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那隻是一個夢
“是！我瘋了！顏曉筠，我真要被你逼瘋了……”李喻棠的語調突然變得十分痛苦，那仿佛浸漬在毒藥裏的聲音，散發著無法忽略的惡意和……恐懼？
李喻棠在恐懼什麽？他又真的隻是因為無法得到顏曉筠的回應而痛苦嗎？
那一刻，顏曉筠的心突然就詭異地平靜了下來。她不再掙紮，甚至都不再說話，隻是任由李喻棠扭住自己的手腕，再大的疼痛也隻是咬著唇忍著，臉上的蒼白更甚，卻不再有丁點害怕了。
“李喻棠，你到底在怕些什麽？”她原本或許還無法肯定，可是，在被強迫轉身看到李喻棠的痛苦神情之後，她立刻就肯定了心中的猜測。
他心裏充滿了恐懼！
可是，他到底在恐懼些什麽呢？那神情，不像是對傅堯強勢打壓的害怕，也不像是對現狀的不甘，更不像是對未來的無法預料，顏曉筠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李喻棠，腦子裏漸漸浮現出一個想法。
他這模樣，分明更像是一個長期受困於某個惡夢的人，食不下寢不安，她頓時感覺李喻棠整個人都憔悴了一圈。
突然，她想到李喻棠曾經跟她提起過的惡夢，會是因為這個嗎？
“李喻棠……”此時此刻，顏曉筠隻想盡快解決她與李喻棠之間的問題，仇也好怨也罷，她不覺得自己與李喻棠之間還有什麽可糾纏的，前一世的種種早已隨著那場車禍消逝，而現在的自己，是與傅堯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顏曉筠，永遠也不可能再走回老路了。
可是，她的想法積極了，李喻棠卻早已躲進了消極的角落。顏曉筠猜得沒錯，最近一個月時間，李喻棠每天入睡之後，都是整夜整夜地被那個惡夢侵擾，夢境裏的那場車禍真實得就像是真的發生在眼前，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李喻棠就如同被鬼壓床一般，無論如何都醒不過來，隻能恐懼地看著夢裏的顏曉筠一次又一次地死在自己麵前……
“啊！閉嘴閉嘴！什麽都不準再說了！顏曉筠，是你！都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你的錯……”李喻棠根本無暇顧及顏曉筠想要說些什麽，此時已然進入了瘋魔狀態，他啞著嗓子衝顏曉筠嘶吼著，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緊緊地箍住顏曉筠的手腕，眼底一片腥紅的血絲。
顏曉筠見狀心中咯登一沉，本能地便掙紮著想要脫身，可眼前的李喻棠已經聽不以她的聲音，隻是不斷低啞嘶吼著，不允許她有任何反抗。
那一刻，顏曉筠非常肯定，自己猜對了李喻棠的處境，他真的被那個惡夢困住了，可笑的是，她這個“愛害者”，卻越來越憐憫這個始作俑者了。
轉世輪回，重頭來過的時候，她得到了原本不曾擁有的幸福，可李喻棠卻失去原本擁有的一切。
“李喻棠……”她隻覺得胸口窒悶得厲害，可終究是尋不出哪怕一絲半毫前一世對李喻棠的愛戀，下意識地想要喚醒他，可他瘋魔得厲害，每多聽一次顏曉筠出聲，對她手腕的禁錮就更大力一分，痛得顏曉筠眼眶發酸，眼淚不由自主地滑落臉龐。
尼瑪，是真痛！她的手不會就這麽被李喻棠給廢了吧？
“我不能再讓你逃了！我要把你藏起來……藏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李喻棠發出一種極為瘮人的幹笑聲，顏曉筠聽得渾身一個激靈，剛想要再度開口喚他，嘴裏就被塞進一團不明物體，所幸沒什麽惡心的異味，緊接著雙手也被繩子捆了起來，然後她便被李喻棠粗魯地塞進他的後車箱裏。
這麽熟悉的橋段，怎麽就這麽湊巧地發生在我身上了？可是，車後燈到底在哪個位置呀？她如果胡亂踹上一通，會誤打誤撞地踹中麽？
顏曉筠心裏一通咆哮，頓時淚流滿麵，心裏鬱悶著，當初怎麽就沒多看兩眼那個防綁架的攻略帖子呢？
