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青蔥不長在山崗上_第22章 深夜談話
等我回到宿舍的時候，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隨後外麵響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聲。
我關上宿舍的落地窗，將門外嘈雜的聲音與我隔絕，接著我戴上耳機，世界仿佛與我隔絕。
像這樣什麽都不管不顧地，我一個靜靜躺在床上，發發呆，享受著屬於我的寧靜，也抽空聽聽自己心底聲音。
也許，我上輩子是一隻烏龜，此時我覺得最愜意舒適的時光不過如此。
可是，這難得的靜好時光，我卻還是要用來胡思亂想。
滿腦都是餘杭與我過去的點點滴滴，每回想起一幅畫麵我都重新拿來揣測餘杭那時的心意。
我對於餘杭到底算什麽？
慢慢地，我糾結的事變成了……嘉淩是誰？
手機突然響起，我激動地迅速拿起來看，然而，這隻是我調的鬧鍾而已。
不知不覺，原來現在已經11點半了，程雲方吩咐我11點半要去關藝術中心的門。
藝術樓就在我所在的宿舍旁邊，藝術樓有三層，第一層是室內羽毛球場，第二層是自習室，第三層才是藝術中心。
而我們紅十字會負責管理第三層，所有人輪流值班，今晚正好輪到我值班，要去關藝術中心的門。
我從床上彈起身，輕手輕腳地下了床，從抽屜掏出鑰匙我直接出門，睡衣也懶得換了。
剛鎖好宿舍門，我聽到外麵的雨聲更大了。於是，我趕緊折回去，摸黑著從腳邊的雜物箱隨手拎起一把雨傘。
踢著我的人字拖，我保持著方才的發呆狀態，繼續神遊天外，一路還算順利地來到對麵藝術樓。
因為沒有注意，我差點被台階絆倒，一個激靈，我才回過神來。
一抬頭，我就發現程雲方此時就站在樓下避雨，他踱著步在打電話。
這麽晚，他在這裏做什麽？
雖然我有些好奇他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但我緊接著想起早上的事，有些不知道麵對他，隻好裝作看不見他，縮著頭從他的背後溜走。
“這麽晚，你去哪？”
我以為他隻是跟電話裏人講話就沒有理他，還是自顧自走。
“晏寧安！”我猛地被喝停了腳步。
伴隨著一大股濕氣襲來，程雲方也趁機跑到我的雨傘下。
“喂，你幹嘛！”小小的折疊傘容納兩個人實在勉強，由於方才程雲方一走到我的傘下，我條件反射地避了一步，導致我半邊身子都被雨打濕了。
程雲方沒有吭聲，隻是把傘向我那邊推了一下，然後就換他半邊身子被淋到。
見此，我有些氣惱，他好好的站在樓底下躲雨的，幹嘛要過來跟我擠一把傘啊，最後還不是被淋濕了。
我也來不及再追問，當即抓著他的手帶著他一個勁走上台階，跑到他原先避雨的地方。
我這才邊收傘邊抱怨：“幹嘛要過來跟我擠一把傘啊！”
程雲方用手甩甩了發絲上的雨珠，滿不在乎地說：“啊，見到你心急，而你走的太慢了，就自己先過來了。”
這什麽鬼邏輯！
“還有，你怎麽在這裏？”
“我就在這裏的一樓打羽毛球啊，我每晚都來的。”
我也注意他的書包突出一副羽毛球拍的手柄，當下又琢磨著他說的話。
既然他每晚都來打羽毛球，那就證明他出現在這裏並不是偶然，也證明他並不是專門等我吧？
想到這裏，我微微有些釋然。我不能坦然接受別人平白無故對我的好，即使對方聲稱是在追求我。
程雲方的直白，讓我有些不願相信愛情可以來的這麽快。
畢竟，我和餘杭認識了這麽久，進度還是屬於友誼之上，戀人未滿。
所以，我變得願意相信，相愛是個十分漫長的過程，需要時間的推進來證明。
