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欠命償命
借著裝暈的機會，我與阿南又飽飽地睡了一覺。睡到半夜，忽然覺得有人抱住了我，手臂堅實有力，胸膛溫暖堅實，動作更是熟悉的溫柔。
“師尊……”我迷迷瞪瞪地叫道，抱著阿南滾進他的懷抱。朦朧中有人撫了撫我的發，低聲說：“無事，睡吧。”
我便又沉沉睡去了。
次日起床，神清氣爽，奈何不能表現出來，畢竟我現在假裝的是個快要失去丈夫的瞎眼婦人嘛。所幸這下不用裝哭了，否則我得喝好幾缸子水才能把失去的眼淚補回來。
用過早膳，梅三弄便說要去跟璟壬匯合了。我自是求之不得。
“夫人，小孩子不宜進入陣法。”梅三弄說，“不如將小公子留在醫館？”
我思量著這該不是用來做威脅的吧？那頭卻忽然有人應道：“三弄所言甚是，烏木夫人，若是放心在下，便將阿南公子交給在下照顧吧。”
這聲音，是言不語，隨行的居然還有他家嬌嬌，也就是那隻犀角虎。
我猶豫著，忽然聽到一聲細微的聲音傳來：“可。”
咳咳，要不是聽了這聲音千多年，我還真聽不出這說的是什麽字。我扮作狠狠下定決心的樣子，將阿南牽到言不語麵前：“也隻好如此了。”
“娘親！”阿南的聲音裏有些驚慌，拽著我的袖子問道：“娘親，你不要離開阿南！”
“阿南乖。”我蹲下摸摸阿南的頭，柔聲說：“娘親要去做事，很危險的，不能帶著阿南。但是阿南放心，娘親一定會回來找阿南的，好不好？”
阿南沒有說話，好一會兒之後，他猛地抱住我的脖子親了我一口，帶著哭腔說：“那娘親一定要回來找阿南哦！”
我也親了阿南一口，再一次地保證了，才讓言不語牽著他的手。
“夫人請放心，在下一定拚盡性命保證阿南公子的安全。”言不語保證說，“至於夫人，在下無可贖罪，夫人眼睛不便，請將嬌嬌騎去吧。”
犀角虎是個不錯的東西，我點頭：“多謝言公子。”
“時候不早了，也不必你來我往地客氣浪費時間了。”梅三弄催促，“我們動身吧。”
說完，梅三弄攬著我的腰將我輕輕一帶，我就飄到了犀角虎背上。我暗中尋思，這梅三弄該不是醋了吧？言不語隻是將坐騎給我坐，隻是為了贖罪而已，她也要騎，哎喲這醋勁可真大！我暗中歎息兼搖頭，哎呀呀，這種吃醋的心情，我卻不能體會的……
嗯？想到這裏，我忽然心中一動。我仿佛也確實從未吃過誰的醋。當年與矩飛光那樣好，婚約都定下了，全魔界都知道我要做他們魔君的王後，但矩飛光平日與客醉羽那樣好，我卻隻感到欣慰，還道他們能好好相處，當真不錯。
即便是後來看到他們倆躺在一張床上，我生氣的也隻是他們騙我，對於客醉羽搶走矩飛光這點，我倒真的從未吃醋過。
怎麽會這樣？我認真地思考起來。我個性其實挺小氣的，這點我自己清楚。想當年我提師尊束發，師尊那叫一個光彩照人，將六界的女仙女道迷得三五不著邊的。某次師尊幫人處理一隻作亂的妖獸弄亂了頭發，某個女仙要替師尊拆了發冠重梳。我瞧見了，氣得整整三天沒理師尊，三年不幫師尊梳頭，還是師尊的好友他、也就是天界那浪蕩子沉曇上仙出麵拿了好吃的來，我才原諒了師尊。
原來我自以為的深情，竟比不過師尊的親情？我為這個認知發愣，卻聽梅三弄說：“烏木夫人，到了。”
我下意識往前望去，隻見暫相逢城外，十五執衛簇擁著璟壬禦劍而立，十分的威武霸氣。但我現在假裝的乃是個什麽都感覺不出的瞎子，所以我問道：“執衛司來了麽？”
梅三弄說：“就在前邊。”
我點頭：“有勞執衛司與諸位了。”
“哼！”璟壬冷哼一聲，轉身就飛走了。“走吧。”
我隻好坐在犀角虎跟了上去。
又一次出現在四靈測命陣的入口，我敏銳地感覺出裏頭有什麽不同，具體卻說不上來。璟壬與十五執衛下了劍，將劍提在手上，梅三弄也下了坐騎。我猶豫地坐著，梅三弄便體貼地說：“無妨，夫人雙目不便，坐在坐騎上更好。”
