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軟弱會再有氣概
第二天醒來以後,徐熠星沒有動作,隻是木木然的躺在床上,雙目無神的盯著純白的毫無內容的天花板。
她的頭還在痛,全身也在痛,可具體到底哪裏痛,如果讓她明確的指出來的話,她自己甚至都說不清楚的。
但有個地方一定是痛的最厲害的地方,那就是……心髒。
跳動的脈搏帶動著那些無法抹殺的記憶,每一下,都在扯動著她脆弱的神經。
父親死了,她難過,卻不是很難過,因為有一大半的原因,她覺得這個男人的死,是罪有應得。
她難過的是,撞死爸爸的人毫無悔過之心,自己還傻乎乎的送上門準備奉獻出自己的腎?
她難過的是,知道真相的那個所謂的她法律上的丈夫的人,在見到她後,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張口就是,求她不要怪罪凶手。
如果是她呢?
如果那天被撞死的人是她呢?他會有哪怕一點點的難過嗎?
答案肯定是……沒有。
早該看透的事實,早該放手的癡戀,早該明白的道理。
她卻還為了一個由自己編織出的蹩腳的借口,迫不及待的趕去照顧他。
什麽因為公司破產而和她離婚,也許公司破產,隻是因為,他要救那個女人。
徐熠星,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容玉錦斜著身子倚靠在門口,看著愁眉苦臉的菲傭端著一動未動的早餐從自己身邊走過,並未加以阻止。
心情不好,她吃不下去,就不吃吧。
就讓她,有一個可以自己默默舔舐傷口的療傷時間吧,不打擾,也是一種溫柔。
手機不停歇的震動了一整天,無數個未接來電,無數條未讀短信,都來自於同一個人。
放在以前,她恐怕還會歡欣鼓舞的捧著手機樂個半天,但放在現在,她隻覺得嘲諷。
無比的嘲諷。
晚飯時,容玉錦正和徐子謙這個正處在瘋狂長身體的半大小子搶肉吃時,徐熠星頭發淩亂的慢慢從樓上走了下來。
徐子謙麵色一喜,大聲喚道:“姐!”又嘟著嘴指著對麵怡然自得的男人指控道:“姐,快把他趕出去,他老和我搶吃的!”
“喂喂喂,臭小子,你已經吃了兩盤了,我才吃了幾塊好不好!”
兩人像小孩子一樣你一言我一語的對嗆起來,清冷的客廳裏充斥著從未有過的歡樂氣氛。
這氣氛無疑也感染到了徐熠星,讓她蒼白憔悴的臉上露出一抹淺笑來,整個人都變得生動許多。
原來,不是家裏人多才溫馨,才熱鬧,是隻有想讓這個家變得溫馨的人在這裏,它才會變得溫馨熱鬧。
隻留著一副軀殼,而心早已不知去向的人,哪裏會有這種魔力呢?
麻木的心像被注入了一管新鮮的血液,漸漸重新的鼓噪起來,帶動著她的四肢百骸,讓她不再像個行屍走肉。
“姐,你餓不餓,過來吃飯吧。”
徐子謙和對麵那個無聊幼稚的男人吵夠了,回過頭來關切的望著她。
“嗯,好啊。”
不想讓弟弟再擔心,盡管一整天滴水未進她還是沒有什麽胃口,但仍走到餐桌旁坐下,和弟弟挨在一起。
菲傭很快給她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糯米粥過來,裏麵還放了些蓮子,栗子,和紅棗,家裏平常不會做這些,顯然是某人提前囑咐過的。
“姐,你昨晚怎麽了?為什麽要去淋雨?是遇到什麽事了嗎?”
還是不怎麽放心的徐子謙一邊奮力和男人繼續搶肉,一邊問著旁邊的姐姐。
“啊……沒事,就是心情不好,想淋淋雨。”
“以後別這樣了,我害怕。”
徐熠星歉疚的摸摸弟弟的頭,輕輕嗯了一聲。
“姐,爸爸什麽時候能下葬,凶手找到了嗎?”
這幾天徐子謙老做惡夢,夢裏他的爸爸總是會出現,但是每次出現,都是滿臉血汙,瞪大著雙眼,死不瞑目的樣子。
他覺得這可能是和害死他的人有關。
聞言,徐熠星抬頭和容玉錦對視了一眼,容玉錦一怔,從對方的眼裏,他分明看到了一抹憤懣和哀痛。
她已經知道了?
是……夜嘉榮告訴她的吧。
也罷,她知道了也好,畢竟自己處理的方式,和她可能完全不一樣,這是屬於她的私事,自己能不插手,就給她自由吧。
“姐姐會處理的,”徐熠星沒有直接回應弟弟的問題,而是含糊帶過,“後天,最慢後天,姐姐就跟你一起,去把爸爸火化安葬。”
“嗯。”徐子謙重重的點點頭,鬆了口氣的樣子。
勉強吃了幾口粥,徐熠星再吃不下去,幹脆以頭疼為借口上樓休息去了。
吃完飯後,容玉錦上樓去看她。她正坐在電腦桌前,握著鼠標滑動著,在找尋著什麽般認真的盯著屏幕。
“能問問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嗎?”
