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垂死的公主
大家都覺得皇上可能被不懂事的明薇公主給氣瘋了。
“皇上……皇上……”左岩驚慌的叫著，顧不得逾矩，連忙把蕭承鐸從馬背上拉了下來。
有小太監趕緊識相的跪趴在了地上。
左岩扶持著蕭承鐸坐在小太監的背上，慌亂的拍著蕭承鐸的背，“皇上……您息怒！息怒啊！你可不能氣出來一個好歹啊！”
蕭承鐸那可怕古怪的笑聲終於停下來了，他伸手指著明薇，手指一個勁兒的顫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喉嚨裏麵發出了“咯咯”的淤血翻湧聲音，他猛然低頭，又嘔了一大口黑血出來。
左岩嚇得渾身顫抖，尖細的公鴨嗓更是變了調，他帶著哭腔說：“皇上……皇上……氣大傷身啊！息怒啊，皇上……您別生氣了……”
蕭承鐸伸手將他推開了，指著明薇，用黯啞的聲音質問道：“你能活到現在仰仗的是誰？我！我！是我蕭承鐸！如果不是我寬容大度，你墳上的草都比你現在長得高了！你還有臉說你恨我！這就是我苦心經營幾載換來的回報？”
怒極之後，蕭承鐸就連登基之後已經習慣了的“朕”的自稱都給忘了。
蕭承鐸嘔血之後，嗓子變了腔，聲音順著嗚咽的夜風傳入每個神經緊繃的人耳朵裏，尖利刺耳。
“蕭明薇，你就是一隻喂不熟的白眼狼！朕不會再由著你如此欺辱朕了，朕今天就要殺了你！”
他推開圍繞在他身側的驚慌侍從，拿起了馬鞍上的弓箭。
因為剛才過分的氣憤和惱怒，他的手有點兒綿軟無力，但是憑借過去的功底，他還是迅速的搭弓射箭，將拉滿了弓弦的羽箭指向了明薇的心口。
明薇卻是緊緊閉上了眼睛，心情平靜的等著。
也不知道被箭這種冷兵器射傷了是什麽感覺？
她默默地想著，心情很是平靜。
左流雲旁邊的侍衛低聲說：“王爺，待會兒我們兄弟兩個盯著，你跳到水裏，或許還有逃生的機會……”
左流雲慨歎了一聲，“那個蕭承鐸心思歹毒，怎麽會想不到這一層！隻怕水裏早就已經下了掛滿魚鉤的漁網，要是我跳下去，那才是實實在在一個死呢！”
向水裏看去，葦塘四周泛著細微銀光，過去他們以為是月光在水裏麵的倒影，現在才警覺居然是連成片的魚鉤。
他伸手在明薇冰冷的腮上輕輕捏了一把，“小堂妹，現在我們都被你給害死了，我們左家的人向來都是隻對別人狠，而你對自己更狠，所以我不如你！”
所有的人眼睛都盯著蕭承鐸手裏麵的那一支羽箭，滿弓待發的箭隻要射出，那個漂亮的公主就會死透。
“皇上，皇上……三思啊皇上……”左岩忽然哭著攔在了蕭承鐸的羽箭麵前，他顫抖著用自己的胸口抵著箭尖，“你不能啊，皇上……萬萬不可啊……”
“滾開！”蕭承鐸暴怒著嗬斥他，抬腳狠狠一下踹開了他，又將拉滿的弓指向了明薇。
旁邊有人不滿的質問：“皇上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左公公，你這是發的什麽瘋啊？”
左岩顫抖著，不敢上前去，他跪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叩頭，“皇上，萬萬不可……明薇公主隻是受歹人教唆而已，不！不……”他使勁兒搖了搖頭，“明薇公主隻是不想成為皇上你的拖累，故意激怒皇上……”
明薇心裏依舊平靜如水，隻是比較疑惑左岩為什麽會這麽賣命的替自己求情？
想當初蕭承鐸要給自己戴八鳳釵的時候，左岩一臉的不情不願，顯然是對自己多有不滿，為什麽現在反倒要如此高調的替自己求情呢？
那邊左岩越說越流暢，他急得滿頭大汗，一邊用袖子擦汗，一邊結結巴巴的說：“明薇公主是想讓皇上你殺了她，也殺了左流雲那個奸賊，皇上，你可不能真殺了公主啊！”
蕭承鐸薄唇緊抿，忽然鬆開了拉著弓弦的那一隻手。
羽箭破空而出，夾雜著風聲，向著明薇直直的飛去。
“皇上啊……”左岩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哭都哭不出聲了。
左流雲暗叫一聲不好，就向外
猛然一推明薇，想要避開這淩厲的一箭。