車後備箱的空間很狹小，也就勉強能睡個人進去，想要自由地翻身起座神馬的，那都是浮雲中的浮雲，顏曉筠心裏幹號了一會兒之後，便漸漸平靜了下來，試著動動手腳，免得血液流通不暢，然後，她再一次淚流滿麵了。
當然，這一次是感恩的激動。
謝天謝地，手機還在！
她一邊在心裏無比慶幸，自己前幾日因為一時興起，把手機裏不算多的號碼按通話次數的多少排了個序，而她家學長自然是榮登榜首的，手腕上綁著的繩子很緊，可恰好沒有把袖口全綁住，顏曉筠累得手酸背痛，手機總算是從袖口滑了出來，她手指微微顫抖著撥了個“1”，準備向她家學長求救。
電話還沒有接通，顏曉筠腦子裏就已經回轉了千百次，李喻棠現在的精神狀態已經不在正常範圍之內，難保不會在丁點的刺激下直接把車開到河裏或是直接K上別人家的車屁股上，如果自己直接用手機求救，聲音極有可能被李喻棠聽到，那……後果簡直就不敢想象，她也一點都不想嚐試，思來想去，她做出一個危險性很高的決定。
電話在這個時候接通了，她似乎能夠聽到手機另一端傅堯溫柔的聲音，心裏那點才湧起的恐慌又被打散開來，顏曉筠深吸一口氣，盡管味道不是很理想，也仍舊為她蓄足了氣勢。
“李喻棠，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裏！”學長這麽聰明，必然一聽就知道她是在求救，她鎮定地又把這句話連吼了幾遍，然後也不管電話有沒有掛斷，又艱難地把手機塞回了衣袖裏。
事實
證明，她的這個決定無比明智，幾乎是她才把手機塞回去，車子就停了下來，幾秒鍾後，後備箱被打開來，她被李喻棠粗魯地拖了出來。
與此同時，接到這個電話的傅堯幾乎怒得五髒暴裂，短暫的沉默之後，突然瘋了一般地往外跑，想要去救回顏曉筠，一旁的傅爺爺見情況不對，及時叫來傭人把傅堯攔住，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弄清楚事情的始末，臉上的神情也凝重了起來。
“管家，通知大少爺，讓他想辦法定位筠筠的位置。”管家領命離去，傅堯卻是完全沒有辦法冷靜，掙紮著還是想要出門，在見到顏曉筠平安無恙之前，他的心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冷靜下來。
第二次！這是第二次了！他又把他心愛的筠筠弄丟了……
“爺爺，讓我去找她，我得去找她……”他無法想象顏曉筠現在麵臨著什麽樣的危險，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恨不能直接殺了自己。
他怎麽又把筠筠弄丟了呢？
看著孫子痛苦的神情，傅爺爺低歎一聲，重重地在傅堯肩上拍了一下，“你冷靜下來！筠筠肯定沒事，現在冷靜下來，你大哥會找到筠筠的方位，我們很快就能把她救回來。”
“我知道了，爺爺，我……我不會再發瘋了……”筠筠，等我，學長就來救你！
另一頭，顏曉耳邊耳邊傳來李喻棠陰測測的威脅：“顏曉筠，我不會讓你逃掉的，我要把你關起來，鎖起來……我不會讓那個夢成為現實的……”
顏曉筠無聲長歎，卻也沒再傻乎乎地湊上前去再惹李喻棠，忍著手腕上的疼痛，任由李喻棠拖著進了一個院子，眼前是一棟二層的老式民房，看著有幾分荒涼，像是沒有人住的樣子，她被李喻棠大力拖著進了民房，重重地摔在了一個陳舊的沙發裏，一呼吸就能聞到一股臭味，讓她無意識地皺起了眉頭，卻仍是一聲不吭地看著李喻棠。
現在她最應該做的，便是等待救援。
手機還在她身上，但願傅家能夠憑借手機信號追蹤到她的方位，否則……跟這麽一個瀕臨崩潰的瘋子待在一塊，一旦生變，真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了。
李喻棠看起來很焦躁，不斷在屋裏走來走去，顏曉筠就這麽跟著他看，晃得眼睛生疼，最後索性不再看他，抓緊這個空隙休息一下。
這個地方看來是在郊區，至於具體是在哪個方位她完全沒有概念，畢竟，要她這個連東南西北都不怎麽分得清楚的人做這麽高端的事情，實在是有些為難。她有心安份地等待救援，可是，看著瀕臨崩潰的李喻棠，顏曉筠卻隱隱感覺有些心痛，但更多的是憐憫和惋惜。