高挑修長的男人依舊站在門口,沒有踏進,不是他不想,而是自徐熠星醒來後,渾身都散發著一種除了家人外其他人全都勿要靠近的排斥感。
“公司出現問題,我想幫忙。”她暫時將眼睛離開電腦,轉過頭對著他應道。
“然後呢?”
“然後?再說然後吧。”
她想離開這個城市,回到媽媽的故鄉去,也許那裏沒有那麽繁華和奢靡,但是,卻能夠讓人心有歸依。
但是她的這個打算,不想告訴任何人。
不是怕誰追來什麽的,而是怕離別時會生出太多的傷感,誰都討厭別離,那不如就自己和弟弟,靜悄悄的離開更好。
“嗯,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的話,盡管call我,本大少別的沒有,就是人脈和錢,多到數也數不清。”
炯亮有神的眼眸透出狂放不羈的光,卻並不讓人討厭,反而壞的叫人喜歡。
“噗,那先謝謝了,對了,昨晚是你送我回來的吧,這次,還需要什麽禮物作為回饋嗎?”
深知容大少有恩必求報的本性,徐熠星有些無奈的問道。
容玉錦卻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笑眯眯道:“回饋,我已經拿到了。”
“啊?”她扭頭左右環顧一圈,也沒發現房間裏少了什麽啊……
容玉錦卻但笑不語,隻接著道:“什麽都會過去的,該放手的,盡情放手吧,我等著看到蛻變之後,更加堅強的你。”
氣氛陡然認真凝肅起來,徐熠星斂起笑容,迎著對方溫和而透著強勢的雙眸,保證一般的點了點頭。
“我會的。”
她已經在強迫著逼自己接受了,接受離婚,接受好友的背叛,接受所有她曾經怎麽都想不到的傷害。
雖然她接受的方式,隻是狼狽的逃離。
“那就好,”假
裝沒有看到她眼神中飄忽遊移的躲閃,容玉錦道:“你早點休息,今天我就不住在這兒了,好好照顧自己,晚安。”
“嗯,晚安。”
徐熠星起身,將他送到門外,直至目送著載著他的車漸漸遠去。
殊不知,對方也在回頭,看著她單薄瘦弱的身影在夜風中瑟瑟發抖,變小變模糊,隻有掐緊手心,才強忍下想將她打包帶走帶回家好好保護疼愛的霸道欲想。
快了,他對自己說,離那一天的到來,不會遠了。
誰都沒有想到徐熠星之所以上網,是為了尋找買家。
在家又休息了一天後,她領著弟弟去取回父親的遺體,帶去火化。
聽著遺體被火焰灼燒的聲音,徐熠星的表情還算平靜,當看到灼燒完後剩下的一堆混著碎碎的骨頭的骨灰時,她終於再也忍不住的崩潰了。
“嗚……”
那個人或許有罪,那個人或許該死!但當一個記憶中分明還鮮活著的人,現在剩下的隻有一堆粉末時,那種巨大的落差,無論是誰也無法接受。
徐子謙也雙眼含淚,但他是男子漢,所以,要比姐姐更加堅強才行!
他強忍著想要大哭的衝動,扶著姐姐的胳膊,到一旁的長椅上坐下。
“姐,不哭。”
他抬頭去抹著姐姐臉上的眼淚,可那眼淚卻越來越多,讓姐姐原本就沒有消腫的眼睛更是腫的像隻桃子。
他手心手背都用上,整隻手都濕透了還是不夠,又換另一隻手,那邊的工作人員似是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將一盒紙巾遞了過來。
“姐,姐,”徐子謙一邊為她擦淚一邊帶著濃濃的鼻音喚著她,“你要好好的,你不能再有事,我就剩下你了,你也隻剩下我,以後,咱們兩個相依為命,誰也不準拋下誰,好不好?”
徐熠星額頭上的紗布撤掉之後,傷口仍是觸目驚心,徐子謙像怕失去什麽一樣,牢牢的抱著她的腰,自己臉上涕淚橫流,卻隻專心的替姐姐擦淚。
“嗯,姐答應你。”徐熠星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一些。
“那我們拉鉤鉤,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伸出小指勾住了弟弟的,跟著他用力的搖了搖。這種幼稚的把戲,在這時卻顯得格外鄭重,鄭重的令人心酸。
帶著父親的骨灰回家,徐熠星遣散了菲傭,並給她們追加了一筆不菲的遣散費,然後將家裏能賣的都賣掉了,包括車庫的車,以及整個別墅。
賣掉之後她就和弟弟帶著父親的骨灰先住進了附近的旅館,第三天上班的時候,她將賣掉所有所得的錢,放在了總裁的辦公桌上。
夜嘉榮不想要,皺著眉將銀行可往外推了推,見她除了麵容有些憔悴外並無大礙,暗自放下心來,問:“不管你這筆錢是從哪裏來的,我都不會要,也不需要。”
“這本來就是你的,”摒除了那些虛妄的癡戀,恢複理智與清明的徐熠星在他麵前顯出與以前判若兩人的冷然麵貌來,“如果沒有你,我隻是個普通的上班族,不會坐上總經理的位置,也不會住著那麽大的房子,享受著那麽高質量的生活,現在,我感激你曾給予我的一切,而我也不會貪心,我該得的我都留下了,不是我的我必須要還給你。”
她說的字字決絕,讓夜嘉榮也一時失了聲音,無從辯駁,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離開,並丟下一句:“辭職信在你的郵箱,請盡快批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