姐,王爺他……”

“上車再說。”微笑著打斷了蘇兒的話,蘇婉若默默看了一眼身後的內侍,朝蘇兒輕輕的搖了搖頭。

蘇兒見此,忙止了話音,俏聲朝那內侍屈膝笑道:“多謝公公送我家小姐出來。”說著,自袖口中拿了兩個金錁子,悄悄塞入那內侍手中。

收了賞,那內侍忙喜不迭的曲了腰笑著客套道:“姑娘客氣了,王妃既已出來了,那雜家便告退了。”說完,便識相的轉身離去、腳步再無片刻停留。

目送著那內侍走遠,蘇婉若上揚的嘴角才漸漸落了下來。蘇兒心中忐忑,忙扶蘇婉若上了馬車,想到宮中眼線繁多,忙落下厚厚的帷簾,唯恐自家小姐的神情被有心人看了去。

此時已近酉時,帷簾才一落下,車廂中的光線便頃刻間暗了下來。

昏暗中,蘇婉若抬手揉了揉僵硬的臉頰,剛放鬆了後身體,便感覺座下一震,馬車的轅軸已經緩緩轉動了起來。

“小姐,您與王爺進宮後不久,錦殿下就不放心的趕了過來。”伸手替蘇婉若輕輕揉著肩膀,蘇兒在寂靜的車廂中娓娓說道。

“錦殿下進了宮中不到半個時辰,王爺就獨自出了宮門。韓管家見王爺心情不好

,沒敢多問,就當先隨王爺回了王府。”

想到剛才翊王出來時,眼中怒火彌漫的樣子,蘇兒就忍不住提起了心……幸好王爺隻走了幾步,便又退回來吩咐車夫在此等著王妃出來,不然恐怕她們主仆二人隻能徒步走回王府了。

見蘇婉若隻是雙眉緊蹙的聽著卻不說話,蘇兒心中越發擔憂起來。莫不是小姐與王爺在皇上麵前起了口角,王爺才會如此怒火中燒吧?

想到兩人進宮時,王爺還體貼的攬了小姐,蘇兒納悶的歪頭苦思:到底她家小姐與翊王之間是怎樣的情形呢?

明明是下聘求娶,卻拒不拜堂。明明讓小姐洞房夜無故暈倒,卻又錦衣玉食的供養無缺。明明寵愛其他女子,卻又憐惜小姐醉酒腳步不穩、親自攬著……

而她家小姐就更加奇怪了,麵對王爺與風緲緲的有意為難,竟然還能忍住性子任他們為所欲為,哪裏還是原本那個外柔內剛、驕傲機智相府嫡女?

蘇兒皺著眉頭,心裏突然蹦出了一個大膽念頭,莫不是……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蘇兒小心翼翼的看著身旁的蘇婉若,輕聲道:“小姐,您不會是心裏還惦記著太子殿下吧?”

“嗯?”心不在焉的輕哼一聲,待聽清了蘇兒的疑問時,蘇婉若突然失笑的抬頭,看向她好奇的小臉道:“傻丫頭,瞎猜什麽呢。”

說著,便抬手朝蘇兒的額頭敲去。

“我才沒有瞎猜呢。”蘇兒伸手揉著額頭,撅嘴嘀咕道:“若不是如此,為何小姐不願跟王爺圓房?以前聽宮中的嬤嬤說,這種事情男子可都願意的很呢。”

聞聲,蘇婉若的一口氣便噎在了喉嚨中,半晌都沒有緩過氣來。

“願意的很?嗯?”

自鼻子中發出一聲尾音上揚的輕哼,蘇婉若挑了眼朝蘇兒看去,麵色不善的笑道:“那不如我做主,把咱們家蘇兒與丁護院嫁了,然後一起來看看丁護衛願、意、的、很的樣子可好?”