我點頭道了聲多謝，璟壬已經一馬當先地走進了陣法裏。我趕緊催動犀角虎走進去，一進去，我立刻就知道哪裏不一樣了。
原本陣法入口處鞥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現在已經不見了。可想而知，那原本該出現的白霧也沒有了。我心中暗沉，他們已經改動了陣法，那陣法該找不找的到？
就在這時，我忽然感覺到一股冷冽的氣息靠近了我的背後，仿佛有一隻手悄悄地搭在了我肩上。我心頭一動，就感覺到一隻手將我攬住了。
“窈窈。”隻有我一人能聽見的聲音響起。
我做不到像師尊這樣既能隱身坐在犀角虎上，又能使用法術傳音隻讓我一個人聽到，隻好在心裏腹誹：師尊，要不是徒兒對您的氣息熟悉萬分，就憑這一搭一抱，我得尖叫起來外加骨劍出手您知道不？
不過有師尊在，應該是一切都妥當了。我也不說話，再看前邊，璟壬已經帶領著隊伍走出很遠了。
我是第一次進真正的四靈測命陣，不禁感歎著陣法真是大，我們在裏頭走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是沒邊沒際。我想著怎麽這麽久還沒出現意外，璟壬就回身冷冷地說：“謝窈窕，你說的幻獸在何處？莫不是誑我們進來的？”
“執衛司大人這是什麽話？”我憤憤地說，“難道我竟會拿自己丈夫的安危開玩笑麽？執衛司大人，這陣法裏的奇怪之處，難道你竟然沒發現麽？”
“奇怪之處？”
“我們一行人進來已經一個多時辰了，竟然一個闖陣的人都沒見到，難道這是正常？”
璟壬一時沉思，我用透骨生香感知，明顯看到他望了梅三弄一眼，我好想幫他補上一句話：廢物！竟然弄出這麽大的紕漏！
“執衛司大人，隻怕這陣法出了什麽問題。”我沉吟說，催動犀角虎走動。走到一塊岩石旁邊的時候，師尊的氣息忽然運轉，於是那岩石就在眾目睽睽之下無緣無故地爆炸了，碎成了粉末。就在岩石碎裂的刹那，周圍的氣息瞬間改變，濃烈的骨香與死亡氣息瞬間充滿了整個空間，淒厲的鬼叫刺人耳膜。
“有人！又有活人！”
“是梅三弄！是梅三弄！”
“哈哈哈……是梅三弄！殺了她！殺了她！”
無數死魂瞬間撲向梅三弄，璟壬叫道：“不好！列陣！”
十五執衛立刻行動。長劍閃動，刹那間就圍成了五層五芒星的劍陣，將其他人圍在了中心。
我驚慌地問道：“這……這怎麽了？”
“梅三弄，這是怎麽回事？”璟壬也冷冷地問道。“這些厲鬼為何叫著你的名字？”
“你……”梅三弄驚慌。我心中為她可憐，這害人的陣法明明是梅三弄跟璟壬一起做的，我提出要到陣法裏找人，目測昨晚梅三弄連夜將陣法轉移或者隱藏了，這才敢帶人進來。這下不知怎麽了，陣法再次出現，璟壬不幫她就算了，竟然二話不說就將她推了出去。
嗬……我冷笑，真是數百年不便的本性難移，璟壬還是這麽自私！
“閉嘴！”璟壬喝道，“執衛，出江影沉浮！滅死魂！”
隨著璟壬的一聲令下，十五執衛手執長劍，施了個劍招，漫天的劍光便如江上的波光一樣灑開，飛向尖叫不休的死魂。清聖的道家劍光刺入死魂，死魂一聲尖叫瞬間化作煙塵。但他們沒想到的是，這死魂一化為煙塵，璟壬、執衛竟然同時唔了一聲，吐出一口血來！
“嗬……”梅三弄嫵媚地笑了，“執衛司大人，你當我梅三弄是誰都可以呼來喝去，推作擋箭牌的麽？”
“你……”璟壬憤恨地說，“你做了什麽？”
他的聲音非常痛苦。
“沒什麽。”梅三弄慵懶地弄了弄頭發，“我隻是覺得，如今你不頂用了，想給暫相逢城換一個執衛司。所以啊，我就在執衛府的陽陣裏加了一味破魂香。隻要你敢動我，便是百鬼噬魂之痛！”
“你們……”我大驚失色，“你們這是……這陣法……”
