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麒麟劫_第42章 式微

狂笑著大步而去,胡顏張狂到連最基本的防禦都沒有,直接將整個後背都留給了我。

“姐姐!”楠楠已經連刀都拿出來,隻要我一聲令下,她就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

可是,那不是我要的。

“把藥箱撿起來吧。”我說。

“姐姐,你別怕他,我這就去稟告帝君,讓帝君懲罰他!”她以為我隻是打不過胡顏所以不敢出手,“還有陵光神君!陵光神君最心疼姐姐,他要是知道胡顏今天這樣對待姐姐,一定會……”

“楠楠,把藥箱撿起來吧。”我說。

“姐姐?”楠楠疑惑的望著我,“為什麽?”她不懂,“為什麽被欺負了卻不還手?我們不必怕他的!”

我緩緩蹲下身將撒了一地的瓶瓶罐罐一個一個的撿起來:“他犯下的罪早就不是一條命就能還清的,縱然帝君為我做主,縱然陵光出手將他殺死在這裏,可那又怎麽樣呢?死對他來說實在是太便宜了,我要他生不如死!”

“那,那今天就這樣放過他了?”楠楠似懂非懂,隻覺得今天的這口氣說什麽都咽不下。

我微微一笑,左手衣袖中落下一封信箋來:“也不是全無收貨。”

就在胡顏肆無忌憚的嘲笑我的時候,我從他身上偷了一封信。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楠楠走上前來,卻在看到信箋上的內容後愈發的疑惑了,“這是什麽?”

“《國風·邶風·式微》。”我說。

楠楠哭笑不得:“我當然知道這是《式微》,我想問的是胡顏為什麽要將這首詩寫在信箋上,這信箋又是要給誰的?”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問題,以胡顏的性格絕對不會沒事抄詩玩,他還沒到那麽雅的地步……

楠楠見我久久不說話,知道我在思考問題,也不再開口,懂事的替我清理起右手的傷口,將裏麵的陶瓷碎片一點點的從肉裏拔出來。

也就在她將我的右手包紮的差不多的時候,我忽然就明白過來:“原來是這樣!這封信是寫給廣頤神君的!”

廣頤神君殺了太多靈獸,他羞辱折磨他們,拿他們取樂,還將他們分屍拆骨,深埋在浮玉山中,如此罪行早就讓眾獸憤怒不已,他們勢必會逼著胡顏將廣頤神君抓拿歸案,還那些死去的靈獸一個公道。

可廣頤是誰?他是老天後的哥哥,現在這位天君的舅舅,動他豈不就等於公開跟天君作對?

麒麟王有公然審判孔雀的勇氣,可胡顏呢?他本就靠著陷害和出賣登上獸王之位,天君是他巴結和討好的對象,他又怎麽敢跟天君作對。

胡顏將《式微》寄給廣頤,無非就是告訴廣頤,在如今這樣的局勢下,你最好去彌羅宮天君處躲一下。

而他也順理成章的告訴那些懇請他抓拿廣頤神君的靈獸們:不是他不去抓,而是廣頤神君躲起來了,他不好帶兵去彌羅宮,故而隻能拖著,什麽都不做,直等到大家將這件事情淡忘為止。

“好一個《式微》!”楠楠在聽到我的解釋後,憤憤道,“幸虧姐姐將這信偷了出來,要不然若真讓廣頤神君逃去了彌羅宮,豈不是不能還天下一個公道了!”

公道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用來蠱惑人心的,這天下從沒有真正的公道可言。

“我們將這信拿給帝君吧?”楠楠道,“讓帝君揭穿胡顏醜惡的麵目!”

我輕笑一聲,不過一首詩而已,能揭穿他什麽麵目?楠楠還是太單純了。

“找個不經意的時候,將這封信還給胡顏。”我重又疊好信箋將它遞給楠楠。

楠楠一愣,難以置信的望著我:“姐姐你要……還給他?”

廣頤神君一向膽小謹慎,自從浮玉山塌方,林靈素逃到青丘控訴他虐殺靈獸之後,他就一直躲在家裏不肯出來,因著浮玉山中留有父神當年困殺渾沌的陣法,所以也沒有人敢貿然進入浮玉山將他抓出來,但如今有了胡顏的這封信,我就不用再為他發愁了。

“讓司命找幾個有官籍的仙人等在半路,就說天君也收到了胡顏的信,特意派人來接……”

楠楠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連連點頭:“楠楠知道怎麽做了,姐姐放心!”

望著楠楠轉身離開的背影

,腦中反複想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陵光,帝君,胡顏,甚至是昭慈,每一個人都讓我心煩不已。

可這不是我的風格,縱然遇到再多的問題也不該像現在這樣煩躁。

望著門口那一大片白色的花朵,仿佛看到一個玄色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其中凝視著我,他的目光是如此深沉,如黑色的大海一般蘊藏著許多和我有關,而我卻根本不知道的過往……

耳邊無端響起他的聲音:“我要娶昭慈為妻。”

胸口頓時悶的發緊,仿佛自己再不做點什麽就要被悶死了一般。

我清晰的聽到心裏有個聲音在叫:我想知道帝君在人間究竟有著怎樣的一段情緣,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小白又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我想知道!迫切的想知道!

偷偷離開華樂宮,我自己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獨自來到二哥都不敢隨便去到的人間,且僅僅是因為好奇帝君的過去,我覺得我的確是瘋了,不然為什麽會做出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來?

八百年後的臨淄城早就沒了當年作為齊國國都的榮耀,目光所及之處皆是殘垣斷壁,雜草叢生。

獨自行走在這被風蝕過的街巷中,我一直在猜想,八百年前的帝君是不是也曾走過我現在走過的道路?聽到我現在所聽到的流水蟬鳴?

“姑娘,你在找什麽?”脆弱的殘簷下,一個老者向我望來,她看上去比那些被風蝕了百年的建築都要老,整個人瘦的就跟骨頭外麵直接披了一層皮囊一樣。

我問她:“臨淄究竟怎麽了?”既然曾是齊國國都,又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姑娘你不是齊國人吧?”老人已經老到每說一句話就要喘上好久的地步,“八百年前臨淄遭了狼屠,許多人都被狼咬死了……”

據說那原是一個十分吉利的好日子,城內還有戶大戶人家在那天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生宴,隻可惜,狼來得太快,將原本喜氣洋洋的日子變成了一場慘無人道的屠殺。雖然最終人們還是戰勝了惡狼,但活著的,卻已經沒有幾個了。

因著這裏死人太多,齊國皇族不得已遷移別處,這裏便成了棄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