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52章 舌燦如蓮

薛金蓮動作絲毫不停滯,甚至還朝著楚清歡笑了起來,哪裏有半點醉意,“他不敢。”

楚清歡聞言不由笑了起來,宛如狐狸一般,“他是不敢,可是這後宮的女人們可都是瘋子,薛小姐還是小心些好。”

薛金蓮不以為意,隻是一雙眼眸中卻透著精光,“瘋子卻也不是笨人,她們巴結我還來不及,又豈敢害我?不過,那無雙郡主和小公主莫非和二小姐有仇?”

薛金蓮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想說什麽從來不會給人留半點顏麵。不過這樣的人,她前世竟是沒察覺到,還真是有眼無珠的很。

皇甫無雙和皇甫雲芊的目光的確在自己身上逗留了太久,大概原因她也猜出了七八,卻不料薛金蓮竟也是一直注意著,果然是心細如塵。

“彼此彼此而已。”楚清歡言簡意賅,皇甫無雙和皇甫雲芊和自己過不去,這京城的貴女們不也是瞧不起來自隴西的晉國夫人母女兩人。

果然,蛇打七寸,薛金蓮神色微變,似乎酒意衝上了腦門,慢慢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任由著那微風攜帶著花香吹了進來。

“那麽二小姐想……”薛金蓮忽然住口,隻是目光卻是饒有興趣的落在了那不遠處的假山後麵,一陣低低的聲音隨著微風響起,楚清歡聽到這動靜也不由一笑。

還真是湊巧,沒想到這裏還特意排了這麽一出大戲。卻不知,是給自己,還是給薛金蓮呢?

楚清歡在對方眼中也看到了同樣的疑問。

兩人正相視而笑之際,外麵卻忽然傳來一陣笑聲,“薛小姐現在怎麽樣了?楚二小姐你倆可別是借醉酒躲開本公主。”

那聲音絲毫不加以遮掩,簡直是故意的!

楚清歡和薛金蓮頓時明白了皇甫雲芊的意思,果然那假山後的男女頓時都瞧向了這邊,女子臉上帶著惶恐和惱怒!正是方才那舞姬。

“皇……”那舞姬連忙想要掙脫,卻是被宣武帝抓住了皓腕。

“美人你怕什麽?”既然敢自薦枕席,又豈會害怕被人看到?何況……宣武帝抬頭看向了那邊,窗戶不知何時已經闔上了,似乎方才那一幕根本就沒發生過似的。

“咦,你們站在窗戶前麵幹什麽?這屋裏怪悶得慌的,也不打開窗戶透透氣?”眼看著皇甫雲芊就要開窗戶,楚清歡阻止道:“公主可別,萬一薛小姐到時候吹了冷風受了風寒,臣女可是擔待不起的。喝了酒哪能見風呀,就算是為將來著想也不能貪圖一時之快,公主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楚清歡頗是語重心長,看向薛金蓮的目光也充滿無奈,似乎兩人剛才就是在為這事爭執一般。

話都說到這般田地了,皇甫雲芊也不再堅持,隻是被拂了意,她到底有些氣惱,又想起方才被淑妃說教,頓時氣焰飛漲,“楚二小姐到底是出身不一般,這等丫環應該記著事都一清二楚。”

說自己是小姐的身份丫環的命?皇甫雲芊還真是一如當年那般刻薄呢。

“想來清歡妹妹是熟讀劉嬪娘娘編寫的《趣說》的,當初母親讓我讀來著,可惜我對那鄉野之事不感興趣,隻翻了兩頁就沒再看,今日見到清歡妹妹博學,改日怕是要請教妹妹一二了。”

薛金蓮言笑靨靨,隻是皇甫雲芊臉色卻是越發慘白。

果然是享譽京城的“舌燦如蓮”,這一番話果真是大蛇七寸……

快準狠。

皇甫雲芊如今是養在柳皇後膝下的,可是其生母卻是劉嬪娘娘。劉嬪娘娘出身卑微,乃是女史出身,柳皇後曾讚過她說:謹言慎行,是個妥當的人。

後來不知為何得了宣武帝的寵幸,更是編寫了《趣說》一書,頗受宣武帝寵愛。隻是那《趣說》說的確實鄉野之趣,委實上不了台麵,倒是宮女子常常私下裏傳閱罷了。後來劉嬪病逝,這《趣說》便再也不在宮中流傳。

可是這卻是皇甫雲芊的心頭刺,生母出身卑微,就連寫的東西都是那麽上不來台麵的,以致於她絕口不提“劉嬪”、“趣說”兩詞。宮裏的一些宮女誰若是不長眼觸了她的黴頭,便隻能自求多福了。

今日竟是被薛金蓮這來自隴西沒見過世麵的商戶女嘲笑,皇甫雲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揚手便要扇她一巴掌,隻是高高揚起的手卻是僵在那裏動彈不得。

她的手腕被人緊緊箍住,那力道竟是能將自己手腕捏碎似的!

“楚清歡,你放肆!”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竟然也敢對自己動手動腳,皇甫雲芊頓時火冒三丈。

還真是刁蠻的很,也不知將來是哪個倒黴的娶了去。

“公主,晉國夫人可是最疼愛薛小姐的,若是愛女臉上出現什麽不該出現的東西,怕是……”

“我管她是晉國夫人還是薛國夫人!膽敢忤逆本公主,我定要她好看!”隻是她怎麽用力掙脫卻都甩不開楚清歡的桎梏,頓時俏臉通紅。

“你給我放手!”眼見得自己竟是討不得半點好,皇甫雲芊嘴上沒有那麽倔強了,“本公主口渴了,要喝茶。”

她眼珠骨溜溜的轉,楚清歡一眼便瞧出了門道,隻是皇甫雲芊卻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又是重複了一句,楚清歡說道:“那公主可別再鬧了便是。”說著便鬆開了手。

皇甫雲芊似乎轉了性兒似的點了點頭,楚清歡親手端給了她一杯茶,皇甫雲芊笑語吟吟接了過去,“竟是勞動楚二小姐,這多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還不是接了過去?楚清歡唇角微微下垂,“權當做清歡向公主賠……”

“竟然給本公主冷水喝,你什麽居心!”

