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望月之變
三天之後，正是望月之夜。我與璟申騎著犀角虎前往蓮華門，與璟越匯合之後，又被璟朔派人迎接到了廣場的上首。
“此番蓮華門思慮不周，以致謝修士與蓮華門誤會重重，今日隻當是蓮華門與青曦頂重修舊好。”
我忙應道：“好說、好說，隻是青曦頂之事一貫由師尊做主。敝人一個做徒弟的，又是個女瞎子，隻怕……”
“隻要謝修士不計前嫌，上仙想來也一樣。”璟朔四兩撥千斤，就這麽愉快地定下了。
我悄悄地跟璟申咬耳朵：“你這個師弟，可真是了不起，這招坑蒙拐騙的功夫啊。”
“不然怎麽是下一任掌門的必選人呢。”璟申說，“噓，來了。”
……
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望月便是天時，蓮華門掌門佩劍淩華劍正是地利，而人和……嗯，妖女的配合也可以算是人和吧。
押解的弟子將妖女帶上來，我用心感覺，不禁歎一聲：蓮華門還真是嚴陣以待，這妖女不僅給捆妖繩綁了個結實，身上還有重重符咒控製著，就算妖女的本事再上升幾倍，也沒辦法掙脫出去。
廣場的正中央有一根巨大的漢白玉石柱，妖女就被綁在上麵。再過不久，子時到了。
我雖看不見，但能感覺到，今日天氣陰沉沉的，雖是望月之夜，月亮卻被烏雲遮蓋住了。沒想到子時這一刻，天空忽然雲散月開，溫柔清涼的月光鋪滿了大地。就在月光灑下的刹那，璟朔一身弟子華服，手持淩華劍上前，高聲道：“妖女彌紫安，殺害本門第四十七代掌門濟陌真人，罪證確鑿，供認不諱。時值月華之夜，請淩華神劍誅殺之，以慰先代掌門在天之靈！”
璟朔說完，手中長劍一送，淩華神劍直直刺入妖女心髒。我正要歎息好好一個用香高手就這麽灰飛煙滅時，忽然心中若有所感，脫口而出道：“不好！璟朔快退！”
璟朔瞬間而動，卻還是慢了一步，隻覺天地間月華的冰冷之氣大作，旋轉著從天空直衝而下，沒入彌紫安的心髒中。
“啊……”璟申伸手擋住眼睛，“月光亮得太詭異了！”
瞎子就是這點好，我覺得彌紫安周身的氣息瞬間變了。月華直入心口，彌紫安重傷後的黯淡之氣、遍體鱗傷的身體仿佛被洗滌了一般，立刻煥然一新。她雙臂一震，捆妖繩應聲而碎，符咒也紛紛自燃起陰冷的火苗落下。
“嗬嗬……”彌紫安輕輕一笑，從漢白玉高台上從容自得地走下，抬頭看了一眼周圍被月華光芒刺得不能逼視的蓮華門弟子，輕蔑地說道：“想殺我？當年濟陌也拿著淩華劍刺了我十七八劍，卻不知隻要還有望月之夜的月華，大祭司我便可恢複如初！”
彌紫安左手指天，右手在身前憑虛一握，一根形狀奇特的權杖便出現在她手中。那權杖充滿了月華的清冷潔淨之氣，靈力非凡。
“蓮華門啊……”彌紫安權杖一橫，嬌笑道：“當日你們如何毀了大祭司，今日大祭司便如何毀了你！濟陌該死，蓮華門該滅，你們全都該死！”
這是要打開殺誡的樣子啊，我立刻跳上犀角虎的背，運動透骨生香，千目蓮花香瞬間在我身旁散開，猶如一朵綻放的蓮花般將我護住。我迎著
彌紫安的方向衝上去，月華之力與千目蓮花香撞在一處，發出直衝九霄的光芒。
“你是什麽人？”彌紫安吃驚，“竟能擋住大祭司我的月華之力！”
“彌紫安。”我勸道，“你已經殺了濟陌，什麽仇都報了，蓮華門人是無辜的，你收手吧！”
“收手？哈哈哈！”彌紫安瘋狂地笑了起來。“當初濟陌為了修煉蓮華心法而騙取我身上的月華元貞時，騙你們如何不叫他收手？當初濟陌騙我背叛族人以致族中至寶損失慘重之時，你們如何不叫他住手？當初濟陌將我們的孩兒碎屍萬段又往我身上捅了十七八劍，將我扔下千丈懸崖之時，你們如何不叫他住手？如今我妖不成妖、人不成人，被族人追殺，眾叛親離……濟陌害了我的族人，我便要殺了他的弟子！”
彌紫安說完權杖再舉，一道月華之力打向旁邊的蓮華門弟子。犀角虎快如閃電地掠過去，我運起透骨生香，千目蓮花香化作的蓮花轟然擋下彌紫安的襲擊。
“很好！大祭司我倒要看看，憑你一個人能護住這千萬弟子幾時！”
我淡淡道：“大祭司說笑了，你不是也一個人麽？”
彌紫安大笑一聲，一道接一道地打出月華之力，我雙手不能動，便依靠犀角虎敏捷無比快如閃電的速度，以千目蓮華香化作的屏障一次次將月華之力擋下。今夜是望月之夜，明月當空，彌紫安的月華之力源源不斷，我的千目蓮華香卻是從丹田蘊發，能力有限。百招過後，我化出的蓮花終於在彌紫安的轟擊下掉落了一片花瓣。
