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寵姬與正妃
就在蘇婉若為自己的處境大感頭痛之時，西院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柔媚輕快的歌聲。
西院，蘭幽閣。
清晨，細碎的陽光透過窗子，撒在窗邊紫木花紋的妝台上。
妝台邊，一身嫩粉色紗裙的風緲緲正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任婢女琴兒抓了滿手的青絲，替她挽著發髻。
“姑娘今天的心情真好，連人都比往日嬌豔了三分。”靈巧的梳理著手中的發絲，琴兒見風緲緲心情不錯，忙開口奉承道。
“那是自然。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況且如今咱們住在翊王府中，哪裏是鳳仙樓比的了的。”見琴兒嘴甜，風緲緲得意的挑眉，笑著說道。
“那可不，所以說還是姑娘您有辦法，不但平日裏就將樓裏的姑娘們壓了一頭，而且如今還得了翊王爺的青睞。放眼整個中州，誰不知道翊王爺是最有可能繼續大統的皇子？將來隻怕姑娘就要隨了王爺，進宮做娘娘了呢。”
“嗬嗬，死丫頭，就你嘴甜。”
被琴兒恭維的高興了，風緲緲假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卻是止不住的溢了出來。
此番她可是得了高人的指點，再加上自己的小小手段，哪裏還能抓不住王爺的心呢？
如此想著，風緲緲看著窗外大好的陽光，心裏便忍不住幻想起了琴兒口中往後的日子。一時間臉上的笑容更甚，隨手便褪了腕上的一支玉鐲賞給了琴兒。
琴兒得了賞，忙喜的福身道謝，後麵的話便說的更加賣力起來。
“昨夜本是王爺與新王妃的大婚之夜，王爺卻在姑娘這裏待到了戌時才走。”
說到這裏，琴兒眨了眨眼，突然壓低了聲音。
“奴婢聽王爺身邊的小廝說，王爺昨夜前腳剛進了新房，後腳王妃便跟王爺起了口角，然後直接暈了過去，連周公之禮都沒行成。那小廝說，王爺賭氣在前院的書房裏歇了一夜，到了這會兒都沒有再回新王妃的房裏。”
說完，便嗤嗤的笑了起來。
風緲緲自幼便生在風塵中，聽著琴兒說的粗鄙，卻絲毫不以為杵。反倒是覺得心裏痛快無比，便與琴兒一同嗤笑起來……
她原本還在為王爺隻招她唱了幾支清曲，卻沒有要她近身服侍而忐忑不已。此時聽了新王妃的事情，一顆心便直放進了肚子裏，臉上不由得越發得意。
那些養在深閨的大家小姐往往心高氣傲，哪比得上她們這些風塵女子溫聲軟語的，更得男人的歡心呢？
想到這裏，風緲緲的底氣突然就足了起來，看著琴兒笑道：“也不知王妃住在哪裏，咱們如今住在翊王府裏，也應該去拜會一下。”
不料風緲緲的話剛出口，琴兒的小臉兒就駭的白了下來。
她原本隻是圖嘴上痛快，說了王妃的笑話討主子的高興。可如今聽風緲緲的意思，卻是要去挑釁炫耀一番，琴兒說話不由遲疑起來。
“奴、奴婢也不知道。”
琴兒支支吾吾的道，頓時引了風緲緲一陣白眼。臉上的市井之色頓顯，哪裏還有半分昨日的嬌媚之態。
王府的正妃，自然是住在正院的，風緲緲如此問，也隻不過是想朝琴兒遞個話鋒罷了。
卻不想琴兒這丫鬟隻會動嘴，等到實際行事起來，膽子卻跟針尖一樣小。
看樣子，自己今後還要換個會做事丫鬟才好……風緲緲如此想著，便也不再搭理琴兒。抬手對著銅鏡攏了攏梳好的墜馬髻，見銅鏡中的女子眉眼如畫中又添了三分柔弱，便滿意的自妝台邊起身，臉上重新掛起了嬌媚的微笑。
“走，跟我去正院，給新王妃請安。”
說完，也不管琴兒小臉煞白，當先邁步，一步三搖的自房中走了出去。
琴兒無奈，也隻好悻悻的低著頭，小心翼翼的跟在風緲緲身後，暗自祈禱著……待會兒千萬別惹出什麽麻煩來才好。
就在琴兒惴惴不安的跟在風緲緲身後時，正院中，蘇婉若正緩緩的撫摸著懷中的鳳尾琴，臉上掛起一抹淡淡的愁緒。
自今日起，自己便是翊王妃了。
然而，這樁姻緣才剛剛開始，便已顯頹勢。
如今自己離家千裏，夫君又擺明了厭惡於她，庭院深深，她隻有蘇兒和雪音相依為命……不知沒有翊王這唯一的靠山，自己今後的日子，能否平平靜靜的過下去。
想到年少時，自己與阿觴並肩憧憬著往後的快樂歲月，再看著自己如今背井離鄉、無所依靠的現實，蘇婉若不由幽幽的歎了口氣。
蘇兒見此，想要開口相勸，卻不知道從何說起。待無意間朝窗外的漏刻看去，見已是辰時，突然靈機一動。
“小姐，時辰不早了，吃點東西吧。”蘇兒開口道。