楚清歡話還沒有說完,隻覺得臉上頓時一涼,茶水順著臉頰都落到了她脖頸裏,因為天氣熱了點的緣故,胸前的衣裳竟是被茶水浸濕了,顯出一些曲線。

“公主這是何意!”薛金蓮頓時上前為楚清歡擦拭臉上的茶水,隻是語氣卻並不善。

皇甫雲芊卻是大變臉一般,頓時小臉一皺,幾乎要哭了起來,“我小性慣了,竟是把清歡姐姐當做身邊伺候的了,我……我去給姐姐梳頭賠罪。”楚清歡發髻被茶水打濕,上麵還站著一兩片茶葉,顯然是要重新打理一番才不失禮的。

薛金蓮眉頭一皺,卻聽楚清歡笑著拒絕道:“公主客氣了,是我有錯在先,不用麻煩公主。”

皇甫雲芊眼淚奪眶欲出,“清歡姐姐這是在埋怨本公主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姐姐你要相信我呀!”

相信你?楚清歡心底裏冷笑,若是我相信了你,被吃得骨頭不剩時去找誰評理?口口聲聲喚自己姐姐,可是卻還是自稱本公主。這樣的金枝玉葉,她可不敢相信,隻是她臉上卻滿是寬慰,“罷了,隻是要勞煩公主了。”

薛金蓮並不放行,“公主金枝玉葉的,怎麽

能為臣女梳頭打扮?還是我來吧。”隻是她剛說完,就打了個酒嗝,惹得楚清歡一笑,就連皇甫雲芊也都取笑,“要是清歡姐姐不怕沾了一身的酒氣,本公主就答應。”

薛金蓮酒意上來似的,按了按自己的額角,半晌才道:“竟是嫌棄我了,真是沒意思。”她自言自語,歪倒在榻上便眯上了眼。

皇甫雲芊熟門熟路地帶著楚清歡去了東暖閣梳洗,宮女一應的都在羲和閣外侯著,根本不曾進來。

“清歡姐姐的頭發烏黑濃厚,真是好福氣。”

劉嬪死後,皇甫雲芊一直養在柳皇後膝下,她雖是年紀小,卻也知道討好柳皇後,一手梳頭的本事竟是把皇後的坤寧宮裏的眾宮女都比了下去。可是金枝玉葉卻要這般委曲求全,這最受寵愛的平陽公主究竟注了多少水分,楚清歡不清楚,可是今個兒皇甫雲芊竟是主動給自己梳頭,可真是……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呐。

“公主謬讚了。”

皇甫雲芊一雙巧手很快便將楚清歡那一頭秀發打理好,“我給姐姐挽了個雲髻,這樣襯得姐姐顏色更好了幾分,隻是這……姐姐的簪子顏色不夠,不如用我的這一支?”

說著便將自己頭上的簪子取了下來,竟也是金綠貓眼的簪子,隻是那色澤倒是更鮮亮了幾分。

楚清歡尚未拒絕,皇甫雲芊竟是把那金綠貓眼的簪子換了下來,“就當是我們姐妹互換了禮物,清歡姐姐該不會拒絕我吧?”

互換禮物?倒是個好說辭,楚清歡含羞一笑,“是公主抬愛臣女,臣女怎敢?”

皇甫雲芊眼中露出一絲得意,還以為是多大的能耐,不過是一個簪子便收買了,還真是沒見識的!

楚清歡眼睛一瞄,似乎沒看到皇甫雲芊的神色似的,站起身來道:“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否則缺了薛小姐這個正主兒,可就不熱鬧了。”

皇甫雲芊臉上閃過一絲鄙夷,“不過是個商戶之女,哪裏有這般尊崇?姐姐何必討好她?”她聲音不帶半點壓抑,似乎渾然沒想到她說的商戶之女正在東暖閣外的榻上斜倚著。

這分明是要把自己拉下水呀,可惜皇甫雲芊到底道行淺了些,低估了薛金蓮,這個跟頭怕是回頭要栽得更深幾分。否則,豈不是辜負了薛金蓮的雷霆手段?

楚清歡還未開口,薛金蓮不知何時忽然間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意,“你們倆在說我什麽壞話呢?還不如實招來?”

眼見得楚清歡臉色一變,皇甫雲芊覺得大功告成頓時鬆開了手,若不是為了……服侍這麽一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她真嫌醃臢了自己的手!

“哪有什麽壞話?本公主忽然想起來還有些緊急的事,兩位還是趕快去前麵的好,讓父皇等久了可就不好了。”

說完,皇甫雲芊便揚長而去,哪有方才的半點神色。楚清歡臉色頓時一變,似乎不能置信的似的,直到皇甫雲芊走了出去,薛金蓮打趣道:“和這麽個小丫頭裝模作樣,也不嫌臉緊麽?”

確實,要她一個前世今生活了四十來年的人對著這麽一個刁蠻公主裝樣子,還真是……一個字……累。

“不過倒也值得,我們也快些回去吧,主角不在,好戲怎麽能開場?”

楚清歡聞言輕聲一笑,“沒事,不過還要麻煩薛小姐先陪我去個地方。”

(本章完)