撇開李喻棠的性情不談，他確實是個很有才能的人，或許他的出身不夠高，可是，就算你把他扔在總裁的位置上，他也能克服一切困難，甚至不惜逼瘋自己也會把那個位置坐牢，其實仔細一想，他那種近乎變態的上進心，就算是前一世的自己也是有些無法理解的。
如果一個人的生命裏隻剩下了無休無止的“上進”，那還能有什麽樂趣可言呢？
這個道理，她直到臨死的那一刻才醒悟，可是老天爺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所以她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但李喻棠不同，他……仍是原來的那個他，沒有任何改變的機會，顏曉筠越想越覺得，自己撿了個大便宜，而李喻棠吃了個大虧。
如果……當初重生回來的那個人是李喻棠，他們之間又會有怎樣的發展呢？
再多的設想，在現實麵前都隻能顯出蒼白來，顏曉筠叫停自己的思維風暴，對於自己突然而至的婆媽情緒很是鄙視，甚至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怎麽可能有空緬懷早已隨風飄散的前一世呢？這輩子的精彩都活不過來呢！
可眼前，她與李喻棠之間的這個死結，恐怕隻有這唯一的一次能夠解開的機會了。
她沒打算放棄！
“李喻棠，咱們聊聊吧，我保證，不會逃，你……坐下好不好？”顏曉筠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狼狽，她這一出聲，李喻棠立時緊張了起來，赤紅的眼睛瞪著她許多，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顏曉筠被他盯得心裏有些發毛，卻還是壯著膽子再度開口，“你坐下來，我們聊聊好不好？”
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她因為那場車禍重生，而李喻棠雖然沒有變化，卻被那場嚴禁糾纏，都快生生地折磨瘋了。
李喻棠仍是神經質地戒備著，兩人就這麽隔空對望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走到顏曉筠對麵的沙發上坐下，身體還處於一種隨時都能彈起的預備狀態，顯然是緊張得無以複加了。
“顏曉筠，你別耍花招，我……我不會放你走的……隻有把你關起來，那個惡夢才會被破解……”李喻棠一開口便神神叨叨地念了起來，眼神一直勾勾地盯著顏曉筠，害得她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手腳都不會動了。
莫名的……感覺被戳中了笑點，顏曉筠強忍著不太正常的笑意，壓低聲音試探地說道：“那不如……說說你的夢？說出來了，你也許就不會被困擾了……”
她話音還沒落呢，李喻棠就已經騰地站起身來，作出一副攻擊姿態，就隻差沒撲身上前掐住顏曉筠的脖子了。顏曉筠見狀一動也不敢動，緊張地喘著粗氣，直到確認李喻棠暫時不會撲上來之後，她
才再度誘哄著李喻棠坐下。
這一次，她可不敢再催著李喻棠講自己的惡夢，隻安靜地等著他開口，她有預感，李喻棠一定會說。
她的這個預感很快應驗，李喻棠於沉默之際毫無先兆地開始說話，細細地描述著那個困擾他的惡夢裏的一切細節，就算聲音裏已經充滿了恐懼和疲憊，他仍是瞪大著眼睛不斷述說，一遍又一遍。
聽到顏曉筠都快吐了好麽？那是她親身經曆的慘痛，不必李喻棠提醒她也記得清清楚楚，這簡直就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末了還要塞到別人腳下任君踩踏嘛！
可是，她沒有阻止李喻棠，而是任由他無限製地重複著，不知道第多少次之後，李喻棠如同開始的時候一樣突然就停了下來，定定地望著顏曉筠，像是夢囈一般問道：“顏曉筠，我們是不是……上輩子就認識了？我害死了你，所以……你來報複我了……”
顏曉筠心頭一窒，很想馬上否認，可是……尼瑪，除了“報複”那一條，其他信息都是神吻合呀！
李喻棠，你真相了！
可是……