填飽了肚子，心情便會好些吧……蘇兒如此想著，心裏便有些小小的得意，見蘇婉若點頭，忙下去吩咐了小丫鬟準備。
頃刻間，便有丫鬟們魚貫而入，自偏廳中落桌擺膳，直到擺滿了整整一桌，方才漸漸停了下來。
“請王妃用膳。”寢房中，已有丫鬟去請了蘇婉若前來。
待蘇婉若帶了蘇兒邁進偏廳時，看著眼前的陣勢，不由腳下一滯，神色有些怔愣。
“這是？”蘇婉若朝門口的丫鬟看去。
“回王妃，這是韓總管吩咐的。王妃每日的早膳都要有清粥足量、糕點四樣、小菜八套、蔬果若幹，樣樣都不可缺減。”說完，見蘇婉若仍然站在門口，偏廳中的丫鬟們突然齊齊跪道：“請王妃用膳。”
這下，連蘇兒都有些奇怪起來。
弦月國雖然不比中州，卻也是富庶之國。蘇家是皇親，所以每逢佳節，皇上與太子都會留了蘇相一家在宮中用膳……
眼前這陣勢雖與禦膳相差甚遠，但是相比於一般顯貴家的早膳來說，也未免太過奢靡了些。
何況，昨晚還發生了那樣的事……想到這裏，蘇兒麵色憂慮的看向了自家小姐。
卻見蘇婉若已經神色沉沉的抿嘴道：“無需如此，將這些東西都撤下去吧，隻留清粥和兩盤小菜便好。”
話畢，便見滿屋的丫鬟們都麵麵相覷著、不敢吱聲。
蘇兒見此，不由虎了臉：“怎麽，王妃的話你們沒有聽到嗎？”
“可是韓管家……”見王妃的貼身婢女拉下了臉，便有大膽的丫鬟想要開口，待見到王妃沉沉的臉色時，目光微閃，識相的閉上了嘴巴。
一時間，偏廳中的氣氛便僵持起來。
蘇婉若一一看向眾人，見被自己看到的人隻是訥訥的低下了頭，卻不敢動彈，心便微微一沉。
所謂物反必有
妖，這早膳，也太過古怪了。
想到這裏，蘇婉若環顧了一圈房中的婢女們，突然溫聲開口道：“想來韓管家以為王爺會在後院用膳，才會如此吩咐。如今既然王爺不在，便無需如此鋪張，一切從簡便是。”
話畢，便見房中的丫鬟們有些了然的點了點頭。
片刻，便有一名素衣藍履的丫鬟當先走了出來，將桌上的小菜撤了幾盤下去。
其他人見此，便也有樣學樣，爭先恐後的將桌上收拾幹淨。隻留了一碗清粥，兩盤涼拌小菜和一屜玲瓏酥餅。
而原本伺候的丫鬟也被蘇婉若遣散了大半，隻留了蘇兒，和那名素衣藍履的婢女。
“你叫什麽名字？”招手將那婢女叫到桌邊，蘇婉若溫和的開口問道。
“回王妃，奴婢風玉。”風玉見蘇婉若問起，便低眉順眼的回道。
“風玉？”蘇婉若放下湯匙，臉上似是露出一抹思索：“這名字聽起來倒像是習武之人的名字，你可會些武藝？”
“回王妃，奴婢幼時曾學過一些強身健體之術，算不上武藝，登不得大雅之堂。”
見蘇婉若竟然看出自己會武功，風玉有些驚訝的抬頭，口中卻還是謙遜的答道。
“日後你便留在我的房中伺候吧。”
見風玉說的謙虛，蘇婉若讚賞的點了點頭，而後便不再言語，低了頭默默的喝粥，眼底卻閃過一絲笑意。
這風玉，便是昨日為她解穴之人。
原本，她還打算留意著慢慢尋找此人，卻不料竟然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此想著，蘇婉若的嘴角便愉快的勾了起來。
前院，桌案上燃著嫋嫋的檀香。
書房中，雲翊正靜靜的負手立在窗前，雙眉舒展的看著窗外明朗的陽光，聽著韓越的回話。
“後院剛剛傳來消息，王妃命人將早膳都撤了下去。”韓越平穩的聲音響起。
話音剛落，便見雲翊已經饒有興味的挑了眉，轉身自書案邊坐了下來。
“嗬，戒心倒是大得很。”雲翊輕哼，語氣中卻不見惱怒。
韓越沉默，心中則有些不以為然。一頓早餐而已，即使奢侈了些，又能翻出什麽花樣來。
這王妃未免也太過敏感了些……
如此想著，韓越便將這件小事丟在了腦後，撿了一條比較重要的消息，沉吟道。
“今天一大早，屬下便讓韓三將昨晚的事情透了口風給西院那邊。不久前西院傳來消息，風緲緲已經帶了丫鬟朝正院方向而去，想來此刻已經到了。”
“後院的事，就讓她們自己鬧去，你吩咐下去，其他人不必插手。”對風緲緲的反應本是意料之中，雲翊聽此便絲毫不覺得意外，隻是慢聲吩咐道。
雖然如此，心裏卻不免有些好奇。麵對女人的挑釁，她蘇婉若是不是還能像麵對自己與北棱王時一樣，沉著應對呢？
如此頗有興味的猜想著，雲翊不免又想起了今日清晨，後院傳來的蘇婉若平安無事的消息。頓時覺得這個女子的心腸總歸不算太黑，昨夜壓抑的心情也突然好了起來。
如此一來，自己坐看後院的兩女相鬥，可比大清早看到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有意思多了。
雲翊默默的想著，絲毫沒有發覺自己此時的心態，到底有多麽的無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