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香幻陣
我年輕時那幾百年在六界不是白混的，雖然不能像師尊那樣一開始就將目光瞄準醫館，但是一進到沒命莫來居，我也知道不對。
一個女人開的醫館，能在強手遍布的暫相逢城立足，還似乎不受執衛府騷擾的樣子，其中必定不簡單。而言不語對梅三弄的心意一再推辭，不是不喜歡梅三弄……他一開始還擔心梅三誤會呢急忙解釋我“已婚”的身份。不是因為不喜歡，那言不語對梅三弄的回避就隻有一個原因：梅三弄的醫館有問題。
我在外頭一試探，不知名的丫鬟就給了我藥丸。師尊對藥理十分精通，這藥丸卻隻是用普通的藥材做外皮而已，真正起作用的是裏頭的香料。可惡啊，居然剛重出六界就遇到個用香的高手。我心中十分不服，思考著是不是去買一本香料入門來看。
一邊想著，一邊跟師尊禦劍往暫相逢城西北的蓮華山去。
劍當然不可能是師尊的素箴劍，而是師尊特意選的青曦頂上品級最差的一把，是柄木劍。出門在外，不能露財。
“哇……”長劍落地，我剛感覺都一股不同尋常的清正之氣，就聽到阿南的一聲驚呼：“師公，這個地方為什麽跟我們在天上看的不一樣？”
師尊說：“山下布了陣法。我們進去。”
蓮華門都快成第一仙門了，山下考驗人的陣法也不會差到哪去。不過師尊敢將阿南帶在身邊，也是仗著自己修為比蓮華門主都高出好幾十倍，有恃無恐。
“阿南來。”師尊將阿南抱起坐在木劍上，給阿南施了個法術，保證阿南既不會被傷到，也不會掉下來。
阿南很興奮：“師公，我們是不是去探險！”阿南最近睡前都會纏著我講故事，我便將自己從前聽來的亂七八糟的六界驚險故事都講給他聽了。如今小阿南的心裏隻怕滿心都是發現個什麽寶物。
“嗯，不錯。”師尊道，“阿南，無論看到什麽都別慌，師公跟你娘親在斬妖除魔。”
“嗯嗯！”阿南握著小拳頭給我加油，“娘親，你不能輸給師公哦！”
呃……我望了一下其實什麽也看不見的天，心想難道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也這麽養成的？師尊從小就帶我去斬妖除魔？
這麽想著，忽然感覺到有人握住了我的手。這溫暖而厚實的感覺，我心中一安，不管了，隻要有師尊在，我和阿南什麽都不用怕的。
師尊牽著我，引著木劍，走進了傳說中的四靈測命陣。
一走進陣法中我就發現了不對勁。蓮華門怎麽說都是仙門，陣外還是清正之氣，怎麽到了陣法裏就處處透著詭異呢？
我用透骨生香看去，隻見山是山、路是路，花草是花草，沒什麽特別的，隻好問：“師尊，鎮內情景如何？”
師尊沒有回答，反而問道：“窈窈，你以透骨生香看來，有什麽？”
“山，路，花草，沒什麽特別的，就是處處透著一股怪異，不知道為什麽。”
師尊沉吟了一下道：“我眼中所見，卻是白霧彌漫，處處飄蕩著怪異的光彩，看不清前路。看來是蓮華門設下的障眼法，你所見的山路山石，也該有迷陣的功效，且試一試藥丸。”
我立刻擔心：“師尊，我來！”怎麽能讓師尊去試藥丸？
“不可。”師尊道，“此藥丸應是針對眼前的幻像而製的，必須雙目清明之人。窈窈，待我吃下藥丸，你注意看周圍有無氣息的變化。”
我點頭：“嗯，但是，師尊，你自己小心。”
“區區藥丸，不足以令我受製。”師尊將藥丸吃下。
我瞬間就感覺到了不同，一縷香氣從遠處傳來，很弱，但是非常的穩定。“師尊，遠處有香氣傳來，師尊所見是何？”
“眼前出現了淡紫色光芒，閃爍不定，似有引路之意。”師尊握著我的手指了左邊的方向。“紫色光芒指向這邊。”
我將手往右移了三分：“香氣從此處傳來。”