我打量了一下程雲方身上的裝備，問道：“程雲方，你沒帶
傘啊？”
他很爽快地點點頭。
我有些無語，他背了這麽大的書包，怎麽連雨傘都沒帶？
“對了，寧安，這麽晚……你穿成這樣，要去哪裏？”說完他的視線緩緩下移，眼神似乎有點異樣。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有些單薄的熊貓睡衣，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特別。
C市的氣候本來就比較溫和多雨，雖是11月份，但大家還是穿著短袖開著空調的。
“嘖！沒見過女生穿睡衣啊！還有，不是你讓我值班去關三樓的門嗎？失憶了？”
程雲方拍了一把腦袋：“啊，我忘了。我還以為……你要去找餘杭呢。”
找餘杭？半夜三更的，我找他做什麽？
“行了，你跟我到三樓等我把門關了，我就把傘借給你。”
我話音剛落，程雲方便死皮賴臉地湊過來，頗有點得寸進尺：“謝謝，唉，還以為今天我要淋雨呢。”
我給他甩了個白眼，也懶得再理他，徑直走向樓道。
這個時間點已經算晚了，藝術樓兩邊的樓梯都已經關燈了，我們隻能借著路燈投射進窗的光勉強爬到三樓。
因為藝術中心前門和後門分別要從不同的樓梯上去，我們關好了前門，就準備下樓到對麵的樓梯去關後門。
然而等我們關好後門，一走下來就傻眼了……一樓樓梯的門關了！
原來我們一路磨磨蹭蹭都12點了，一樓羽毛球場的負責人就把門關了……
“哎呀，大爺關門之前怎麽不喊聲了，萬一有人還在呢。”我氣惱拍門。
“可能這麽晚，他也沒料到還有人。”
我猛拍門，估計大爺沒有走遠，我弄點聲響或許能把他吸引回來。
程雲方順著我拍門的節奏，模仿雪姨那段經典台詞：“開門呐，開門呐，你有本事搶男人，你有本事開門呐，傅文佩你開門呐。”
“噗嗤，程雲方你就不著急嗎？我們今晚可能不能出去了。”我被他逗笑了。
“我怕什麽，盛夏秋涼夜，有美人相伴，問君何愁苦，舉杯盡傾情。”
“行啊，你還有閑功夫作詩，我沒帶手機，你趕緊到我們學校微博的樹洞問問，看看有沒有人有辦法要到一樓大爺的電話，我可不想跟你困在這裏一晚上。”
“現在外麵下大雨，我們就不麻煩大爺來回折騰了……”他愛笑的眼睛衝我眨了眨，拋了一個媚眼。
我當即揪住程雲方的衣襟：“你問不問！信不信我現在把你扒光讓你冷死在這裏！”
“嗯，一場秋雨一場寒，是降溫了，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有些冷？來，我勉為其難給你抱抱讓你取取暖，大家都叫我小火爐。”程雲方也不顧被我揪住衣襟，反倒還顯得有些勉為其難地向我展開手臂。
我果斷地鬆開了他，自己隨便找了個位置，抱著手臂蹲著。
兩人靜默了片刻，我能感受到黑暗中，程雲方其實一直盯著我，他最後還是向我招招手：“來，你還是過來吧。你蹲的位置是風口，小心著涼了。”
我咬咬牙，不理他，我才不妥協！
“不過來？如果你肯過來，我可能會想想辦法。”他笑得特別溫柔，恢複他一向的溫潤君子形象。
不得不說，一個長得跟餘杭有幾分相似的人，對著我笑的這麽溫柔，我真的差點就動搖了。但是，我轉念想到餘杭，馬上又莫名生了一股氣。
見我還是不為所動，程雲方長歎一口氣，長腿一邁，走到我跟前，一把我拎起來拖到他原來站著的角落。
“你是不想出去，想跟我一起孤男寡女待一夜，還是不相信我的話？”
“你憑什麽讓我相信你？”我脫口而出。
聽到我的話，程雲方明顯一愣神，靜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回答，察覺到不對勁，我才疑惑地看向他。