箭來的太快，而蕭承鐸又射得比較突然，左流雲也是避無可避，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箭朝著明薇飛了過來，直到射入了她的……
明薇隻覺得渾身一痛，然後被淩厲的箭勢衝擊得幾乎站立不住，情不自禁的向後倒去，被支撐在她後麵的左流雲扶住了。
她隻覺得整個右臂都麻木了，繼而就是溫熱的鮮血湧出來時帶來的黏膩感，最後是鑽心的疼痛。
她低下頭來，看見自己的右臂上插著一支羽箭，除了最末端的白羽之外，鐵刃全部沒入了她的骨肉之中。
蕭承鐸箭射得太突兀，這一箭偏又沒有直射要害，更是出人預料。
小小的野武渡亂葦塘圍滿了上萬名禦林軍，大家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驚慌疑惑，卻沒有一個人能猜透皇上的心思。
蕭承鐸狠狠一下將手裏的弓箭摜到了地上，惡狠狠地罵道：“滾！賤貨！朕再也不想看到你了！你滾到北疆去吧！下次見麵之時就是你的死期！”
說完，他就跳上馬背，絕塵而去。
禦林軍們這才如夢初醒，皇上這是要撤兵了。
訓練有素的禦林軍上萬人馬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撤得幹幹淨淨！
一陣涼風吹過，冰冷陰森的葦塘靜悄悄的，隻有葦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
本來的死局突然扭轉，轉眼成了活局。
那兩個身材高大的侍衛，一直緊繃著神經，表現得鎮定自若，此時此刻卻是再也無法按捺住內心的狂喜，像孩子一樣又蹦又跳，喜極而泣。
左流雲笑罵了一聲，“小皇帝的心思還真是瞬息萬變，讓人捉摸不透啊！”
明薇躺倒在甲板上，沒入血肉的鐵刃在她的右臂裏，又冷又痛，溫熱黏膩的鮮血不斷地湧出，染透了她胸前的羅衫，染紅了她所躺的甲板。
她痛得神經都絞到了一塊兒去了，無法思考，呼吸困難。
左流雲半蹲下來，伸手抓住了她要拔去羽箭的手，“小堂妹，可千萬別拔！”
明薇痛得大汗淋漓，甲板卻是冰冷徹骨，她是又冷又熱，自己也辨不清到底是什麽狀況了，她睜大眼睛茫然的望著左流雲。
“想當初，我十二歲第一次上戰場，就被別人一箭射到了大腿上，那箭可是喂了毒藥的，但是在戰場上，誰還能顧得上管你啊？我就咬緊牙關繼續跟敵人廝殺，直到打完了，我才感覺到大腿那裏疼得厲害。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箭傷，直接就把將箭給拔下來了，當時血噴了一地，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的掩飾，痛得我在地上一直打滾，我爹和我哥哥站在旁邊哈哈大笑……”
左流雲說著，就拉著她的手，摁著她的手背，讓她摸自己的大腿，“就是這裏，因為處理不當落下了病根，每逢陰天下雨就會痛！痛了十幾年了！”
明薇痛得根本就聽不清他在說什麽，隻是茫然的看著他。
“你看你就是一個弱不禁風的漂亮小姑娘，你沒有受過傷，沒有流過血！而我左流雲比你有魄力，比你有手段，比你實力，難道就因為你出身比我好一點兒，就讓我把自己血雨腥風十幾年拚殺來的東西，拱手讓給你？世界上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呢？”
他冷冷的俯下身去，將明薇從地板上抱了起來。
“漂亮的小堂妹，你身上有傷，再受涼的話，哼，就你這身子骨……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乖乖別動啊！”
明薇心亂如麻，初步判定左流雲雖然嘴賤，但是行為上也沒有多少惡意，就依從的攬住他的脖子。
左流雲在甲板上席地而坐，脫下來自己的袍子裹在明薇的身上，將她抱在懷裏。
劫後餘生的兩個侍衛，帶著狂喜的心情，慢慢拿船槳滑動小船。
行進中的小船忽而趔趄了一下，再也劃不動半分了，應該是被水草之類的東西掛住了。
一個侍衛猶豫了片刻，仗著水性好，攀著船舷，慢慢的跳進了水裏，小心的把掛住船底的水草給扯掉了。