香氣的方向跟紫色光芒所指的方向不同？這是為什麽？難道香氣跟紫色光芒不是一處的嗎？先跟哪一個？或者直接找出路闖出陣去？
“既是為了查明醫館之事，當然是跟著紫光走。”師尊握緊了我的手。“阿南，抓住師公的衣帶。”
“嗯！”阿南緊緊牽住師尊肩上垂下的帶子。“阿南不會丟的！”
走了不到三步路，我忽然感覺到一陣氣息，登時汗毛都豎了起來：“師尊！”
師尊問：“如何？”
“吼……”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一陣吼聲就傳來了，我想也不想反手就是一劍。骨劍上劍芒初現，霎時將一隻幻獸逼退了幾步。但我隻能逼退它，卻不能傷害它，幻獸在離我們三丈遠的地方虎視眈眈。
“窈窈，幻獸在何方？”師尊瞬間猜到了發生何事。
我答道：“西偏北兩分！”
師尊立刻凝氣成劍，抬手便是一記劍光。
“吼……”那幻獸咆哮著往右邊一躍，我暗道了聲糟糕，師尊完全看不見幻獸，如何能打中？整這麽想著的時候，劍光卻忽然變快，幻獸身體剛動就被劍光刺中，瞬間裂成無數的碎片，消失在空氣中。
“啊……好險！”我嚇得拍拍心口，“師尊啊，你再晚一步，徒兒我就要肩負起保護你們的責任了！”
“嗯，不錯的提議。”師尊卻點頭說，“既然我受藥丸香氣的影響什麽都看不見，幻獸來了也不能察覺，你便負責處理幻獸吧。”
“啊？”我傻了，這……不是吧？但是轉念一想，心頭登時拔涼拔涼的。那梅三弄的藥丸究竟是怎麽回事？竟然能讓身為上仙的師尊看不見陣中的幻獸。
“師尊，難道你眼中所見，還是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不。”師尊回答得很自然，“花草樹木，一片清幽。”
清幽？花草樹木？我瞬間感覺自己的責任重大起來：“師尊，我感覺到的，都是石頭。”
“如此才可見到那藥丸造成的效果。”師尊老神在在，一片淡然。“窈窈，走吧，骨劍拿好，記得保護我們倆。”
我心中擔憂得很，卻也生起一股豪情壯誌：保護師尊呢，我長到現在千多歲了，還從來沒幹過這麽有成就感的事！想到這裏，我將骨劍一抓，揚起下巴道：“師尊，你放心吧，我就不叫你跟阿南受一點傷！”
“哇！”阿南驚歎，“娘親，你好厲害！”
“嘿嘿……”我笑了，心中卻不敢放鬆，隻是小心地向前走。我知道在這種迷宮裏最要小心的就是視線被擋住的地方，比如說轉角或者石頭的後邊。
果然，我剛轉過一個轉角，迎麵就是一隻幻獸撲過來，目標直取師尊！
敢動我謝窈窕的師尊，得看你的命有多大！我眼神一冷，骨劍揮灑，千目蓮華劍綿綿不斷地使出，一招招地將幻獸逼退。但是幻獸是幻像凝結成的，每次我將它打散了，它又能很快凝結過來。眼看著麵前的幻獸還沒打跑，遠處又有三隻幻獸趕過來，我心中不禁著急起來。
“窈窈。”師尊的聲音卻一如往昔地鎮定，“可記得方才我是如何將那幻獸殺死的？”
我腦中光亮一閃，對了！師尊剛剛是用劍光殺的幻獸，我卻一直用骨劍去打。世間的道理，虛實相生，要殺一樣東西，必須用跟它一樣性質的才好。對付虛幻的，應當用同樣是虛幻凝結成的劍光！
我沉心凝氣，體內的香氣運行起來，瞬間運行到骨劍之上。血龍骨劍吃過我的鮮
血，又將我丹田內的千目蓮花香吃了個飽，與我已有幾分心意相通。刹那間便有香氣凝結在骨劍之上，劍光如似有型，骨劍圓潤的身軀周圍立刻出現劍氣凝結成的劍刃。
“吼……”幻獸向我撲來，我不慌不忙，清叱一聲，骨劍揮灑如虹，劍光凝成的劍刃劈在幻獸身上。隻聽幻獸發出一聲慘叫，瞬間碎裂成無數的碎片，消失不見。