“小姐,不要啊。”見蘇婉若一副認真的表情,蘇兒駭的苦起了小臉,忙閉了嘴,不敢再隨口瞎說。

蘇婉若見此,則滿意的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響起,蓋過了心底那抹古怪的感覺……

當日洞房之前,她還不知翊王對自己的偏見,便已決心用迷藥對付。

這件事表麵上來看,是因翊王不願拜堂,自己不堪受辱的緣故。然而深藏的緣由,蘇婉若卻不願多想。

心中古怪的感覺一閃而過,下一刻,柔妃的勸說便又跳進了腦海中。

蘇婉若扶額歎氣,覺得無形之中,自己已經被逼到了巍巍懸崖的邊緣。

翊王府。

當雲翊坐到自己素日常待的桌案旁時,心中的怒火早已經平息了下來。

這些年來,因著自己手裏握著從舅舅手中傳下的、中州大半的兵權,父皇早就對著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如今,也隻不過在父皇心中又添了一層他的過錯罷了,他又何需介懷。況且

,有阿錦陪伴在側,想必父皇的怒火已經消了大半。

雲翊如此想著,便自桌案上拿起了一隻邊緣有些磨損的八寶鐵盒,自其中挑了一塊方方正正的檀香,穩穩的朝香爐中投去。

韓越安靜的垂手立在一旁,知王爺已經恢複了平靜,便開口請示道:“王爺,王妃還未回府,是否要派人去宮中問問。”

“不用了。”吹熄了手中的火折,雲翊看著爐中那淡淡飄起青煙,閉著眼睛搖了搖頭:“讓門房留意著便好。”

想了想,又補充道:“吩咐門房,若是王妃回來,便派人前來稟報。”說完,平靜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韓越見此,眼底便閃現出幾分疑惑。還未等深想,卻猛然想起了風玉之事。

韓越遲疑了一下,朝雲翊看去:“王爺,屬下在王妃的身邊……看到了風玉。”

雲翊聞聲睜眼,目光一頓道:“哦?她倒是會挑人。”說完,又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無妨,無論曾經如何,如今風玉都隻是翊王府的婢女。她既願跟在王妃身邊,便一切隨她便是。”

“是。”韓越聞聲頷首,雙目微垂著不再多言,書房中再次安靜起來。

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悶悶的“咚咚”聲。嫋嫋的檀香中,雲翊再次閉上了眼睛。

良久,卻見雲翊突然睜了眼,朝著韓越看去:“今天是什麽日子了?”

“回王爺,今日是五月二十一,小滿。”

雲翊沉思,敲擊桌子的食指便越發急促起來,仿佛心中有無法決斷之事。

韓越凝眉想要詢問,卻聽敲擊聲突然停了下來。而後,耳邊便響起了雲翊沉穩的聲音:“既是佳節,那便命人去後院擺了席案,你我二人對月小酌一番,也算是附庸風雅一回。”

後院?韓越一驚,以為自己會錯了意,沉吟著問道:“可要請風緲緲姑娘來給王爺唱曲?”

雲翊聽了不由笑了起來:“對月飲酒,何必襯曲?若是不好,豈不是辜負了月色的清雅?”說完,便起身拍了韓越的肩膀道:“就擺在後院正中,那裏的視野最為開闊。”

韓越遲疑的應了。想著此時此刻,多半守在後院中的雪音,不由頭痛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看來,他還要拖了丁全下水才好……

如此想著,韓越便借口準備拱手退了下去。而後快步朝垂花門外,丁全的住所走去。

“什麽,讓我去引開後院的那頭狼……不、神犬?”

垂花門外,丁全響亮的嗓門響起,驚飛了房簷上的飛鳥。

韓越頭痛的看著眼前一臉驚嚇的丁全,又狠狠的揉了幾下太陽穴,待感覺到兩條“突突”直跳的青筋緩了下來,才抿著嘴巴點了點頭。

“你引狗,我放肉。”韓越冷冷的嗓音響起。

丁全聞聲跳腳吼道:“憑什麽讓我引?”

“那便我引狗,你放肉。”見丁全討價還價,韓越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成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