另外一個侍衛拿起船槳試著劃動了一下，船開了，他高興地放下船槳，伸手去拉那個水裏的兄弟，“把手給
我，我拉你上來！”
水裏的人把手伸過來，在冷水裏泡久了，腳忽然抽筋兒了，他趕緊抓住了船舷，卻已經來不及了。
水的下麵有密密麻麻上百個魚鉤刺進了他的血肉之中，四周的河水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他痛得撕心裂肺的吼叫了一聲。
失血過多的明薇已經有點兒意識模糊了，被他這一吼，也隱隱緩過來了一點兒。
左流雲摸了摸她蒼白的臉，“小堂妹，自己乖乖躺一會兒啊！”
“王爺，怎麽辦？”劃船的侍衛驚恐的看著左流雲。
左流雲趴在甲板上，臉貼在水麵上，把手探進了冰冷的河水裏，摸索著下麵的情況。
“王爺……不好了！你看那邊……那邊……”
在屬下變了調的驚呼中，左流雲看見不遠處出現了大批的火把，在這暗夜裏，連成了一道醒目的火龍。紅龍移動的很快，迅速的朝這邊亂葦塘撲了過來。
“是不是那個歹毒小皇帝反複無常，出爾反爾，走到半路又後悔了？”
左流雲一手扶額，凝視了一會兒，“蕭承鐸雖然心思狡詐多變，但是對明薇公主還是有幾分真心的，隻怕來的不是蕭承鐸，而是謝衍？”
“不是謝左丞把明薇公主交給我們做交易的嗎？他怎麽會？”這顯然超出了這個隻有一腔熱血的侍衛的理解範疇。
左流雲迅速半蹲下來，盯著那個在河裏徒勞的掙紮著的屬下，“慶三，本王這些年對你怎麽樣？”
“王爺對我慶三恩同再造！”河裏的侍衛慶三大聲吼道。
“我保證把你的兒子帶到王府當做自己的兒子養大，你還有沒有別的心願？”
“沒……”
沒等他的話說完，左流雲一道砍下了他的頭顱。
“來不及了，我們快走吧！”
從小就跟著左流雲征戰的侍衛，隻看了飄在河裏的那大睜雙眼的同伴頭顱一眼，就迅速的拿起船槳，小船穩穩的借著夜色，在亂葦塘裏迅速前行。
失血過多的明薇，臉色蒼白，嬌唇上也是淡白色，她冷得直哆嗦，意識都開始混亂了。
“小堂妹，很冷麽？”
她胡亂點了點頭，囁嚅著：“冷、冷……”
左流雲喟歎一聲，解開了自己的袍子將她裹在了自己的懷裏。
明薇貪婪的貼著他溫熱結實的胸膛，卻依然覺得不夠。她的衣襟被鮮血浸透了，又涼又硬，血腥味兒很重。
左流雲遲疑了一下，又將明薇從自己的懷裏拉出來，小心的把她身上染血的衣服全都剝了下來，從那一堆累贅繁複的女子衣衫中扒拉了一件被血染得斑斑點點的雪白褻衣出來，撕成了布條，為她纏住了傷口，上麵很快就被血染成了紅色。
明薇痛得直皺眉頭，低低的呻吟著。
粗糲的指腹在她嬌嫩軟白的胸口意味不明的輕撫了幾下，他把赤身的明薇緊緊地抱緊了懷裏，然後袍子將她緊緊地裹住了。
終於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溫暖，明薇緊緊依偎著他的胸膛，無意識的蹭了幾下。
左流雲隻覺得自己的心裏麵燒著一把火，全身僵硬了一下，慢慢變得火熱起來。
已經冷得快要喪失溫度的明薇，冰冷的臉貼在他的頸下，額頭緊緊抵在他的下顎，雖然是熱源，卻並不舒服，因為左流雲的胸口布滿了刀疤和鞭痕，刺得她嬌軟的肌膚很難受。
“疼不疼啊？”半夢半醒之間，她囈語道。
左流雲卻是慢慢低下頭來，“小堂妹，我還得利用你去一統北疆呢！在這之前，你可千萬要好好活著啊！等到……”
他仰望著靜謐的夜空，終於可以直麵自己的野心，“等到我做好準備的那一天，我就會踏著你的屍骨登上帝位，北疆會在我的手裏變得強大起來，我要一統中原成就偉業，隻可惜……”他幽幽的笑了，“你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看到那一天的了！”
看著明薇痛苦微蹙的眉頭，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不過，如果你做傀儡做得比較好的話，或許我會讓你活得長久一點兒吧！誰知道呢，小堂妹？或許你會比我活得還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