我卻沒能得到喘息的機會，後邊兩隻幻獸隨即趕到。我體內千目蓮花香不夠，還不能像師尊那樣將劍光打出，但是我手中骨劍卻不是吃素的。
“哼！都滾開！”我清喝道，骨劍前刺挑起，瞬間將兩隻幻獸給打成碎片。
“呼……”我喘了口氣，轉過身十分得意地問：“兒子，怎麽樣？娘親是不是很厲害？”
“嗯！娘親得劍舞得真好看！”阿南對我的誇獎總是十分真誠，叫我通體舒暢。“可是，娘親，你為何要對一團空氣砍來砍去？”
空氣……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瞬間喪氣了。完了，白耍帥了，阿南跟師尊根本看不見幻獸，怎麽可能知道我剛剛是多麽英姿颯爽英勇無雙？
“好了。”師尊摸摸我的頭，安慰我。“表現不錯，現下我與阿南可是需要你保護的。”
我立刻振作精神，師尊又說：“方才你也知曉了，對付非實體之物要用同樣非實體的劍氣。你的骨劍已經能凝結出劍刃，趁此機會好生練習。”
確實是個不錯的機會。我再牽著師尊的向前走，路上遇到了幻獸，我便與它奮力廝殺。最初還要用十幾招才能將幻獸殺死，因為幻獸能跳躍騰空，而我作為一個瞎子隻能在原地站著，不能禦劍飛行。但是隨著我擊敗的幻獸越來越多，我逐漸明白了什麽叫“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幻獸的最終目標都是殺我，所以我隻要站在原地等它撲過來再一擊殺死就可以了。
“不錯。”師尊的語氣很讚許，“你已領悟我要你明白的東西，到木劍上去。”
“啊？”我略微喘息，一路負責開道殺幻獸，我開始有些吃力了，沒聽清師尊的話。話才說完，我就感覺自己身子一輕，已經給人抱起來了。再回過神，人已經坐在變得好寬大的木劍上了。
師尊摸摸我的頭，語氣非常溫和：“你已做得很好，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哦。”我點頭，又疑惑。“可是，師尊，你不是看不見幻獸嗎？”
“無需看見。”師尊說。
我正疑惑，忽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劍氣奔騰開來，瞬間將我們籠罩起來。師尊負手在後，信步閑庭一樣慢慢悠悠地向前走，劍氣形成強大的屏障將我們三人保護起來。我看見幻獸咆哮著向我們衝過來，卻在劍氣凝成的屏障上撞得粉碎。
原來還有這方法？所以剛剛隻是讓我練習使用劍氣打架的？我默然無語。師尊，你還真是用心良苦。
一路就這麽走著，幻獸越來越多，師尊和阿南感覺不到，我卻能看到幻獸如雪片般撞上屏障，要不是師尊的劍氣雄厚無比，我們隻怕早就被幻獸撕成風幹肉條了。
這條路要走到什麽時候？為什麽有這麽多幻獸？路的盡頭又有什麽？
我心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忽然之間，最大一波幻獸像潮水一樣向我們襲擊來。師尊仿佛能感覺到，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
“師尊？”我有些擔心。
師尊望著前方，堅定地邁開步子，口中說：“迷幻香所造成的結果，我們馬上就可以看到了。”
我立刻提起心來，隻見隨著師尊的腳步邁進，周圍的幻獸刹那消失，前麵出現了一片空地。我感覺到空地的氣息，下意識就將阿南的眼睛蒙了起來。
那空地上，滿滿的都是白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