“夫人，如你所想。”梅三弄笑著說，“這陣法是我發明的，叫做焚香三極陣。四靈測命陣中的是陰陣，隻要入陣的人吃了我製作的香丸，便會觸動陣法，走向滿是幻獸的道路。幻獸可是費了好大心思才做出來的，平時最乖不過了，每次殺了人，都能將屍身叼到陣眼來。有了這些人的修為和魂魄，我才能保持不老的容顏，璟壬大人也才能修為突飛猛進啊。”
“哦。”我點頭，明白了。我就說麽，璟壬從前那麽不成氣，修了千年的仙還是個金丹修士，怎麽我才離開青曦頂三百年，璟壬就成了散仙。原來靠的是吸收別人的修為啊。
“你的反應倒是鎮定得很麽。”梅三弄有些驚訝，隨後歎息一聲。“可惜了，夫人，我原本著實同情你，你雙眼瞎了，又是不語帶來的人，我不想傷害你的。隻是你那夫君看起來修為著實深厚，我動心得很。夫人啊……”
梅三弄慢慢地祭出一把長劍：“你與璟壬大人死在一處，也算是冤孽吧。”
我沉思了一下，說道：“這句話我怎麽想，都覺得應該原封不動地送回給你。”
“你這是什麽意思？”梅三弄有些吃驚。
我將骨劍交到右手，左手捏了捏肩膀，做一下準備活動：“今日你與璟壬死在這裏，也算是冤孽吧。可惜了，言不語對你還挺上心的。”
“你……”梅三弄不禁笑了：“就憑你？你……”
氣息浮動，我明白了。這前一個你指的還是我謝窈窕，後邊一個你，指的卻是我身後忽然出現的白衣男子了。
“窈窈，你想怎麽做？”
我想了想說：“師尊，徒兒還是先收拾執衛吧，打女人的事，隨後再做。”
“師尊？”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我謝窈窕的名字或許三百年來逐漸沒落無聲了。蓮華山上誰才會穿著白衣披著發，卻是六界都知道的。
璟壬更是聲音都顫抖了：“謝窈窕，你又回到了青曦頂？”
我沒說什麽，隻是從犀角虎上一躍而下，站在師尊的劍氣圍起來的屏障裏，右手的骨劍挽了個劍花：“多說無益，璟壬，你從前總認為我比你優秀是因為有個好師尊。現在我從頭來過，身上經脈盡毀，雙眼也瞎了，修為不過元嬰期。你呢，現在是散仙了。我們再比一場，生死無悔，如何？”
“你……你竟敢如此瞧不起了我？”璟壬怒道，“很好！蓮華上仙，你聽好了，這是你的弟子要死！”
“還不一定呢。”我慢悠悠地說，然後眉一揚，運起透骨生香，千目蓮花香瞬間從我的經脈裏流出，黯淡無光的骨劍在我看不見的時候瞬間光芒閃爍，吞吐出劍刃來。
“璟壬，我是瞎子，你出招吧。”
璟壬忍無可忍，一招劍光就向我打來。我抬手將劍光打散，璟壬已經到了我身前。我施展開千目蓮華劍，劍氣清冽如香，骨劍的光刃將璟壬重重圍住。璟壬沒料到我竟然會如此厲害，冷笑一聲，手中的劍法越來越厲害，一道道劍光化作各種陣法想將我圍住。
他知道我修為不夠，尤其是經脈不好，時間一長我必定氣力不濟。而他雖然被梅三弄的暗招弄傷了，終究是散仙的修為，功力深厚。隻要開始持久戰，我必定敗落。
但是他清楚我的缺點，難道我自己不清楚麽？
在我負傷回到青曦頂的時候，我心中已經開始謀劃如何打敗他，如今又知道了他的修為是吸收別人的靈氣得來的，難道我會輕易放過這點？
我的劍招防守的密不透風，千目蓮華劍最初級隻是專注防守，等將劍光化出長劍，才是殺傷力。但是在我揮劍的時候，身上的千目蓮花香已經慢慢地散發了出來。
千目蓮花香是什麽？這是肅殺之香，是清冽之香，是淨化汙穢之香。在千目蓮花香的影響下，璟壬體內駁雜不純的修為就會慢慢地分化，從扭成一股繩的團結，變成相互廝殺要衝破他身體的惡徒。
“唔……”璟壬悶哼出聲，我冷笑，看準機會手中骨劍一送，瞬間璟壬的肩上就多了個血洞。
“你……”璟壬咬牙想揮劍斬我，我卻將體內的千目蓮花香灌注與骨劍上，順著刺穿的傷口往璟壬身體裏送去。