他雙眼發直，我試探性喊了一聲：“程雲方？”
他似乎嚇了一跳，失神的雙眸才悠悠看向我。
“寧安，你說，要相信一個人說的話真的這麽難嗎？隻有是涉及利益關係的人，說的話就不可信嗎？就算極力證明無法相信嗎？”程雲方喃喃開口，我被問的啞口無言。
也許是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些奇怪，程雲方馬上轉移話題。
“別擔心，十分鍾之後就會有人來找我們。不過，晏寧安，在這十分鍾的等待時間裏我們聊聊吧。”程雲方很理所當然地坐到我身邊的地上。
原來他已經想到辦法了，我也放心了，跟他一起坐到地上。殊不知自己穿了裙子，一坐地上裙子短到隻能遮到臀部，我馬上彈起來。
可惜晚了，程雲方已經看到了，他淡淡說了句：“身材不錯。”
“你！別看著我！”
“我誇你呢，你這麽大反應做什麽？來，我們好好談談。”
“談什麽？”
“談人生理想或者談戀愛，你選。”
“人生理想……”
“好，那你說說自己為什麽學攝影專業？”
我托著腮，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可是，我也沒有得到什麽確切的理由，好像選攝影專業純屬我一時興起。
“希望留住眼裏的美好吧。”
“那你得有一雙懂得發現美的眼睛，更需要有一雙欣賞醜的眼睛。”
“什麽意思？”
程雲方輕笑一下，笑聲已被外麵的雨聲掩蓋。
“以後你就明白了，藝術本來就是矛盾的。你得有異於常人的眼界、想法。相信你也聽過一個故事，一個想越獄的人身上有一個很大的圖案，與他一個監獄的人都沒有人看得出那其實就是監獄的地圖，反而是被對麵監獄的一個瘋老頭子看出來了。瘋老頭看出那是地圖後就到處跟人說，然而卻沒有人相信他的話……就因為他是瘋子。”
“似懂非懂……不過，你不是學音樂嗎？怎麽了解這些？”
“我可以說藝術都是相通的嗎？”程雲方俏皮地眨眨眼。
“誒，那你也說說你為什麽學音樂？”我也衝他調皮地眨眨眼。
程雲方頓了一下，想了一會兒：“我記得我十歲的時候，家人幫我報了一個兒童歌唱比賽，到最後，我拿了冠軍，從此就感興趣了。”
話題到這裏基本就結束了，我們兩個人又冷場了一會兒。
程雲方似乎在發呆，而我昏昏欲睡。
突然，程雲方叫了我一聲：“晏寧安！”語氣還帶著些許怒氣。
我一下子驚醒：“啊？怎麽了。”
等我對上他的眸子的時候，卻發現他還是保持著溫和的笑容，眯著眼睛，眼底卻沒有含有笑意。
“寧安，我想跟你傾述一下心事，不過你要答應我過了今晚就忘了好嗎？”
我不知道程雲方大驚小怪什麽，愣愣地點點頭。
“我爸爸入獄了，因為值班期間吸煙，點燃了工廠。但是，工廠著火的真凶並不是我爸爸，而是工廠主人的家人，然而他們卻把我爸爸當成替罪羊，也許因為心虛，他們給了我們家巨額的封口費。我不讓家人收這筆封口費，隻想他們還爸爸一個清白，他們卻問我：‘警察憑什麽相信你的話？你說你的爸爸無辜，可有證據？’最後……”
“哢嚓！”門突然打開，我和程雲方兩個人同時看向門外。
隻見門外出現一個男生，他看向程雲方，還撓撓頭：“我是不是來的太晚了。雲方，我聽完你的電話正要給你去送傘，可是卻又在半路收到你的消息，我也立馬回去抄家夥過來撬鎖了。”
程雲方看了我一眼，搖搖頭說道：“不晚，是來太早了。”
“哦哦，那你們慢慢聊。”說罷，他立刻又把門給合上了。
程雲方很欣慰地點點頭：“嗯，明天天亮才開吧。”
我：“……”我沒有懸念地……揪住程雲方的衣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