“哈哈！月神常羲在上，庇佑我今日得報大仇！”彌紫安幾乎陷入瘋狂狀態，權杖指著我說：“你！大祭司我欣賞你的氣魄、仁慈與本領，你若此時退開，大祭司我便饒你不死！”
“嗬……”我輕輕一笑，“謝窈窕從不知退縮二字如何寫！”
“好！”彌紫安清喝一聲，接連三道月華之力打來。我運氣擋下兩道，蓮瓣再次被撞落數片，蓮蓬周圍隻有三片蓮瓣護著。正在我準備接第三道月華之力時，忽然一道人影衝出。
“謝姐姐！”
“不好！”我催犀角虎，犀角虎一躍上前將擋在我麵前的人叼住。接著轟然一聲響，我的蓮瓣再次掉落一片，彌紫安卻接連倒退了四五步，最後更是吐出一口血來。
“你……你不要命了？”彌紫安憤怒地對璟越說，“方才何等危險，你可知……”
“你放心吧。”我截下她的話。“彌紫安，他未曾修煉任何仙法，你傷不到他。”
“呃？”璟越被犀角虎叼著腰後的衣服懸在半空，搖搖晃晃的，還不解的問道：“謝姐姐，為什麽其他師兄師侄都看不見了，我卻能看見？還有……”他望向彌紫安：“為什麽我看到她受傷，就會覺得很難過？比當初聽說師父死了還難過。”
“你……”彌紫安咬了咬牙，最終還是忍不住撲上來將璟越抱住。“我可憐的孩子，你當然要傷心，因為我……我是你的娘親啊！”
此言一出，整個蓮華門的人都驚到了。
“我……我……”璟越也什麽都說不出來。
彌紫安流著淚說：“當初濟陌為了修煉蓮華心法的最高一層，假裝受
傷被我救入族中。我是族中大祭司，承接月華之力，聖潔無比，我的童貞就是最聖潔的月華元貞。濟陌他假意討好我，我那時年輕，又未曾涉及紅塵，便給他騙去了身子。”
“濟陌取的月華元貞的靈力，便逃出祭台。我一路追殺他到蓮華山下，差點就將他殺了，卻不料被他發現我懷了你。他以孩子的安危騙我安定，我傻呀！我又相信了他！就在我生下你的那天晚上，他奪走了你，重傷我之後將我扔下後山的千丈懸崖。可是……哈哈哈！天蒼可憐，月神庇佑，那一天正是望月，我被子時的月光一照，終究還是沒死！”
彌紫安撫摸著璟越的臉，語氣又是瘋狂又是慈愛：“這幾百年來，我日日夜夜都想著報仇，無數次潛入蓮華門，濟陌卻已經完全吸收了月華元貞，將蓮華心法修到極致。我以為我報仇無門了，結果還是給我遇到了機會。那晚濟陌不知為何服用了一種可以暫時失去修為的藥，偷偷跑上青曦頂，又墜崖而歸。”
“兒子呀，你知不知道，為娘的在半空接住毫無修為的濟陌時，心中有多開心。濟陌看到我這張臉時，又是多麽的驚恐。哈哈……哈哈哈！”
彌紫安放聲大笑，周圍氣息激蕩，月華之力爆發，刺得周圍的弟子又是一陣哀嚎。
“我就將他帶回颯風殿，聽這個女人從外麵闖進來。我用迷香迷住了她，為娘是用香的高手！隨後，我用骨劍狠狠地刺穿了濟陌的心髒，看他的血流出來，魂魄離體。若不是他的弟子進來太快，我真好好好地欣賞欣賞他死前的神情，看他懺悔地求我，看他害怕，看他痛苦……”
“你……”璟越簡直不敢相。
“唉……”我歎了口氣。
前幾日在崖底時，我便察覺彌紫安對璟越的特別，聯想到彌紫安必定與濟陌有糾葛，而璟越又是被放在蓮華門大門口的半妖嬰兒……是放在大門口呢，哪個妖族能越過重重防守將孩子放在蓮花仙門的大門口？還不是蓮華門中人做的。
映嫿當年應該清楚發生的一切，所以才要濟陌將璟越收為弟子。璟越的越，諧音就是月，跟彌紫安所使用的月華之力恰好對應。
這本是我的猜測，但剛剛彌紫安以月華之力傷蓮華門眾人，璟越卻能察覺我的安危衝出來，說明月華之力對他的眼睛根本沒有影響。而剛剛彌紫安的那一道月華之力打在他身上，一部分力道被我的蓮瓣擋下，一部分力道被彌紫安收回，另一部分的力道，卻是被璟越的身體吸收了。
種種證據，再明顯不過。即便是彌紫安現在不說，等事情一過，璟朔也必定察覺。隻是，無論璟越的身世是現在被揭發，還是日後被察覺，最終的結果不過兩個。
趕出蓮華門。
殺死。
“窈窕……”璟申顫顫抖抖地摸索過來，聲音裏滿是懇求，用力握住了我的手。
多年好友，我知道璟申想說什麽。璟越是她一手帶大的，是弟弟更像是兒子。如果蓮華門要殺璟越，璟申第一個不答應，拚著未鳴槍染血、背叛師門，也要護璟越周全。
我也是母親，我明白傷到自己的骨肉是什麽感覺。
“你別擔心。”我低聲安慰，心裏卻憂愁，要怎麽保住璟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