刹那間周圍一陣清冷的蓮花香氣，璟壬大叫一聲，猛地後退，將骨劍從肩頭拔出，但已經來不及。他體內千萬種來源不同的靈氣已經被我的千目蓮花香分解，有如千刀萬劍一樣在他經脈裏亂砍，衝撞他的身體。
“好痛！好痛！謝窈窕，你做了什麽！啊……好痛……”
“也沒什麽。”我淡淡地說，將千目蓮花香收回丹田，沉心凝氣。骨劍上的劍刃消失，又被我當做拐杖拄在地上。“我就是想，你拿了人家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
“啊……”璟壬發出痛苦的嚎叫，雙手揮舞著長劍到到處亂飛。隨著他的動作，劍光四處亂射，幾聲慘叫響起，好些執衛躲不過劍光，瞬間就死在劍光之下。
“大、大人……”剩下的執衛想去阻止璟壬，一直護衛著的五芒星陣法卻因為少了人而破裂，死魂攻破劍陣，尖嘯著衝了進來。就在這時，璟壬再發出一聲痛苦的大叫，身體轟然爆炸，血肉紛飛，死魂的興奮幾乎能將四靈測命陣掀翻，歡快地嚎叫著將璟壬的血肉搶奪完畢。搶不到碎肉的死魂將目光瞄向剩下的執衛。
“不、不關我的事！”執衛全都慌得六神無主，竟然對死魂乞求：“我們都是被逼的！不管我們的事！”
嘖嘖，還是蓮華仙門的修道之人呢，這麽沒骨氣。我搖頭歎息，一派從
容地看著死魂歡笑著將執衛們撕開，大快朵頤，好似開了一場滿漢全席盛宴。
“師尊，幸好沒帶阿南來。”我在死魂淒厲的尖叫裏個師尊閑聊，“否則的話你又要幫他的五感封閉起來了，老是封閉無感，對小孩子不好的。”
師尊難得從善如流：“為師以後自當注意。”
“你們……”梅三弄驚慌得聲音從旁邊傳來，“你們夫妻……究竟是什麽人？”
“咳咳，這位梅館主，你誤會了。”我好聲好氣地解釋，“小婦人名為謝窈窕，這位是小婦人的師尊，夫妻之言，那是騙你的。”
“謝窈窕……你……你就是三百年前忽然失蹤的那個青曦少君謝窈窕？”梅三弄的聲音裏充滿了驚恐，“你的師尊……”
“正是蓮華上仙啟子慕。”我歎息著說，“你一個小小的凡人，能到的我師尊親自出手，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下了地府，記得與判官說說，他大約會將你從十八層地獄提到十七層。”
梅三弄似乎被師尊的身份嚇呆了，好一會兒也說不出話來。這是我才注意到，死魂撕咬璟壬與執衛，卻仿佛看不見梅三弄一樣，出了最初的那幾聲，就沒有死魂發現她。
為什麽呢？我奇怪。
“香氣。”師尊說，“主陣之人。”
我立刻運起透骨生香感知，果然第一次進入四靈測命陣時聞到的那股若有似無的香氣又彌漫開了，源頭似乎是梅三弄？
“你……你要幹什麽？”梅三弄猛地發現我向她走去，不禁慌起來。“不許過來！”
我一臉純良地問她：“你身上的是什麽香？味道蠻奇怪的嘛！”
“你……你怎麽可能聞到辟邪香？”梅三弄不相信，“隻有我能聞到！”
“哦，原來這叫辟邪香？就是靠這個香氣，死魂看不見你麽？”我沉吟了一下，笑問道。“你過沒有了這香氣呢？”
“不可能！你不要妄想！”梅三弄尖叫，“辟邪香已經滲入我的骨血，不可能被人奪走！這是我的！”
“小姑娘，教你個乖。”我運起透骨生香，抬起右手，微笑道：“世上沒什麽是不可能的。”
伴隨著我的話音，我的五指慢慢張開又慢慢握住。在常人看不見的黑暗世界裏，在我的視線中，一縷縷香氣正從梅三弄的身體裏迅速地流出，吸入我的掌心。
香氣很甜膩，這種香氣我是不會吸收進入身體的，蓮華上仙的徒兒，隻需要清淨的千目蓮花香，怎麽可能讓這種汙穢的香氣汙染我的身體？不過這香氣既然可以避開邪靈與死魂，看來有些用處，我暫且收起，也許以後能用呢？
“你……”梅三弄不敢置信，卻沒有力氣說話了。或許子啊她的視線裏，我的掌心正漸漸出現一顆香丸，那香丸從最初的透明變成淺紫，最終變成了深紫色。