“李喻棠，不管有沒有前世，也不管我們前世是不是有所糾葛，你要清楚，那是個夢，隻是一個夢，再如何可怕也有夢醒的時候，你……別心事太重，好好珍惜身邊的人吧……”顏曉筠還想再說，告訴他他現在的女朋友真的很好，可是看著李喻棠的眼神，她就啞了聲音，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這個男人的偏執，早已經根深蒂固，他能不能夠從那個嚴禁中解脫，端看今天他能不能放開了。
顏曉筠希望，他能夠放開，那樣的話，她也能夠毫無壓力地拋掉曾經屬於他們兩個的過去了。
“隻是……一個夢？”李喻棠一臉難以置信地呢喃著，似是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神情中帶著幾分茫然和木訥，眼睛好半天都沒有辦法聚焦。
顏曉筠就坐在那裏耐心地等著，等著他幡然醒悟。
李喻棠，你可千萬要爭力一點，姑娘我真不想繼續陪你玩了！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顏曉筠緊張地等待著，她以為，慢吞吞這了一個世紀那麽長，最後，李喻棠終於開口了。
“顏曉筠，那真的……隻是個夢？我能醒來？”
“能！隻要你願意，現在就能醒過來，別再執迷不悟，你現在所擁有的，才是你應該要珍惜的，別等失去了才後悔。”別像前一世那樣，隻落得兩敗俱傷。
顏曉筠可以清晰地看到，李喻棠原本赤紅的眼皮，漸漸變得清明了起來，她心裏鬆了口氣，總算，李喻棠有這麽一次沒讓她失望。
但這一次，已經足夠了！
屋裏的氛圍漸漸變得不那麽緊張，顏曉筠覺得呼吸都順暢了許多，正要長舒一口氣，大門卻突然被人從外麵大力踹開，接著，她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衝到了自己麵前，將自己緊緊抱住。
學長，你這點踩得太準了，事情全都解決啦！
“學長……”她覺得自己心裏應該是興高采烈的，輕鬆暢快的，無比得瑟的，可是，這一聲“學長”，卻透著綿長的委屈和撒嬌，把她自己都深深地震撼住了。
這一秒高冷女王變軟萌蘿莉的感覺是怎麽回事？學長，你是新修了什麽了不起的魔法嗎？
顏曉筠心裏狠狠地吐槽著自己，還沒來得及抬頭與她家學長來個深情對望呢，溫暖的懷抱便突然撤離，然後她隻覺得眼前一花，還傻愣愣坐在沙發上的李喻棠就被傅堯一拳直接揍飛了出去。
簡直就……帥呆了呀！
“李喻棠，筠筠是我的女人，離她遠點！”此話一出，低吼中帶著壓抑和霸道，簡直不能更帥了。
“學長，你好帥！”
顏曉筠想到就說，簡直就是神來之語，愣是逼得傅大哥和幾個保鏢忍不住噴笑出聲，害得傅堯都揍不下第二拳了。
“筠筠，你是故意在搗亂麽？”話裏濃濃的無奈和寵溺，讓顏曉筠感覺十分受用，小臉都樂成了個笑字形，不自覺地想要伸手求抱抱，卻發現自己手還被綁著呢！
一個保鏢見狀迅速上前幫她鬆綁，顏曉筠趕緊抱住又要狂化的學長，撒嬌地賴在他懷裏，拿臉在他臉口蹭了好幾下才滿足地舒了口氣，“學長，饒了他吧！以後……他絕對不會再來招惹我了！敢再來，不必學長出手，我先把他揍趴下了！”
當她顏曉筠吃素了麽？姑娘我愛吃肉！
傅堯沉默了半晌之後才長歎一聲道：“好，聽你的，我們回家！”
並不是不憤怒，更不是軟弱，隻是為了讓心愛的女孩安心，天大的事情他也能悶進心裏去。
“嗯，我們回家，學長，我們把他的車子油箱放空，車胎戳破，讓他走著回去，讓他敢綁架我……”顏曉筠憤憤的聲音漸漸隨著傅堯遠去，傅磊冷冷地看了李喻棠一眼，什麽也沒說就帶著保鏢離開了。
李喻棠呆呆坐在地上直到天黑時才走到門外，屋外到處飄散著汽油的味道，車胎也癟了個徹底，他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近乎瘋狂，可是，卻帶著無法掩飾的解脫。
顏曉筠說，那隻是一個夢，隻要他願意，他就能醒來，那麽……
那就真的隻是一個夢，他隻需要醒來，便可以重新開始了。
顏曉筠，謝謝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