“嗯？這個氣息……”隨著辟邪香逐漸離開梅三弄的身體，漂浮在空中的死魂發現了陣中的人。“是梅三弄！是梅三弄！”
“是梅三弄的氣息！可惡！這個額度的女人在哪裏？”
“在哪裏？我要吃了她的肉！喝她的血！”
掌心吸收的香氣忽然有了情緒的波動，是香氣的寄宿體梅三弄發出的哀求。
放了我吧！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願意為奴為婢任你差遣，求你放了我！不要吸走我的辟邪香！不要！死魂會吃了我的！它們會撕掉我的魂魄的！我不想魂飛魄散，我修煉了千年，好不容易要飛升了，我不想魂飛魄散！
“你不想，難道別人就想麽？”我心中不無悲憫，更多的卻是森冷的殺意。“外邊的每一個死魂，都曾經有光明鮮活的生命。你奪走它們的一切時，有沒有想過它們也不願意？”
我……
梅三弄還想傳來什麽，我卻已經將最後一縷辟邪香吸走了。
“是梅三弄！”
“梅三弄在那裏！”
“是我的！是我的！”
無數的死魂尖叫著撲向地上的纖弱身影，曾經禁錮它們的人，刹那間就魂飛魄散。
我輕輕地歎了口氣，背後靠上一具溫暖的胸膛。說不難過是假的，何必要害人呢？害了人總是要償還的，怎麽就是有人相信自己不會被人發現？這世間最公平的就是仇恨。立了仇，就別怪別人恨你。
轉身靠住師尊，我悶悶地問道：“師尊，這些死魂怎麽辦啊？”
“無妨。”師尊左手抱著我輕輕一躍，飛上犀角虎的背站定，然後右手劍氣一動，一道宏大無比的透明劍氣驀地出現。師尊什麽都沒說，隻是隨手一揮。
我在師尊的懷裏，什麽都沒有聽見，卻能感覺到強大的劍氣瞬間將所有的死魂絞殺成碎片，四靈測命陣也刹那被毀。四靈測命陣中的什麽三極陣也自然隨之瓦解。
這樣也好。被禁錮的死魂怨氣太重，是無法入輪回了。與其飄散在天地間，因為怨恨和不敢變成厲鬼，不如現在斬殺，在它們大仇已報的痛快裏無知無覺地消失。
殺，也是一種慈悲。
我有些疲倦，師尊就將我抱住，低聲說：“休息一下，我們去接阿南，然後回家。”
“嗯。”我應道，靠在師尊懷裏閉上眼。
其實我沒有睡著，誰叫這犀角虎的速度這麽快，我剛眯沒一會兒就到了沒命莫來居前麵。
這是我曾經借用藥香療傷的地方，曾經布滿了藥香，但是現在已經成了一片廢墟。我與師尊剛走近，就聽到身後一聲稚嫩的呼喊：“娘親……師公……”
師尊一手將我攬住跳下犀角虎的背，另一手將撲過來的阿南抱起，動作一氣嗬成行雲流水仙風道骨。
“娘親……”阿南坐在師尊的手臂上抱住我的脖子，高難度的動作，不知他怎麽做出來的。“娘親一走，言不語叔叔就帶阿南去吃水晶糕了，水晶糕真好吃！咦，梅館主的房子怎麽變得破破爛爛的？”
“因為梅館主覺得自己騙了人不好，所以把房子砸了回老家去了。”師尊說，眼睛走不眨一下。“阿南，以後不許亂吃別人給的東西。”
我深表同意：“萬一被壞人騙走怎麽辦？娘親可要心疼死了。”
“噢！阿南以後不會了！”阿南抱住我，“娘親不傷心。”
貌似被當做壞人的言不語十分愁苦地領回了他家嬌嬌。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三弄駐顏的方式有些邪門，但我不知道……她竟然會用這種方法……還跟璟壬他們勾結在一起。”言不語苦澀地說，“早知道，我就……唉，從今日起，在下會每日誦經，為枉死之人超度。”
人都死了，念經超度真的有用嗎？我想反駁，卻有些不忍心。連我都看得出來，言不語沒有修為，就是一個養了隻坐騎的凡人，估計年紀也就二十出頭罷了。
算了喲，該收拾的都收拾了，該償命的都已經償命，我們還是回家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